(十六)
小麦是青松岭的主要农作物,也是社员们的基本口粮,因此种麦、收麦就成了社员们一年中的最主要的两件大事。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阳历五月底六月初,天气骤然变得燥热了起来。此刻,你只要迈步走在田野里的小路或田埂上,那扑面而来的微风里,一股甜丝丝的新麦的清香就直往你的鼻孔里钻;庄稼汉们站在地头,抬头远望着岭上一层层梯田里的金黄色的麦浪,那激动的心都要醉了。
当社员们走过那一片片象大海里波涛一样起伏的金黄色麦田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即将丰收的期待,有些心急的人停下脚步,伸手掐下一个金灿灿、沉甸甸的麦穗,放在手心里用力一搓,立刻就有一小把黄橙橙的象蜂儿子一样胖胖的麦粒,躺在手心里;人们数一数麦粒的数量,就能大致估算出今年的收成,然后将手心里的麦粒扔进嘴里嚼一嚼,看一看有几成熟,互相商量一番:那一天能搭镰?
回到村子里,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了。有人从窑洞里搬出那些已经放了一年的杈把、扫帚,捆麦绳和扇车,仔细清点整理一番;有的赶忙挤到集市上去,钉几把崭新的好钢口的镰刀,添上几把捆麦的麻绳,再给姑娘、媳妇买几顶好看的新草帽;有的则驾上牲口来到打麦场上,抠场,泼水,碾压,直到把场院压成油光发亮的像镜子一样平整瓷实。一切都准备停当,就等着开镰收割了。
青松岭地处丘陵地带,标准的旱垣疙瘩,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遇到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一亩地还能打个300来斤麦子,如果遇到干旱之年,有些地块连种子都收不回来,成年在地里忙活的庄稼人却吃不饱肚子,这叫国庆听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今年搭镰割麦以前,国庆和几个队干部来到地头估产,老贫协张满财老汉望着一片金灿灿的麦田,高兴地说:“今年的麦子,它不丰收能行吗?老天爷把那‘八十三’场雨都给咱下到地里了,麦子再不丰收,就只能怪咱们不好好干了!”当时国庆不明白那“八十三”场雨的意思,后来才听说,那是指:上年农历的八月、十月和今年三月,这几个关键时刻的三场雨。去年小麦播种以前,在中秋节前后,连阴雨接连下了好几天,地里的底墒足,所以麦子种得按时合节,麦苗出得全,也长得茁壮;阴历十月间下了几天雨夹雪,不仅给麦地补充了水分,且将麦田及时封了口,保住了地里的水分,保证麦苗安全过冬;今年阴历三月间,正当麦苗返青拔节时,又下了一场贵似油的清明雨,地里绿油油的麦苗像人打了鸡血似的噌噌噌地往上窜。
往年,每逢到了龙口夺食的收麦时节,学校就会放半个月的麦假,让学生们也到地里帮助夏收。到时候,国庆便会赶回家来,跟随着社员们起早睡晚,红汗水流地上地收割麦子。可是,今年国庆的感觉大不一样,今年他可不是来支援夏收的,不是来帮忙的,而是已正式成了青松岭生产大队的一个社员,还是刚刚上任的生产队会计,因此,他显得格外兴奋。
天刚麻麻亮,母亲就叫醒了国庆,将她手里拿着昨天晚上磨得飞快的镰刀和一小袋干粮递到他手里,再三叮咛:到地里跟上那些割麦把式好好学习,割不快不要紧,可不敢着急把手割破了。国庆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还在眨眼的星星,披上母亲递过来的薄棉袄,匆匆出了大门。
大槐树下有一个黝黑的人影,国庆正要问清是谁,便听说:“国娃,快跟我走吧,大伙早都走了。”原来是副队长成娃哥。
国庆跟着成娃来到东岭上那一大片麦地时,东方天际已经出现一抹红霞,天已蒙蒙亮了。他仔细往眼前的麦地里瞅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人已经摆开了阵势,不听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嚓、嚓、嚓”镰刀割麦声和“哗、哗、哗”麦秆堆放到地上的声音,顺着声音放眼望去,已经有人割到半畛了。
国庆不敢迟疑,瞅准了三行麦子,挥起镰刀,也“嚓嚓嚓”地割了起来。不知是今年的麦子长得太好,还是国庆的手太小,每割一镰,都得把手里的麦秆往地上的麦铺子上放一下,不然手里便抓不下了。他奇怪,成娃一直唰唰地往前蹿着,怎么就不见人家展腰、抬头呢?不到半支烟的工夫,国庆就被远远地落下了。真日怪,越着急越割不快,两只手好像在与自己闹情绪,很不配合,不一会儿就觉得手忙脚乱了。这时太阳已经升到一竿子高了,国庆脱了薄棉袄,擦了一把汗,觉得腰里也隐隐地开始疼起来了。
就在国庆一把接一把擦汗的时候,他发现和大家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只有他一个人远远落在后边了。脸上流淌的汗水模糊了双眼,上身脱得只剩下一件运动背心,他学着大家的样子,将衫子束在腰间。就在这时,他发现前方出现了许多人,有队长陈宝兴,有老贫协满财大叔,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他们一人一截地把国庆割的三行麦给分了,三下两下,三行麦就割光了,顺顺当当躺在地上。国庆看了立刻像得到大赦一样,解放了!他笑嘻嘻地向人们投去感激的目光,大家看了看他,也都哈哈地笑他,看着他那一脸的书生气,满财大叔安慰他说:才出了学堂的门,还干不惯这农活儿,慢慢“钢”出来就好了。队长陈宝兴鼓励他:不要着急,慢慢来,一个念了十几年书的洋学生能做到你这样,就蛮不错了。
又割了一个来回,队长吆喝大家休息一下,吃干粮。国庆早就觉得肚子里咕咕地在叫唤了,他取出母亲给带来的新蒸的白馍,就着带点甜味的洋葱头,三口两口,就将两个白馍吞下肚子。他痛快地抹了抹嘴巴,觉得又有精神了。他挥起镰刀,一个人先悄悄地割了起来。但当大家一开始,他就又被落下了。但他不甘示弱,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咬紧牙关,拼命地向前追赶,他就不信,自己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就赶不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可是,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最后还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把他接到地头的。
早饭是在一棵大柿子树的阴凉下吃的。社员们都各自带着干粮,队里给送来炒笋片和西葫芦两样炒菜和一大桶小米稀粥。大家自然地围了几个小圈子,三下五除二就唏哩呼噜地吃完了菜,喝光了汤。有两个年轻的新媳妇没吃完饭就抢先拿出磨刀石,“刺啦刺啦”地开始磨镰刀。她们说:“人快不如家伙快!”要想割到别人前边去,镰刀不快是不行的。国庆却顾不得这些,他胡乱吃光了母亲给带的干粮,又喝了一碗米汤汁,往后一倒,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隐隐约约,国庆觉得他和成娃哥刚刚参加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这场异常艰苦的攻坚战打得很残烈,虽然我方最后总算是取得了胜利,但我们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许多人都负了伤,流了血,国庆觉得自己也伤得不轻,此刻他正有气无力地躺在一片戈壁滩上,医生正蹲在他的身旁给他检查伤势,有人抓起他的手掌看了一下,说是,右手的掌心叫子弹打穿了,怪不得他正撕心裂肺地疼,腰部也受了重伤,是不是钻进了一块炮弹皮?疼得他根本不能动。有个护士拿了一块热乎乎的毛巾正在他的脸上轻轻擦拭,他觉得很舒服,很想睁大眼睛看一眼,想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但尽管用了很大的力气,眼皮却十分沉重,怎么睁也睁不开,他觉得十分地疲惫沮丧。
这时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轻轻地叫道:“起来了,国娃,大家都走了,开始割麦了。”忽的一下,国庆的眼睛就睁开了,定神一看,原来他就躺在柿子树下那布满小树枝和土块的地上睡着了,刚才那是他做了一个梦!他揉了揉眼睛不由地先看了他的两只手,手确是受伤了,不过不是子弹打穿的,而是割麦时磨了几个血泡;腰部也依然阵阵作疼,也并没有人给他擦脸,那是从摇弋不定的树枝的缝隙间透过来的阳光在他脸上晃动………
国庆回头看了一下,树阴下就剩下他和送饭的王二爷,王二爷看着他有几分怜惜地说:“乏了吧?慢慢来,不敢着急,先磨练磨练,习惯了就好了。这是你的镰刀吧?成娃已经给你磨好了,你试试,快不快。”
国庆谢过王二爷,接过镰刀,赶忙去追赶大伙。他强忍着手心和腰部的疼痛,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决心要争一口气。他瞅准三行麦子,攥紧了镰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下一下奋力地割了起来。还别说,成娃这次把镰刀磨得飞快,割起麦子来,觉得非常带劲儿。不过,这片麦地的地块不大,畛子不长,不一会就割到头了,也看不出谁快谁慢来。割完最后一垄麦,他松了一口气,可就在他直起腰,准备擦一把汗的时候,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有人看见国庆的身子晃了一下,突然倒了下去,便大声吆喊了:“快,国娃怎么了?”随着这声吆喊,地里的人们立刻象一窝蜂一样围了过来,人们急切地呼喊着:“国娃,国娃,你怎么了?快醒一醒!”有人把他扶起来,使劲掐他的“人中”穴。过了片刻,只见他慢慢睁开眼睛,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两腿发软,再使劲也无力站起来。他想呕吐,但吐不出什么东西,头发就像洗过一样,汗水正顺着头发梢在往下滴。赤脚医生郭永生蹲在国庆跟前摸了摸脉搏说:“可能是中暑了,有些虚脱。天气这样热,出了这么多汗,让他先喝点水,休息休息,就会好一些。”说着和大家一起把国庆扶到柿子树下,让他休息了一会儿。正在这当儿,只见妇女队长李俊兰,端着一脸盆水,手里还吊着一个玻璃水瓶,慌慌张张地走来,有人立即跑过去接她。原来是她见到国庆倒在地下,就断定他是热着了,便飞快地跑到附近的一户社员家中取水去了。
国庆一口气喝完了满满的一瓶水以后,立即轻松了许多,他又将头插进脸盆洗了一下,便觉得好了一半。这时,他看了看围在他跟前那些父老乡亲的急切眼神,看了看刚为他取水回来,脸上还淌着汗水的妇女队长李俊兰三嫂,忽然“嘿哧,嘿哧”的抽泣起来,尽管他尽量压抑着自己,但最终还是止不住地哭出声来,怎么也抑制不住。弄得队长陈宝兴这个硬汉子也淌下两行热泪,微笑着说:“还是个软条条哩,快把他扶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再说。”
国庆被社员们送回家里,歇了一晌,又喝了一瓶“十滴水”,就完全恢复如初了。可陈宝兴在派活时却一直在格外地照顾着他,不是让他跟上几个老头儿去集市上倒腾牲口,就是派他和几个妇女去棉站交棉花、到烟酒公司去送柿子酒等,反正不让他再到麦地里割麦、到场院里碾场。宝兴还特意给副队长成娃交待说:今后只要是经手银钱的事,都必须让国庆参与。
一天,一伙年轻人去县粮站送公粮,带队的副队长张成娃就把国庆叫上走了,说是要和粮站结算手续,国庆不去怎办?
送公粮可是个重活儿,装公粮的麻袋都是粮站里那种印着“中粮”两个大字、能装200斤小麦的大麻袋。不管装车还是卸车,或是往粮库里搬动,都是一个人扛一个麻袋,从没有两个人抬的,再说,抬上走比扛上也要费力得多。国庆暗暗想:我能扛得动那200斤重的麻袋吗?心里没底,但他早就想试一试,他不想让别人瞧不起。
大车进了粮站的大门,粮站的质检员爬上大车,用手里的一根尖尖的铁管子直刺进麻袋,然后将铁管子里的麦粒倒到他的手心里,仔细地翻看,接着将手心里的麦粒扔进他的嘴里,咯嘣咯嘣地咬几下,然后“噗”的一声将咬碎的麦粒吐到地上,主要是对麦粒的品质进行鉴别。最后,他才用笔在质检单上划上小麦的等级。小麦的等级划为三级,中等小麦每斤一毛四分钱,一级小麦的价格是一毛四分五,三级小麦的价格是一毛三分五。每一级小麦的价格相差只有五厘钱,但数量多了嘛,社员们都很在乎。所以,在质检员的嘴里咯嘣咯嘣咬着麦粒,还没吐出来的时候,人们都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谄笑着,异口同声地说些恭维他的话,副队长张成娃一直给他的手里塞纸烟。
当质检员给麦子划出了等级以后,大家就把小麦拉到磅秤跟前,磅秤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几种仪器,桌子跟前坐着一个质检员,主要检查麦子里面有没有麦糠或其他杂质,麦子晒得干不干。有的麦子不干净,就得将所拉来的小麦拉到旁边的一个大铁丝筛子那里重新筛一遍;有的麦子晒得不干,含水分太大,就得在粮站的院子里找一块干净的水泥地,等晒干了再来检验入库。经抽查没有问题的,便可上磅过称,开票入库。
那天两辆大车共装了五十袋,装袋时已过了磅,每袋足足200斤,总共是一万斤。粮站的保管员抽查了几袋,没发现缺斤少两的问题,就数了数袋数,开了票。等粮站的保管员开了票,国庆没有吭气,走到第一辆大车跟前,一弯腰,将两手插在后腰里,让人们往他背上放麻袋。成娃走过来拍了拍国庆的肩膀说:“国娃,你就不要逞能了,还是个软条子哩,我若把你这宝贝秀才压出了毛病,可负不起责任。算了,过两年再说吧。”
国庆没有动弹,依然弯着腰说:“不要紧,就让我扛一袋试一试。”
辛牛和几个小伙子也在一旁替国庆说话:“就让他试一试,我们在旁边招护着!”
“也行,让他扛一次试试,你们可给照护好了!千万不敢让他摔倒了。”成娃答应了。
小伙子们都很操心,在给国庆的背上放了一袋小麦后,左右两边各跟着一个人随着他走,以防万一把他压趴下了出了大事。
200斤的麻袋初放在肩膀上,国庆觉得稳稳当当的,并没有多重,不像别人说的那么邪乎。他抬头瞅准了路,迈着碎步小跑了起来,跑了十几米,就到了粮库门口,但一进了库房的门,却让他吃了一惊:进了库房的门槛,就是一个通向库房顶的高高的像小山一样的麦堆,从地上到麦堆顶是一片麦粒组成的很陡的长坡,长坡上分开搭着几块有一尺多宽,两丈多长的厚厚的木板,木板上每隔一步还钉着一块窄窄的木条,显然是为了防滑的。扛着粮袋的人必须踏着木板把这200斤重的麻袋送到足有两仗多高的大麦堆顶端去。国庆看了一眼那长长的、陡立的木板,有些胆怯了。但已经到了这里,还能犹豫?要是不敢上去岂不叫人们笑话?显然已经没有了考虑的余地,他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坚定地迈开步子,一步一节地踏着木板往上爬。
走平路和走在坡度很陡的木板上完全是两回事情,在平路上,他还能稳稳当当地迈开步子小跑,但在木板上每迈开一步,每踏上一节,小腿的肌肉和膝关节都要付出极大地努力,上不了几节,国庆便觉得两腿发软,腰里发酸,全身在微微颤抖,背上的麻袋也直往屁股下面滑。他只得将腰再弯一些,将头再低一些,咬紧牙关,拼力往上冲刺,在最后的时刻,他眼看就要绝望了,觉得自己要摔倒在那块不算太宽的木板上了,但他屏住气,紧咬着牙关,努力坚持着,终于在麻袋快要滑到屁股尖上,还没掉下来之前,他蹬上了最后一节木板,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奋力一转身,将麻袋甩到了麦堆上。他自己也迎面倒在了热烘烘的麦粒里面,如水一般的汗水从头上脸上刷刷地流淌下来。
“好!”“好啊!”伙伴们高兴得站在麦堆下面高喊,并噼噼啪啪拍起了巴掌。国庆听到大家的呼喊,身上也来了劲,他一骨碌从麦堆里爬起来,抓起空麻袋,跳了两跳,然后象猛虎下山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冲出粮库的大门,冲到大车跟前,弯下腰,准备要扛第二袋。但成娃过去横在他的面前,坚决制止了他。说是要再扛只能等明天再说。大家都对国庆干活的狠劲十分佩服,你一言我一语,对他扛麻袋的方法、迈步的要领进行了详细指导。鼓励他说:国庆的身体素质不错,只要再锻炼锻炼,肯定要比他们强。
在缴完公粮返回青松岭的路上,大家舒舒服服地躺在铺着麻袋的车厢里,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成娃说今年的收成好:估计每个全劳力(成年人)可以分到300斤小麦,再加上秋季的玉米、高粱和红薯,到明年春天社员们不可能再缺粮了。听了成娃的话,赶车把式张广志猛地甩了一个响鞭,几匹骡马立即应声奔跑了起来。他则像小伙子一样用力一纵,便将身子落在车前盘上,他坐稳了屁股,说:“我看明年咱再不需要拉上肥料到河南换那种黑麦了吧?省下肥料,咱们下在咱自己的地里,明年照样好收成!”
“那肯定,看来,咱们的光景慢慢就垫过底了,一年比一年就更好过了。”成娃附和着说。
国庆回想起回乡以来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件件事情,乡亲们一张张憨厚的脸庞轮番浮现在他的眼前,不由得一阵激动,一种对乡亲们的感激之情从心底里涌上来。他转过脸去,对躺在他身旁的副队长张成娃说:“成娃哥,大家都对我这么关心和照顾,我真有些过意不去。夏季预分后,我想请大家到我家吃一顿饭,喝一顿酒!我得好好感谢感谢大家。”
躺在大车尾巴上正在打瞌睡的伙伴王辛牛听了国庆的话,突然清醒了过来,兴奋地说:“不要喝酒了!你要感谢大家,就包一场电影给大伙看看,《英雄儿女》或《南征北战》都行。”
正挥着鞭子的张广志笑着点了点头说:“国庆,你只要有这份心就行了,请不请没啥。”
“三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乡亲们有情,我怎么能无义?”国庆重申道。
“国庆,你听我说一句,乡亲们关心你、照顾你,都是因为你上了十几年学还没有忘了家乡父老,主动回乡来给大家办事。你只要把你学到的本事都使出来,尽心尽力和大家一起干,把咱队里的事办好了,就是对大家最好的报答。”说话的是张成娃。
听了成娃的话,辛牛也附和道:“成娃哥这话说得对!”
国庆扭过脑袋,郑重地看了成娃一眼,想不到成娃哥能说出这样感人的、有水平的话来。但他嘴里仍然说:“把大伙的事要干好,这没说的。但乡亲们对我的帮助关心我绝不能忘。”
国庆说的是心里话,队里干部和乡亲们对他的关心、照顾和爱护,国庆心里是十分清楚的,他下决心在劳动中好好磨练自己,以实际行动报答乡亲们。不仅要有一个坚强的体魄,还要有一身过硬的劳动本领。从此以后,他主动和成娃、宝兴哥接近,虚心向他们学习。每天清晨,队长陈宝兴将上工钟一敲响,第一个来到大槐树下的便是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