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麦子割毕了,打麦场上收拾利索了,该缴的公粮也缴了,接下来就该给社员们夏季预分了。几天来,国庆一边和保管员金喜俩清理库存,落实数字,一边通知记工员公布社员们的工分,让大家赶快核对,夏季预分迫在眉睫。
这天早饭后,刚出晌午工,太阳晒得人眼发花,国庆和副队长成娃带领着一群妇女在场院翻晒麦子,收拾麻袋,准备把最后碾完的那场麦子晒干以后,再扇一遍,就过磅入库了,社员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分到当年的新麦子哩。
就在他们正忙碌的当儿,国庆一抬头却忽然看见老同学王海龙慌慌张张地朝场院走了过来。他走到场院大门口就站住了,远远地向国庆招了招手。国庆看他的神色有些异样,便疾步走到他跟前,只见到他腮边还挂着泪花,便诧异地问道:“海龙,出什么事了?”
海龙一听立刻蹲了下来:“呜——”一声哭了,过了半晌才抽泣着说:“我媳妇死了,怎么办呀?”
“怎么死的?现在在哪里?哭什么,你说呀!”国庆又吃惊又着急。
“可能是喝毒药死的,现在还在进城路边的那块棉花地里,我队里几个妇女去给棉花打药,一进地就看见了。怎么办?咱们还是先把她拉回来吧!”
“还等什么,我去找一辆平车,你再去找龙发哥!”国庆说完,一扭头就走了。
等国庆拉着小平车急急忙忙地来到进城路边那块棉花地时,海龙、龙发和辛牛几个已经到了,龙发的胳肢窝里还夹着一张苇席。
棉花苗已长到一尺来高了,手掌般大的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摇摆摆,棉花叶子下躺着像睡熟了一样的丁清芝。她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但并不没有那种呲牙咧嘴难看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安详,鼻子下像鸡蛋一样大的一团白色的泡沫,还在不断的从嘴里往外冒。她的一条腿蹬向一边,将棉花苗都压倒了了一片,另一条腿弯向内侧。地上有明显的挣扎痕迹,两条胳膊向两侧展开,好像要拥抱世间的一切,两只手深深地插进泥土里去了。国庆回过头来将海龙拉向一边,按他坐在地上,说:“你先在这儿歇一歇,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
龙发到底大两岁,经验毕竟多一些,他面对这种悲惨的场面,并不显得太慌乱。他将带来苇席的一半铺在车厢里,另一半奓在车厢的一边,他说:“来,咱们把她抬上去。”说着走过去,用两手抓住了丁清芝的肩膀,辛牛抬起她的两条腿,国庆紧赶过去,扶住她的腰,款款把她放进平车里,人们都轻手轻脚,好像怕把她惊醒似得。龙发把那半页苇席折过来,将丁清芝盖得严严实实。
他们拉着小平车离开棉花地时,看见海龙仍然站在原地,龙发问了一声:“海龙,你爸妈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海龙说着又走近丁清芝刚才躺的地方,皱着眉头看了又看,然后一脚踢飞了那剩下的半瓶“3911”。
龙发说:“那是这样,咱们先把她放在你门口的那个场院里,先给两个老人说了,然后再商量咋办。”
“行吧。”海龙跟着平车后边走,“嘿哧嘿哧”不停地抽泣着。
当国庆和龙发几个出现在海龙家的院子里时,海龙妈还不知他们几个来干什么,她诧异地问道:“你们几个今天有啥事,怎么一起都来了?”
海龙立刻走上前去,大哭一声:“妈,清芝喝农药了?”
“啥?喝农药了?要紧吗?她现在在哪里?”
“大婶,你千万不敢着急,人已经不行了,我们把她拉回来了,就放在场院里。”辛牛如实的说道。
海龙妈一听立刻就摇摇晃晃地要到场院里去看。龙发说:“大婶,你先不要去看了,咱们赶快商量个办法,不敢耽搁时间,你看,天气这么热。”
这时,海龙妈如梦初醒,她说:“这娃,昨天早上,她要回娘家时,我就见她有些不对劲,我怎么没有再多问她几句?前天晚上她为了买布料的事问我要钱,我没有多问,就说给孩子做裤裤袄袄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她听了就低下头,是不是还有啥话没说出来?也没看出她有什么不高兴嘛,临睡觉时她还和我笑着说,她好久没有回丁家庄了,说明天一大早回去看看,反正她一半个月了就不好好吃饭,也不能上地,就让她在娘家多停几天,临走时我还给她收拾了几个鸡蛋和一包点心给她妈带着嘛。”
“妈,前天晚上,她问你要钱,说是要钱买布料,你本该给她一点钱算了,可你却说,那些小娃衣服就不要她操心了,你早给准备好了。可是她还要买其他东西,就是没有一分钱。她怀娃以后,嘴寡得很,说是啥也不能吃,就想吃甜瓜,我没法,就到咱菜地里给她摘了两条黄瓜,她蹙着眉头,没说话。昨天夜里她给我说,不然回娘家去问她妈要几块钱。也不知她到了丁家庄问她妈要下钱没有,回来就没回家,直接跑到地里喝了药!”海龙说完又抱着头蹲在地上。
国庆听出来了,清芝问婆婆要钱不成,又想问娘家妈要,说不定又在娘家碰了钉子。国庆看了看龙发说:“龙发哥,处理清芝的后事要紧,你就说,咱下一步该怎么办?”
龙发说:“大婶,我看是这,咱把清芝先拉回家,你赶快给她找几件新衣服给她穿好。辛牛你去城里买一口好棺材回来,国庆,不然咱两个去趟丁家庄,给人家娘家去说,我看弄不好娘家要来闹事,咱们要有这个准备。”
“龙发哥,你在家里照护,让海龙去城里买棺材,我和辛牛俩去见他丈人,我今天就看看他丁伍德有多难缠!”国庆坚定地说。
说话间,正在地里干活的海龙爸已听到消息,日急慌忙的赶回家来,听了龙发的话,立刻两腿发软,在当院里蹲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这娃,怎么能这样?有啥话不能说?你这算做啥嘛!唉!清芝呀,你咋这么糊涂?”说着,竟哇的一声哭出了声。国庆和龙发几个听到老汉凄惨的哭声,眼泪也唰地一下淌了下来。海龙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龙发,就按你们说的,该咋办就咋办,麻烦大家了。你们不要怕,家里有我哩。娘家人来了,我顶着!”
听了老汉这话,大家紧张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一干人立刻散开,各自奔忙去了。
国庆和辛牛两人风风火火地跑了二十五里地,来到清芝的娘家,一提说清芝的事,清芝的母亲立刻嚎啕大哭。边哭边骂:“都是那老挨刀的做的孽,是他害死了我娃,我娃昨天回到家,走得精疲力竭,连一句话也懒得说。在饭桌上,她涩难地提出想要5块钱,说买些小东西。可那老挨刀的不但不给一句痛快话,还说我娃若要在娘家停留,就让海龙先把口粮给送上来......呜呜呜!好呀,这下我娃走了,再不问你要钱了,再也不吃喝你的了,呜、呜、呜——”
这时,丁伍德哭着喊着进了门,进门就喊:“他们把我清芝怎么了?是他们把我娃逼死了哇!他们要是对我娃好,我娃能喝了毒药?”。他冲到老婆面前吼道:“你胡吣些什么?人家把娃害死了,你还把罪往咱身上揽!”他又转过脸来对着国庆和辛牛说:“你俩回去给海龙说,这事算不了,这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胡弄过去的事,人命关天,到法院见吧!”
辛牛见丁伍德这幅架势,知道他要发麻缠,便说:“大叔,我看咱还是商量商量如何办吧,不要把话说绝了,法院也是要讲理的,决不会听一面之词。”
丁伍德一听辛牛的话,立即发了火,吼道:“谁不讲理了,不是他海龙一家逼死我娃是谁?你说,你说!”
国庆看他越来越厉害了,便笑着说道:“大叔,我们是来和你商量事情的,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还是冷静一下,办事要紧,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我们刚才已经听大婶说了清芝昨天回到家里要钱的事情了,到了法院,我们也不能不实说呀!你看天气这么热,你还是赶快跟我们下去,咱们共同商量着办,还是让清芝尽快入土为安要紧!”
丁伍德听了国庆的话,眼睛一瞪,说:“我们肯定要去的,你回去给海龙他爸说,让他们放聪明一些,我丁伍德可不是好惹的。”
当国庆和辛牛从丁家庄返回时,家里人已经把清芝穿戴整齐放进棺材里了,棺材是市面上的上等柏木棺材,叫他丁伍德看了也挑不下说头。国庆向海龙爸妈学说了在丁伍德家一切经过,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大叔,看来丁伍德不是个省气力的人,万一他要胡闹怎么办?我看,你们都到我家去躲一躲吧,我们几个在这里应付着,他敢胡闹我们决不饶他,他若好说,你们再出面。”海龙妈现在也没了主意,连声说:“行,就按国娃说的,海龙和你们一起留下,有啥事跑个腿。”
装着清芝的灵柩就放在她原先住的窑洞里,灵柩还没钉盖。怕猫鼠伤了遗体,当天晚上龙发、辛牛、国庆和海龙四人便在灵柩周围的地上铺了些麦秸,和一躺下就睡了。国庆虽没经过这号事,但到这时候也不知道害怕,不一会就睡熟了。
半夜里,朦胧中听见有人叫门,他们四个都一个激灵爬起来,一起迎出门去。果然是丁伍德他们来了,人不多,就丁伍德和他的儿子还有两个自家屋里的兄弟。看来不像是要打架闹事的,大家才放了心。
龙发几个把他们几人领到灵柩前面,抬过灵柩盖,让他们看过清芝的遗体,但丁伍德只溜了一眼,便说:“走吧,你们把我领到大队支书家,我要见官人。”
龙发立即说:“国庆,你和海龙两个陪他们去找支书吧,我和辛牛两个在这里照护着。”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大队支书郭镇山家里,事情却进行得异常顺利。
当天下午,郭镇山听说了海龙媳妇喝药的事,就知道娘家人会来人闹事,思想上已有了准备。他想,说到哪里也不能向着外村人,再者,听人们反映,这丁伍德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恐怕这事还要用钱解决。
果不其然,一干人在郭镇山的客厅里坐定以后,郭镇山便问:“这位兄弟,你女儿的事,我都听说了,过程就不用再说了,究竟如何处理这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丁伍德听了郭镇山的话,便将他想了一路的话端了出来:“他们已经把我女儿逼死了,这事明摆着哩,这口气,我咽不下去!现在有两条路,由他们挑:一是偿命!一命换一命,没说的,我和他们在公堂上见。二是拿钱,把我女儿厚葬了。你当官人的,心里也清楚,就是把海龙他家的人都枪毙完,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就这两条路,由他们挑吧!”说着盯着王海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郭镇山咧了咧嘴,鼻眼之间露出一丝讥笑:“你说得祥细一些,赔钱赔多少?偿命,怎么偿,让谁去偿命?”
“要赔钱就痛痛快快地再给我拿600元,把我女儿送到我家;若不赔钱,天一明我就到法院告他,让他偿命!”说着恶狠狠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王海龙。
“该偿命的是你,不是你逼她,她能离开娘家,连我家也不回就去地了喝了农药?”海龙立即反驳。
郭镇山立即制止海龙,说:“没叫你说话,你就不要吭气,不说话能把你憋死?”
国庆也拉了海龙一把,示意他要沉住气。
郭镇山听了丁伍德的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底,便说:“我看就不要再提偿命这回事了吧,要闹到那地步就麻烦了,你们两家谁都脱不了干系,你信不信?听我一句话,就说说赔钱吧,老哥,你狮子大张口,娶一个媳妇才多少钱?埋一个人就得600元?再说,海龙家给买的棺材,花了多少钱?”
“240元。”海龙答道。
丁伍德听了,眼睛不禁瞪了一下,低下了头。
郭镇山接着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看解锯不如截锯快,我说一个数,你们两家若都同意,就按我说的办,若不同意,我就管不了啦,你们该找谁就找去吧!”说着,他回过头看了看海龙,接着说:“海龙,痛痛快快给你叔拿200元,把灵柩钉好,送到丁家庄,埋人的事由你叔负责,你就不用管了。老哥,你看,我说的行吗?”
“不行,200元太少,根本不够,起码再加100元!”丁伍德坚持。
郭镇山有些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来说:“老哥,差不多就行了,你算算,从去年八月订婚到现在,不到一年时间,海龙家为了娶你这个闺女花了多少钱?到现在却人财两空!娶媳妇借的钱还没还完,现在又要借钱埋人,这谁能受得了?一分钱也不能加了,你就看着办吧!”
丁伍德低下头,不吭气。他的儿子说:“爸,我看就这吧!”
丁伍德仍然不吭气。
丁伍德的儿子转向郭镇山说:“郭支书,我担住了,就这样,我们也不是靠我姐挣钱。”
郭镇山又转向海龙:“就这吧,赶快回去借钱,尽快把这事了了。”
海龙又和国庆耳语了一下,嘟哝着说:“就这吧,我的人都没了,还和他计较什么?”
海龙和国庆回到家同爸妈及龙发几个一商量,都觉得只好这样了。海龙爸说:“按说清芝已经是咱的人,送到他家算啥?很明显嘛,丁伍德还不是想把清芝的干骨再卖一回!”
海龙妈说:“拉走就拉走,人都不在了,咱留下能干啥,赶紧让他拉走,少些麻烦!”
当晚,海龙交清了200元,又和龙发、国庆、辛牛几个将丁清芝的灵柩送到了丁家庄村外的一孔破窑洞里,回来时已是次日早晨了。
海龙踉踉跄跄走在回来的路上,一声接一声地咳声叹气,似乎还在一场噩梦之中。
事后过了多天,国庆才断断续续从丁彩贤和王海龙几个知道内情人的口中弄清了丁清芝喝农药自杀的始末。
丁清芝与王海龙结婚的当月就怀孕了,妊娠反应得比较厉害,吃一口吐一口,人都瘦了一圈。海龙妈从来没怀过孩子,没有体会过怀孕人的难受劲儿,看到清芝难受的样子,也干急没办法。满以为女人怀孩子都是这个样子,过几天就好了,便劝她在家休息,不要上地干活。由于她不曾亲身体验过妇女怀孕后那种口寡、想吃甜吃酸的感觉。所以,当清芝以做小孩衣服为借口,提出想要几块钱的要求时,她就忽略了那一切。她大包大揽地说:“那些东西还要你操心?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就安心地歇着吧!”
人常说:病人爱见怪,这话说的有道理。不管病到了谁身上,都会难受、烦燥,看啥啥不顺眼。清芝就是这样,她本来吃不上饭,身上难受得都想哭,可一看婆婆那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便有些窝火。她想: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些天我的难受劲儿吗?你就看不见我一天三顿都不能吃一口饭吗?你也不看看我瘦成一副什么样子了吗?怎么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人家媳妇怀了孩子,婆婆守在跟前给做好吃的,你也不问问我想吃什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怪不得结婚前就有人说,海龙不是她亲生的,难道这是真的?唉!这日子刚刚才开始,她就这样对我,将来她还不知怎样!所以,在婆婆说不让她操心,也没给钱以后,她就说:“那就算了吧。”
清芝在当晚告诉海龙说她想回趟丁家庄,问她娘家妈去要钱。哪知清芝向她妈提出要5块钱的时候,丁伍德就满脸地不高兴,还没等她妈答应,丁伍德就说:“你都是嫁到王家的人了,还回丁家来要钱?海龙家的钱多着哩!再说,新麦还没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都没吃的了,你还来加一口,今天你要是不想回去,就让他海龙把口粮给你送上来。”
听了父亲的话,丁清芝的脸就唰地一下白了,她知道她爸历来就吝啬、小气,但不知他竟能这样对待他已出嫁的女儿,再说走了25里地还没吃一口热饭,就先劈头盖脑泼来一盆冷水,你真狠心啊!饭没吃完,她就踉踉跄跄回到她出嫁前睡过的窑洞里,爬上炕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辞别了母亲,返身往回走。一路上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冤屈。当她回想起昨天早晨离开婆家的情形,她曾给婆婆说:她要在娘家多停几天,现在,她有点做难了。万一回到婆家婆婆要问:很长时间没回娘家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娘家人不让你多停?唉!父亲的话万一要传出去,还不知道门前门后的街坊邻居怎么嘲笑我呢?再想想婆婆不体谅人痛苦的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想到海龙那么窝囊,连给媳妇买一个甜瓜的钱都没有时,她感到更加凄凉。她边走边想,活在世界上怎么就这么艰难?还不如死了痛快!
进入青松岭地界时,已经是吃早饭的时光了。地里干活的人们都已下工回家了,炙热的阳光晒得人头昏脑涨,四处静得出奇。丁清芝一个人昏昏沉沉地在路上踽踽独行,头脑里在激烈地斗争着,眼看就快到家了,究竟怎么办呢?
她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她怎么竟鬼使神差地来到队里的妇女们打农药的棉花地?她进了地,刚走几步,就看见了一瓶“3911”农药放在堰根,那是当天早上给棉花喷洒农药的人暂时放在那里的。丁清芝知道“3911”是一种剧毒农药,喝了马上就会死。这时她不知从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劲,没有再多考虑,拧开瓶盖就咕嘟咕嘟喝下半瓶。扔掉药瓶,她就浑身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当肚子里那种剧烈的疼痛来临时,她后悔了,她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想起她的海龙,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丁清芝的灵柩被放在丁家庄村边的一个破窑洞里,还没到十天,邻村一个70多岁的鳏夫死了,他侄儿孝顺,来找丁伍德,出了480元(一份财礼240元,外加棺材钱240元),就把丁清芝的灵柩拉走与那鳏夫合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