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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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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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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里娃的故事》第十九章连载

二队的政治队长秦忠老汉,在那个道路泥泞的下雨天与国庆俩聊了关于国庆的婚姻大事以后,留下他的马蹄表,满脸笑容,心满意足地起身要走。国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尾随着老汉,踩着泥泞,直到把老汉送到大门外,一直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了,才返回到他的窑洞里来。

回到窑洞里,他拿起秦忠老汉送来的马蹄表,仔细端详起来。他想凑这个下雨天的空闲时间,尽快把它修好,以免老汉着急。这时,哗啦一声,又有人推开窑门,走了进来。国庆抬起头一看,立刻吃了一惊,怎么是他来了?他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猜是谁?原来是大队的党支部书记郭镇山,他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笑嘻嘻地站在国庆的面前。忽然看见这个不速之客,国庆一下就愣住了,心想,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竟然冒着蒙蒙细雨,不顾泥泞、路滑,远远地跑到自己家里来?有何贵干?心里一阵酸楚立刻涌了上来,难道你和你的宝贝女儿还没有把这个老实巴交的直性子小伙子害苦吗?说心里话,国庆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但是,人常说,好狗还不咬上门客哩,再说人家毕竟是个老者,与他爸爸是一辈人,目下还是青松岭的当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人家下不了台,更不该得罪人家。咱一个刚刚回村的毛头小伙儿,干嘛要故意若得人家不愉快呢?他“呼哧”一下拉开抽屉,取出一盒白兰烟,塞到郭镇山的手里,说:“郭支书,你快坐下,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个寒舍来了?”说着又去给他沏茶。

郭镇山笑吟吟地接过香烟,仔细端详着烟盒上那只翩翩起舞的白鹭,然后伸出两只被烟火熏黄的手指款款从里面抽出一支,顺手捏出一头的烟丝,麻利地将他手上的半截香烟接了上去,又叼在了嘴角上。在袅袅飘忽的烟雾里,眯缝起一只眼睛。吸烟是他当了多年干部养成的一种喜好,也是他特有的一种风度,特别是在需要显示他威严的时候。多少年来,尽管他总是吸着那种一毛多钱一盒的劣质的绿叶或火车牌纸烟,但不管烟的好坏,只要冒烟就行,不论啥时候,他的嘴上从来都没离开过这东西。此刻,他沉在尼古丁刺激所产生的快感里,仍然微笑着,并不准备开言。直到国庆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中,他将嘴唇贴近茶杯,吸溜一声,喝了一小口后,才盯着国庆问道:“国娃,回到村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习惯了吗?”

“郭支书,习惯了,我本来就是咱农村出身的山里娃,哪有不习惯的?”国庆笑着说。

“国庆,今后可再不要这样一口一个‘支书,支书’的,你该叫我叔,从互助合作化时,我就和你爸在一起干,咱村办初级社时,我是社长,你爸就是会计,你爸那人老实可靠,我就愿意和他在一起共事。”

“我爸也常说,是你器重他。”国庆仍然不明白,他今天来家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我也听二队的社员们都反映哩,说你对队里的事情认真负责,还给乡亲们办了不少好事,帮了不少忙。今天我特意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想让你到大队副业队去当会计,把那一摊子事情给咱管起来,那里可是给咱大队挣钱的地方,没有一个好管家不行啊!”

“哎呀!叔,我可干不了,生产队里的事情这么简单,我都有些应付不了,哪能干得了那个?”

“唉,这娃,你就不懂,在那里就是经手的钱多一些,其实比生产队的会计简单多哩,再说,那里是脱产的,不用你去到地里去背日头,来来回回跑腿的事情也不要你去干,不论是养殖场,弹花厂还是运输队,都有办事人,你去了就是个总管,只要把账记好,把钱管好,再到外边跑跑关系,清清帐目就行了,怪滋宜的。许多人都争着去,我都没有答应。”

“叔,你是一番好意,你能看得起我,我也完全明白。我想是否这样,我在二队再干一段时间,摸索摸索,再到副业队去,去了,就要在你的直接领导下,干出一番成绩,决不能给你丢人呀!到时候,我就会找你去,你看行吗?叔!”

“喔!行,行,我没看错,年纪轻轻的,眼光看得倒还挺远,就按你说的办。今后有什么事,你直接去找我说,我这人,爱才!只要看见能干的好人手就舍不得撒手!”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与国庆俩聊起了当前国家的大形势,聊起了这场前所未有的“文化大革命”,问:国庆,你说这场运动还能搞多久?国庆听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喝了几口水又问:国庆,苏联在边境上一直闹腾,你说是否能真的大打起来?

对于他的问话,国庆心里明白,那完全是没话找话,并非其本意,所以便随着他的话音说:“叔,这方面的事,我知道的少。你成天在外边跑,是在公社开会,就是到县里参观学习,站得高,看得远,我们每天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钻在地道里挖土,哪有你知道得多?”

直到他喝完那一杯茶水,又接上一根白鹭烟才走。国庆直到把他送出大门,才觉得一身轻松。

国庆回到家里,本来想给秦忠老汉修表,但觉得没有了心思,他也倒了一杯开水,边喝边回味着刚刚郭镇山与自己的谈话。

其实,到副业队去当会计,并没有什么不好,并且那里也没有什么他干不了的事情。但他就是不想去,倒不是因为是郭镇山坏了他当兵的好事或是郭竹叶拒绝了他的求婚,故意与人家郭镇山作对。而是因为,国庆早就听父亲说过:郭镇山是一个“笑面虎”,脸上什么时候都是笑呵呵的,但总爱在肚子里做活,此人不可深交。也听姨夫尚文忠在他跟前念叨过,说:郭镇山这人私心太重,太阴,太滑,与他共事一定要当心。听郭镇山一说要自己到副业队去,马上就有一种深入虎穴或者是与他同流合污的感觉。所以,国庆刚才不假思索,就婉言谢绝了他的一片“美意”。尽管他笑嘻嘻地走了,但不知他内心是怎么想的,管他呢,对这样的人,惹不起,还是躲远一点好。

国庆虽然断然做出了不去大队副业队的决定,但他还是摸不清郭镇山在道路泥泞的雨天来到他家里的真实意图其实,自钟国庆当了二队的会计以后,郭镇山心里就一直不痛快,似乎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当他听说钟国庆如何对队里的事情认真负责,如何能干,说二队的社员和干部们没有人不夸他的时候,他的肚子里似乎吃进了一只苍蝇,十分不舒服。当初,在他的亲手干预下,灭了钟国庆当兵的美梦以后,他便以为国庆根本在村里待不住,肯定要找个机会到外边去混,最起码也要到那些小厂厂里面去混个临时工。可听到有人说,国庆放出了话,说他哪里也不去了,就下决心回村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时。郭镇山的心里就开始打鼓:国庆有文化,在社员中间又有了好人缘,难免有一天会在村里形成气候。再过些年,自己老了,当不成干部了,而钟国庆说不定会成为青松岭的当家人,到那时候,国庆如果知道了当年是自己给他使绊子,坏了他当兵的好事,哪还有自己的好看?思来想去,还不如现在就把他拉拢到自己的身边,给他点甜头,让他捐弃前嫌,成为自己的左右手,那岂不是一举几得的好事?所以便凑着这个下雨天,低下架子来到国庆家,来拉拢他一把。虽然钟国庆柔中有刚,委婉地拒绝了他抛出的橄榄枝,但他并不失望,他觉得已经向钟国庆表达了自己的好意,即使他国庆暂时不来,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好意产生恶感,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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