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饭以前,国庆妈听了国庆给她的回话,心里高兴得好像喝了一碗蜂蜜,兴奋得连午饭也没吃好。推过饭碗,她就兴冲冲地跑到本村东头国庆姑姑家,急忙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姐姐。国庆的姑姑在她年轻的母亲患急病去世以后,帮着父亲把她的几个弟兄拉扯成人,钟仁成兄弟几个的娶妻、成家,家里一切大小事情都是在姐姐的主持下操办的。就是目下,家里遇到大事、难事,国庆的爸妈也总要去找姐姐定夺,他们早就把这个姐姐当作母亲一样看待,姐姐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姐姐听完弟媳妇的叙说,高兴得两手直拍大腿,问道:“那个叫李贞的女娃真是国庆同学?”
“是啊!听国庆说,他们在一块念了六年书。那介绍人也说,那李贞自毕业回到家里,也是不要婆家,不论是谁给介绍,就是再好的人家,她连理也不理!昨天让她妈逼急了,才说出她看上了咱国庆。”
“哎呀,国庆妈,我看这事肯定能成。八成是这两个娃在学校自由的。”说着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呀!真成老憨憨了,成天就光知道瞎熬煎,怎么就没往这儿想呢?真想不到我那老实巴交的国娃还会在学校给自己自由了一个媳妇?!我明天就到李家庄去一趟,见见那个媒人,如果合适,咱就赶快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姑姑就让国庆的弟弟建设用自行车带着她径直来到距青松岭八里路的李家庄,很容易的就找见了那个媒人。媒人是个不善言谈的老实庄稼汉,他哪里有媒婆巧嘴滑舌的本事?只是一五一十地介绍李贞家里的人口、住址及兄妹们的情况和李贞父母的人品。说:“只要两家大人都愿意结亲,就让两个孩子先见见面。”
姑姑说:“两个娃都在一块念了六年书了,还有啥见头?”
媒人却说:“那是在一起念书,可这订亲这大事,他们俩兴许没有谈过吧?你看哪天方便,还是让两个孩子在一块谈谈话好。”
“那就明天吧,就放在你这边,国庆的大姨夫就是你这村里李医生。”
“哦!那好,那好。就在他大姨家见面。”
次日,钟国庆与李贞的见面谈话仪式,如期在李家庄村国庆的大姨家举行。
那天早上姑姑胳肢窝里夹着一个包袱,早早就来到国庆家里。她打算亲自把国庆打扮一番,她知道,今天到李家庄去,前来看国庆的人肯定不少。你想,李贞从学校毕业后回家以来,一直坚决拒绝那么多提亲的媒人,对前来给她提亲的人,一个个都是眨眼不入。现在忽然给她母亲说她的一个同学比那些人都强!这还能不叫人吃惊?那个让李贞心仪的小伙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英俊潇洒的人?他的相貌或本事真的有哪些过人之处?不然怎么会勾住李贞这个漂亮且有文化、有教养,被那么多人家看上的俊姑娘的心?
姑姑微笑着打量了一眼自己的侄儿,怎么看怎么顺眼,但就是嫌他的穿戴有些土气。黑上衣黑裤子,黑条绒布鞋,从上到下一身黑不说,并且衣裤都是用煮黑染过的粗棉布缝制的,与人家那些年轻人穿的迪卡、的确良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摇了摇头,说:“国娃妈,你把我拿来的那个包袱解开,让国娃把那几件穿上看看,今天一定要穿得中人(让人感到漂亮、耐看的意思)一些,千万不能叫人家李家庄的人笑话咱是小家人。”
国娃妈将一个四方棱正的红棉布包袱解开,放在国庆的炕上,说:“国娃,这是你你哥的几件穿戴,你和你哥的个头差不多,你就穿上试试,看行不行?”
国庆一看就笑着直摇头,说:“姑妈,不要这样,在学校念书时,我穿的还比不上这一身,她李贞没见过?再说,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唉!这娃,你就不知道!今天要看你的,就不是李贞一个人,人家李贞的妈妈,姑姑姨姨,伴儿,都会去看你,万一有些人看你穿戴的不像样,在李贞耳旁不填好话,那就瞎了。还是换上你哥的这身试试。”姑姑盯着国庆,催促着他。
母亲已经举起表哥的上衣,站在国庆的面前,逼他赶快穿上,国庆只好照办。人靠衣装马靠鞍,当国庆把表哥的一身衣服往身上一穿,立刻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身蓝色咔叽中山装,配上那双油光闪亮的黑色皮鞋,真是光彩照人!叫人一看,真不知道这小伙子是从哪里来的文质彬彬的阔干部。姑姑拿来镜子让国庆照照看,不照还好,国庆一看镜子里自己的一身打扮,立刻就动手解纽扣,脱衣服,说:“姑妈,别别别,千万别这样,这样一副打扮,叫我都不会走路了,再说,李贞一看就会说:原来不知道,国庆还是个装花鬼呀!她一定会笑话我的。还是穿我那一身,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好了。”
不管姑姑和母亲如何劝说,国庆就动手解扣子,脱衣服,重新换上自己那一身装束,推上早上才借来龙发的新自行车,催促着姑姑:“姑妈,咱走吧,行不行,由他们看着办。”姑姑看看拗不过国庆,只好说:“唉!你这个倔鬼,人家丈母娘看不上你,我可不管!”
姑姑只好坐在国庆的自行车后座上,笑着上路了。
进了李家庄村,村里的地势高高低低,很不平坦,要走到国庆大姨家的门口,得上一个半里长的大坡。等走到坡顶的时候,把姑姑都累得气喘吁吁的,出了一头大汗,国庆的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上到坡顶又拐了一个弯,就来到大姨妈家的门口。国庆擦了一把汗,刚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40来岁的庄稼汉蹲在大姨家的大门旁在抽旱烟,他还没顾得问人家,就听姑妈说:“他叔,你早早就来了?”那人已笑着站起身来,微笑着没有言语,用旱烟袋指了指大姨家的大门,将他和姑妈往里面让,国庆暗暗想,这个中年人大概就是到家里来过的介绍人吧,对着他点了点头笑了笑。国庆刚进了大门,就看见从大姨家的二道门口探出两颗年轻姑娘的脑袋来,一晃就不见了。
大姨家的二道门敞开着,国庆推着车子走在前边,姑姑和那介绍人紧随其后。刚拐过照壁,就见大姨和一群妇女从窑门口迎出来,大姨笑嘻嘻地说:“大姐,你和国娃俩早早地来了?”
“哎呀,紧赶慢赶,还是这会儿才到,今天又得叫你受麻烦了!”
“大姐,你说的哪里话,为国娃的事,可叫你操心了,还得叫你远远的跟着跑这么难走的路,可把你跑乏了!快到窑里坐吧。”说着将国庆和姑姑让进屋里。
进了窑门,是一个宽大的铺着蓝色格格床单的土炕,姑姑跪在炕沿上,一双小脚很自然地在身后“啪啪”拍了几下,麻利地脱掉尖尖的三寸大小的鞋子,盘腿坐在了一个低低的四方炕桌边上。炕桌上摆了四个盘子,一盘金黄色的鸭梨,一盘红扑扑的苹果,一盘咧开了嘴的石榴,一盘包装得很精致的龙城细点。
大姨拉住那介绍人,让他也上炕坐,但他直摇头摆手,顺势在抗对面的一张桌子边的太师椅子上坐了下来,微笑着继续蛮有滋味地抽着他的旱烟。
大姨夫是个祖传的老中医,在公社卫生院中医科当大夫。大姨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有的在外工作,有的结婚出嫁,目下家里还有一个表姐、一个表弟尚没结婚,他们都在生产队里当社员,日子过得挺滋润。
姑姑和大姨与那一圈的客人们一见面就你一句我一句,有说不完的客气话,但国庆一句也没有听不到肚子里去。他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一把太师椅子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人群中捕捉着李贞的影子。但李贞不在屋子里,透过大姨家宽大的玻璃窗户,远远地瞅见李贞正在院子里站着,她满脸通红地低着头,被围在四五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中间。那些姑娘当然是李贞非常要好的闺蜜,不然她们怎么那样放肆地戏耍和撩逗她,叫李贞害羞得抬不起头?
国庆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窑洞内里的人们:坐在姑姑对面炕桌边的是一个梳着发髻,穿戴朴素却很讲究的一个慈眉善眼,两只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的四十多岁妇人,她不多言语,但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国庆不放。国庆从她那长相和表情上断定她可能就是李贞的妈妈,自己未来的丈母娘。看到她那笑盈盈的目光,他觉得有几分紧张。围在炕边的几个年轻媳妇和姑娘,国庆认识两个,一个是大表姐一个是二表姐;另外两个,从年龄看,该是李贞的姑姑或姨姨。她们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用躲躲闪闪的目光用心地打量着国庆。
这时,大姨说话了,她对姑姑说:“大姐,那就让两个孩子到那边屋子里去坐坐吧?”
姑姑说:“你就安置吧,大姐。”
“走吧,国娃,咱们到隔壁去。”大表姐说着领着国庆出了窑门,向右手一拐,来到隔壁另一个窑洞里。
这孔窑洞较小一些,只有一丈来深,但挺宽阔,挺豁亮,干干净净,从窑洞里的布置来看,显然是一个平日间用于会客的地方。一张八仙桌靠着窑洞底的墙壁摆在中间,八仙桌两边各摆放着一把太师椅,八仙桌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堂,是一幅水墨中国画:雾蒙蒙的远山近水,素雅大方,寓意深远。两边各贴着一扇楹联,上扇是“室雅何须大”,下扇是“花香不在多”。八仙桌子的中间摆着的一台“三五”牌座钟,座钟的的一边摆着几本书,一边立着一个笔筒,笔筒里插着一支钢笔、两支毛笔。桌子上也摆了大姨妈那边炕桌上摆的那四样水果点心,大表姐倒了两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桌子的两边,便笑嘻嘻地瞅了一眼国庆,然后转身退出了窑洞。
大表姐刚出去,窑洞的风门又被从外面拉开了,李贞站在门外,脸蛋红扑扑的像一匹红缎子一样,她的穿戴也很普通,只是比平日的衣服新一些,点缀着小红花的白衬衫,草绿色的筒裤,塑料底、圆口平绒搭带鞋。她迈过门槛,又转过身去,顺手拉上双扇风门,然后才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盯着了国庆瞅了一眼,就在国庆对面的那把太师椅子上坐了下来。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国庆先开了言,他看着李贞,有些拘谨但却象打机关枪一样地问道:“毕业以后,你也没出去?一直待在村里?都在家里干什么?”
“还不都一样,修地球,农业学大寨嘛!”她说完就笑了。笑毕,她又接着问道:“听说你都当了队里的会计了,也不准备出去了?”
“不出去了,就在村里好好锻炼锻炼再说,就咱这两下,出去能干什么,在外面找个临时工,还不是混日子!”国庆说完这话,就笑嘻嘻地瞅了李贞一眼,想看看她的反应。
“就是,就是,我家门口就有两个年轻人,托熟人找关系,在城里的棉加厂和化肥厂找了个临时工,还不是胡混?虽然目下比咱们能多挣几块钱,但从长远看,能咋?有什么出息,把一个高中生白白糟蹋了!”
国庆听了,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看来她看得还比较远。
她看见国庆直点头,便又问:“我二爸在青石岭公社当书记,他想让我到他公社的卫生院当化验员,你看能去吗?”
国庆一听,眼前立即出现了公社总机郭竹叶的身影,想起她那些丑陋的传闻,他立即感到一阵不适,他咽了两口唾沫,笑了笑,没有言传。
尽管国庆一句话也没说,但李贞却从他欲言又止以及他脸上那忽然闪过的一丝不快的表情中,已经感觉到了国庆的态度,便又赶紧说:“对了!还有一个机会,我们大队的支书前几天碰到我爸时说,想让我到我村的七年制学校当民办教员,你看咋样?”
“我想这倒不错,在学校教学,还能看看书,学习学习,不至于把我们学到的东西都丢了。如果真的能到学校当老师,那就要认真钻研,好好教学,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转为正式教员。”国庆立即表示了自己的看法。他接着说:“过去在学校没有机会读我们爱读的书,现在回到村里,除了参加生产劳动外,有的是时间。前次我到咱们学校去,在学校图书馆借了一大包书,张贤明老师现在管图书馆。”
“都是些啥书,有机会也给我捎过来几本,让我看看。”李贞急着说。
“那还不行?不过我看的都是一些小说,苏联的、美国的、法国的都有,也有咱中国的一些名著,《红楼梦》、《水浒传》。以前在学校忙,没机会看,现在终于可以由着自己了。只要挤出时间,还是想多看一些。”
“怎么,你还没有放下当作家的梦?”李贞打趣道。
“唉!那确实是个梦想,也是个爱好,现在看来不大可能了。”
“怎么不可能?只要努力,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情!不论干什么,只要老老实实真正卖力去干,不论干什么都会有出息。在学校时我就觉得你能行!村里的会计是忙一些,事情也很杂,但只要人家社员们信任咱,咱就好好干,累些怕啥?再说,咱上了十几年学,还能给村里干些啥?”
李贞的几句话说得国庆直点头,他真佩服,她能说出这样有志气的话!
这时,李贞问道:“我在我村里都听说了,说你给上门的那些媒人说,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媳妇了?”她的话一出口,两人都羞红了脸,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国庆认真地反问道:“你不是也一样吗!听说为了这些事,你妈还与你大哭大闹了一场?”
他们爽朗的笑声传到隔壁的窑洞里,姑姑、大姨、介绍人和那一群正奓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们谈话的人们也都笑了,大家从两个娃的笑声里就能听出来,他们俩谈得有门。不过,从头至尾,他们时而低语,时而爽朗谈笑,已经谈了快一个小时了,但关于他们俩现在和将来的关系及结亲、订婚一类的话,国庆和李贞俩谁也没提起一句。好像他们早已经忘记了今天他俩是干什么来了。
等到国庆和姑姑俩离开大姨家以后,李贞一行6、7个人也离开国庆大姨家,在她们往回走的路上,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李贞的同学、刚刚见过面的未来的新女婿的单板、长相及他那好听的名字钟国庆。两个好伴儿虽然已经从李贞脸上看到一副喜悦而满足的表情,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但还是要固执地提出她们自己的意见。一个伴儿说:“李贞,你那同学其他都好,就是太老实了,一点也不活泛,将来能有多大出息?”另一个说:“听说他家里三个孩子,就两个男娃,只有一个小院,几孔土窑,家境确实不怎么样,再从他那一身穿戴上看,他们家将来的日子不会太宽裕。”
对于伴儿们真心实意的提醒,李贞只是笑着点头,没有言语一句。她不怪“伴儿们”的弹嫌,因为她们说的都是实话;但李贞的姑姑姨姨,打心底里很赞成李贞的选择,所以没有吭气。母亲却说:“你这俩个好伴儿说的都在理,李贞你可要好好思忖思忖。”
但回到家里,只有她母女二人时,母亲却说:“我看好着哩,这娃实诚,不像那些流光锤,吹吹打打的不靠谱。虽然目下他的家境和穿戴都不算是太好,可只要人好,光景算个啥?全靠个人闹哩!”
李贞点了点头,她觉得这事在她的心里早就定了,与以前不同的是,以前那颗飘忽不定的心,今天终于落到了心窝里,她感到非常舒坦。
从李家庄回来后,国庆的姑姑和爸爸、妈妈认真商量了国庆的婚事,决定择个吉日,把这两个孩子的订婚仪式先办了。
国庆到李家庄相亲的消息好像一阵春风,很快在社员们中间传开了。第二天,秦忠老汉在巷子里碰见了国庆,他笑眯眯地说:“国庆,我真想不到你这个老实疙瘩还在学校时就自由了一个好媳妇!”
国庆家隔壁的三嫂则对人说:“怪不道国娃说他不要媳妇,原来是早就在学校自由下了。这下子,看看那些爱说闲话、胡侃传的人该怎么说了?还胡说人家不要媳妇,胡说人家娃身子有毛病!”
一天,国庆和社员们在岭上刮苜蓿,休息下来吃干粮时,妇女队长李俊兰特意坐到国庆跟前,神秘地问道:“国娃,学校里不是不让谈恋爱吗?那你和你媳妇的恋爱是咋谈的?用的是什么秘密办法?”
冷不防听到三嫂这话,国庆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根,但又不敢恼火,赶紧解释道:“三嫂,别听他们胡说,我们在学校根本没谈过这事,我们那班主任可厉害呢,谁敢呀?”
“怕啥哩,恋爱又不犯法。”辛牛一听国庆不肯承认,便给他打气:“国娃,你就给大家说说你的经验,让咱们村里这些土八路也学学嘛!如果你们不是恋爱的,那为什么你们两个都抗住不订婚?现在一见面就成?”
“我们是同学不假,但恋爱确实没有谈过,就像你说的,恋爱又不犯法,我为甚不敢承认呢?”
“哎呀,你们甭逼了,等他们结了婚,咱们不就知道了?还是让国庆给大伙讲个故事吧!”队长陈宝兴出面给国庆解了围。
陈宝兴忒爱听国庆讲故事,不论国庆讲起国际国内形势,还是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奇闻怪事,或者是《林海雪原》和《创业史》那些小说中的故事,他都爱听。他不仅听得认真、仔细,津津有味,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啧啧”“啧啧”的赞叹,或是瞪大眼睛,一句连一句地“哎呀”、“哎呀”、“好家伙”、“好家伙”!
国庆见队长给自己解了围,就立即扭转了话题,他说:“我今天再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大家一听,立刻就拍起了巴掌。
“我今天要说的这个故事确实不是编的。我们学校有一个姓欧阳的老师,他是南方人,招赘到我县的赵庄乡,他的大儿子和我是同班同学。有一个星期天他回家去了,临走时说要带点小米,凑空儿和儿子俩在学校熬米汤喝。丈母娘马上拿起一个布袋要给他去装小米,他却说:‘妈。你说在哪儿,我去装。’丈母娘便说:‘行,就在隔壁窑洞里的木桶里。’欧阳老师便去装了一‘红书袋’(70年代,用于装毛主席著作的书包)小米,大概有5、6斤。星期一的下午,欧阳老师没课,他便取出小米,在炉子上搭了一个砂锅,开始熬米汤。已经下了米的小砂锅很快就翻滚起来了,他过一会就揭开锅盖看一看,但过了多半个小时了,尽管锅里的水还在上下翻腾,可小米仍然象刚倒进锅里时一模一样,不像他平时在家里喝到的米汤那样黏糊,他怀疑自己的方法不对头,便去请教住在他隔壁教化学的文老师,文老师眯缝着一双近视眼,很认真地用勺子舀起米汤,在锅里扬了两下,又仔细端详了半天,便问:‘你是锅开了下的米,还是在凉水锅里下的米?’欧阳老师答道:‘凉水锅里下的米。’‘那你试着重来一次,等水开了再下米。’欧阳老师立即将锅里的水连米一起倒掉,重新添水,待到水开了,再把小米下进去,半个小时又过去了,锅里的小米依然如故。欧阳老师实在有些弄不懂了。这时,有一个学生来到欧阳老师的房间里请教一个问题,他见老师正在忙碌,便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便问:‘老师,你熬这东西,是为了治什么病?’‘没有啊,我在熬米汤喝啊!’‘那你为什么用谷子熬呢?怎么不用小米熬?’欧阳老师听了立刻恍然大悟,他笑了笑,说:‘我熬这东西,有特殊用途,以后再告诉你吧。你有什么事?你先说。’他答复了那个同学的问题,那同学就很快走了。欧阳老师这才一个人在他房子里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他肚子疼。他听了那位同学的话,才想起来了,他丈母娘的窑洞里放了两只木桶,一只里面是小米,另一只里面是谷子,他本来不知道谷子和小米的区别,再加上他没有仔细去看,便随手在一只木桶里装了一袋子,就带来了。结果竟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听完国庆讲的故事,大家都哄堂大笑,队长陈宝兴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只有王辛牛一个人不笑,他说:“你前一次不是给我说过一个你老师买猪的故事吗,那才可笑呢!”
但队长制止了他,队长说:“开始干活吧,把这一片苜蓿刮完,就让国娃给咱们说那个买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