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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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国庆回到自己的窑洞里，觉得上衣口袋里鼓囊囊的，伸手一摸，原来是白天在集上买菜买农具，零零碎碎花了许多钱的各式各样的发票和条子，他打开电灯，坐到办公桌前，准备把这些条据整理一下，然后记了账。
正在这时候，窑门被哗啦一声用力地推开了，龙发径直走了进来。他进了门，一句也不言语，气呼呼地瞅了国庆一眼，就一屁股就坐在炕沿上，耷拉着脑袋，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国庆发现他的来势有些不对劲，刚想问个究竟，忽然窑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竟是龙发的媳妇。龙发媳妇韩巧枝是个挺标致的女人，苗条的身材，有神的双楞眼，齐耳短发，平日见人不笑不说话，一说话就满脸通红，但今天却大不一样，进了门，脸上阴云密布，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龙发一年四季在外给大队副业队赶车拉脚，很少能在村里看到他，所以国庆就很少有机会去他家闲谝。今年过年时，国庆去龙发家拜年，才与韩巧枝近距离见过一面。那次他在龙发家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龙发和巧枝俩竟当着国庆的面，那种黏黏糊糊，眉来眼去的亲密劲儿，叫国庆都有些脸红。当时国庆就想，可能年轻夫妇到了一起都是这个劲儿，心里便特别羡慕他俩。那时他就想，自己还没结婚，没有体验过那种甜美幸福的夫妻恩爱的感觉，怪不得年轻男女一提到娶媳妇、嫁女婿的劲儿就那样大。
龙发媳妇韩巧枝是县城跟前赵庄公社人，她爹是有名的皮匠老韩，之所以愿意将女儿从平展展的大平原上、从那每个劳动日7、8毛钱的福窝里，嫁到青松岭这个各方面都没法跟他赵庄比的小山村里来，就是看上了龙发这个滋润的家庭。龙发家一连几辈子都是单传，父母也是远近闻名的能干人，家里前场后院，地方很宽展，家境很殷实。再说，韩巧枝与龙发两个年轻人一见面就对上了眼。韩巧枝看上了龙发的一表人才，虽然他没有多少文化，但他长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从他的谈吐和眼神里，巧枝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浑身都长满心眼的机灵鬼，年纪轻轻就跟人赶着马车在外面闯荡，肯定很有本事；龙发见到韩巧枝的第一面，就从她那苗条的个头、姣好的面容、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及她举手投足间的那种温柔妩媚劲儿，就打心眼里感到可爱。就这样，两家在订婚彩礼，结婚嫁妆，办喜事、请客等等方面都没有费一点口舌，一口气顺顺当当就成了亲家。结婚后，龙发爸妈对巧枝像亲闺女一样疼爱，巧枝也懂得孝顺，把公公婆婆当亲爹亲娘一样孝敬。尽管他俩已经结婚三年了，巧枝也还没有开怀，但一家人仍然过得和和美美，让四邻人们看了都眼红。
国庆看了一眼龙发媳妇，赶紧给她让座，喊道：“嫂子，今天你的大驾怎么肯光临我这个寒舍，是什么风能一下把你们两口子一起吹到这里来。”
“国娃，闲话少说，你给我开介绍信？”巧枝气冲冲地说。
“开什么介绍信，你们要出门？”
“到公社去离婚！”龙发吼了一声。
国庆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巧枝的神情，这才看清楚了她满脸怒火，头发有些散乱，脸颊上似乎还挂有泪痕，完全不是当初他第一次看到她时，那一副美丽动人，满面春风的少妇形象。
国庆不了解其中的隐情，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便只好从缓和紧张的空气入手。他笑着对巧枝说：“嫂子，你从来没到我家里来过，第一次来就这么满脸怒火，还要我给你们开介绍信，难道是凭你兄弟手里掌管着这点儿权力，就可以给你们搞特殊、走后门？”说完这话，国庆笑着朝她瞅了一眼，但她并没有被这幽默逗笑，脸上仍然笼罩着一片乌云。
国庆又转向龙发，稍带责备的口吻质问道：“龙发哥，眼看就龙口夺食的时候就要到了，大家都这么忙，你和嫂子是怎么了，非要闹这一出？”
“国娃，你就甭啰嗦了，给公社王秘书那里开个介绍信，我们马上就走！”国庆能听出来，龙发好像也在生他的气，好像是嫌国庆对他们的事不耐烦似的。
“龙发哥，就是真要离婚，也得给我说清楚吧，好好的夫妻就忽然让我给你们开离婚介绍信，你不想想，我就是再憨还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国庆也不客气，声调提高了八度。
“你问她，看看她干下了什么中人的事情？”龙发狠狠地盯了一眼韩巧枝，继续说：“下午，我从城里回来，卸了大车，刚进我家二门，就看见她搂住文旭升正要亲——，这样的破烂货还能要？”
“大白天，大门二门都打开着，我们能干什么？我就是要故意做给你看！”
“今天是被我看见了，我平日不在家，你还不知道都干些什么丢人事！”
“你还有脸说别人，你给国娃说说，你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好事！”韩巧枝瞪圆了双眼，长长地伸出一个手指头狠狠地剁着龙发说。
“我干了什么好事，就那一张相片，能算㞗个啥？”
“就一张相片？就那么简单，国娃，你到西城角那个车马大店去问一问，谁不知道他和那个狐狸精的事？”巧枝说着呼哧一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2寸大的照片递到国庆手里：“国娃，你看这是我给他洗袄时，从他的衬衫里发现的，你问问他，这是哪里的骚货？”
国庆把那张2寸照片举到眼前一看，是一张精心涂过彩色颜料的黑白照片，一个年轻女人的半身像，那女人穿戴时髦，一头烫发，确有几分姿色，但脸上也满是风骚和淫荡的表情。国庆举起照片在龙发眼前晃了一下，问道：“龙发哥，这个女人是谁？”龙发立即伸手来抢，但国庆却把照片一下就装进自己的裤兜里，谁也不给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两人都挖破了脸，啥也都不顾了，也没有什么需要再遮遮掩掩的了，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揭开了对方的短处。一个比一个说得具体、不留情面，也不怕笑话、丢人，直到把对方说得一钱不值，把自己说得比谁都冤枉。国庆根据他们的诉说和自己的分析，才把整个事情厘清了个大概，大致明白了这场风波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缘由还得从龙发在外拉脚说起。
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俩之间长长短短的旮旯黑，只有他们俩才能说得清。龙发常年四季在外赶车拉脚，在外的时间总比在家里多，加之他身体强健，精力充沛，手里也比较宽绰，每天坐在大车上看到的都是外面的那些花花世界西洋景。加上他人高马大，长的又精干，很招女人喜爱，所以很容易地就和他经常落脚的那个车马店里的女招待拉上了关系，一来二去，两人竟然如干柴烈火，已经到了须臾不可分离的境地。
龙发把这事儿一直隐瞒得很好，家里人都不知道。可巧枝在给龙发洗衣服时，突然从他的一件衬衫的口袋里发现了这张艳丽、风骚的女人照片，她看着这个从来就没见过面的陌生女人，头立刻就大了，心里也豁然一亮：怪不得龙发以前一回到家里，见了她的面总是如饥似渴，迫不及待，只要爸妈不在家，他就非要把她拉上炕，将一场急风暴雨式的爱恋倾注在她的身上，那些日子里，她曾为龙发的这种炙热的情感而幸福陶醉。尽管龙发三不六九就能回来过一夜，但只要龙发前脚一走，她就在家里门背后的墙上划道道，盼着龙发归来的日子。但自今年正月开始，龙发总是说外面事情多，活儿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连龙发爸妈也有些疑惑。对于他们俩一些表面上的事情，龙发爸妈能看出来，可是对于他们小两口俩屋子里的私生活，两个老人并不了解。但巧枝不同，她凭一个女人的本能和直觉，立刻就觉察到其中的隐密。她发现龙发不仅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且回到家里以后，突然变得那么冷漠无情，连正眼看她一眼都不肯，好像这个家有她没她都一样。晚上他俩躺在炕上，龙发总是背过身子，假装睡熟了。虽然她故意引逗他，可龙发总是无精打采地说：别闹了，累！她想，难道他就有那样累，难道是得了什么病了？
韩巧枝那天发现那个妖艳女人照片后，就悄悄把它藏了起来，并不言语。有一次在她回娘家时，手里捏着照片，来到县西城角那个龙发经常停车住宿的车马店里，打听一下这女人的来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分析。
进了车马大店的大门，韩巧枝遇到一个壮实的中年人，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叔，这个女同志在吗？”说着把那张照片举起来让人家看。
“噢，你找她呀！不在，前儿个有事回家了，你找她干啥？”
“有人叫我给她捎句话，她家是哪村的？她叫什么？”
那中年人听了韩巧枝的话，立刻警觉起来，连别人的名字和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就拿着一张照片来这里找人，这是怎么回事情？想到这里，他忽然满脸堆着诡秘的笑容，和气地问道：“我说，你是不是青松岭的？”
聪明的韩巧枝一看这种情景，立刻就意识到，这位大叔已经将照片上的女人与龙发联系了起来了，并且可能已经看破了自己的来意，便立即慌了手脚，她马上说：“我也是给人家稍一句话，她不在就算了。”说着就匆匆走出了车马大店。
尽管那天那个坏女人不在店里，她也没有打听到她和龙发俩胡来的真凭实据。但韩巧枝从车马店里那中年人脸上那诡秘而古怪的表情看，就知道他和龙发肯定有关系，不然，人家一看照片就问我是不是青松岭的？这就肯定龙发与那个女人有事情。从那天回到家里，她便对龙发没有了好脸色，时常摔盘子摔碗地给他难堪，弄得爸妈也不知儿子和媳妇之间出了什么事情，更不好插嘴。一天等到夜深人静之后，巧枝实在憋不住了，就推醒了酣然大睡的龙发，拷问他照片的事情，但龙发不说实话，说那相片是他偶然在一家照相馆门口捡到的，见照片照得好看，就悄悄把它装到口袋里了。
对于龙法的胡言乱语，韩巧枝虽然越想越生气，但她在没有抓住龙发与那狐狸精的真凭实据之前，她不准备把这事公开出去。
闷闷不乐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正处于青春年少的韩巧枝得不到异性的爱抚，心里也觉得空荡荡的，熬得十分难受，每天都在憧憬着以前她与龙发俩那种火热的生活。终于有一天，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闯进了她的心里，这个人便是当时的副队长、现任的党支书文旭升。
今年春天时，韩巧枝与一群妇女往地里送粪，当她独自一人拉着一平车牲口粪走在一段漫坡路上时，实在有点累，那段坡路虽然不算太陡，但却比较漫长，稍不用劲儿平车就直往后退。就在她低着头弯下腰咬紧牙使劲往前拉的时候，忽然觉得车子一下子变轻了，猛烈地往前冲了起来，让巧枝打了一个趔趄，差点爬到路上。巧枝回头一看，是副队长文旭升在后面推车，她嘻嘻一笑，表示感谢，可是就在他俩在相互对视的一刹那，两人的脸同时都红了，谁也没有说话。上了坡，文旭升就大步走了，边走便自言自语地说：“这里得站一个人，到关键时后能推一把，不然一个人就太努人了。”
旭升已经走远了，巧枝的心却激烈地跳个不停。旭升的年龄和龙发相仿，个头也差不多，但人家是高中毕业的复员军人，龙发却是一个大字识不了半麻袋的文盲。就这也罢，他十天半月不回家，与外面的野女人胡来！想到这些，巧枝心里立刻就有些忿忿不平。同时，她也为文旭升感到惋惜，那么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媳妇却是一个病秧子，得了肺结核的她，骨瘦如柴，别说上地干活，除了吃药打针啥也不能干......
自那天在半坡上与文旭升的邂逅以后，文旭升的身影、容貌就不断出现在巧枝的眼前，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她就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想着旭升。在队里干活或开会，一有机会就不由自主地往他跟前凑，总想与他多搭几句话。特别是在旭升成了大队支书后，巧枝的这种愿望就更加强烈了。她决心与龙发两个大闹一场，把事情闹大了，到了没法收场的地步就干脆离婚.........
今天是农历的四月二十八，城里逢集，公公婆婆进城赶集去了，她恰巧与旭升及另外几个青年男女在一起拾掇打麦场。她立刻灵机一动，出了场院的门，回了一趟家。当她回到打麦场上以后，趁人不注意，便悄悄把一个纸条塞进旭升的手里。
平日在一个队里干活的文旭升，已经隐隐约约从韩巧枝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可是他并没有多想。可是刚才，忽然间龙发的媳妇韩巧枝给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究竟是什意思？他觉得有些不一般。他展开纸条一看，只见很秀丽的一行小子：旭升，吃过中午饭，你到我家里来，我有个事给你反映。文旭升看过纸条，立刻笑了，心里说：这韩巧枝是咋了嘛？有什么事情需要搞得这样神秘兮兮的！
午饭后，快要出晌时，旭升站在给社员们派活的地方，边抽烟，便瞅着近在咫尺的龙发家的大门。他在犹豫着：巧枝究竟是约自己干什么？是否该去看个究竟？反正也就是一时半刻的功夫。再说，咱一个五把三粗的大男人，她一个平日间就爱害羞的年轻媳妇，还又能把咱怎样？想到这里，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龙发家大门口，推开大门，又推开了二门，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这时，韩巧枝忽然从门背后窜出来，猛地一下就把他抱住了，这一下可把文旭升吓得不轻，他一边奋力推开韩巧枝，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巧枝，你这是干什么？”韩巧枝一看到文旭升的反应，立刻就后悔了，她掠了一把散乱的头发，红着脸，直盯盯地瞅着文旭升。说来也真巧，就在这个当儿，龙发进了二门，站在他们二人面前。文旭升一回头看见了龙发，脸呼的一下也由白变红了，只问了一句：“龙发，你刚回来？”说着就像一个小偷一样几步就跨出了龙发家的大门。
看见文旭升夺门而逃，龙发便快步走到韩巧枝面前，一个耳光直搧到她的脸上，气愤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就这样还成天敢寻我的说头！”
韩巧枝也恼羞成怒，搂住龙发厮打起来，她边哭边骂：“我看这日子过不成了，干脆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谁稀罕你这个荡妇？”
这时，只听大门啪的一声关住了。龙发的爸妈赶集回来了，龙发爸进了二门，听见二人的话，就压低声音吼道：“不嫌丢人，离婚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随便挂在嘴边，大喊大叫的，想叫全村人都知道？”
龙发妈走过来，沉下脸，狠狠的剜了龙发一眼，斥责道：“甭闹了，一天了，还没吃饭，你们就不饿？”
龙发和巧枝俩听了父母的呵斥，一脸怒气散了伙，龙发挑了两个水桶去井台搅水，韩巧枝进了她的屋子，趴在炕上，冤屈地哭了起来。
国庆听完了他们夫妻俩一口气道出了这一起预料不到风波，感到他遇到了难事了。虽然龙发和巧枝双方的遭遇与他平日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男欢女爱的情节并没有特别惊人之处。但让他吃惊的是，怎么把大队的新任党支部书记牵扯进来了？这事要说出去，影响可就非同小可！若这件事传出去，不要说对文旭升的影响有多不好，就是他这个刚刚加入了党组织的新党员，也觉得无脸出去见人了！对于这事，他必须和文旭升当面谈一下，与他说明白，决不能因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玷污党在群众中的形象。但目前的当务之急必须要把龙发和巧枝稳住才行，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张扬出去，闹得满城风雨。
他提起暖水瓶给龙发和巧枝俩每人沏了一杯花茶，递到他们手里。然后尽量压低了声音，慢悠悠地说道：“龙发哥和嫂子，你们都说了半天了，嘴也说得干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现在你们也得听我说两句，我希望在我说话的时候，你们谁也不要插嘴。我说的对的地方，请你们采纳，说的不对的地方，就等于刮了一阵风。首先，这事的根源在龙发哥身上，你在外边跑了两天车，见的花哨事多了，眼窝泡大了，就被那些风流女子缠住了。你不想想，人家一个与你萍水相逢的女人，能和你有什么感情？人家看上你什么了？人家成天在城里逛荡，见到有钱的能干的人多着哩！为啥能与你好？还不是看到你手里阔绰一些嘛！想捋你两个子儿？假若你与嫂子离了婚，看人家嫁不嫁你？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不信你试一试！龙发哥，你也太天真了！”
钟国庆几句话把龙发说得头低下了，一句也不言传。这时，国庆又回过头来，对着韩巧枝说：“嫂子，你也不对呀！你发现龙发哥口袋里的照片后，你可以给公公婆婆说嘛！让老人管教他嘛！只要龙发哥的脑子清醒过来，悬崖勒马就行了嘛！怎么就故意赌气和别的男人去好？你不想想，人家文旭升和史文婷在一块念了六年书，两人恋爱结婚，人家两人的感情深着哩！能轻易地看上你？再说，怎么为了这么一张相片的事就想到离婚了？离婚就这么简单？离了婚，你再到哪里找这么好的人家和我龙发哥这么好这么能干的小伙子？”
这时，韩巧枝将嘴一撇，说：“你把他说的好的，世界上比他好的人多着哩，离了婚我保证能找到比他强的。”
尽管巧枝的嘴硬，听了国庆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她觉得人家国娃说得句句在理，心里已平和了许多。这时，龙发和巧枝心中的怒气儿已消了大半，都有些后悔。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国庆马上制止了他们，说：“龙发哥、嫂子，你们啥也不要说了，留下想说的话，回去好好说，希望你们一定要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人常说，家丑不可外扬，刚才你们俩都说到的事，特别是相片和文旭升的事绝对不要再对任何人学说了，也不要对大叔大婶说了。从今天起，和过去一刀两断，谁也不能再提以前的事了，这页书从此就翻过去了！只要你们俩和好如初了，就一切都顺了，烟消云散了。至于旭升那边，我想人家也是糊里糊涂到你家里转了一圈，闹得大家都怪难堪的！他那方面，有我哩，我保证把这事处理好。我已经是一个党员了，我们党内人能在一起说上话，我会把这事与旭升谈透，也把这页书翻过去。龙发哥，我想，为了你的家庭，是否把你的工作变一变，你今后就在副业队内部管个事，不要出去赶大车了。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帮你给大队头儿说说，我看这不是多大的难事。另外，今天晚上你们回去以后，再认真考虑考虑，如果还要离婚，明天早上你们再来。”说完站起来就送他们。
半天没有说话的龙发这时站起身来，在国庆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说：“国娃，我刚才冲着你说了些气话，不要见哥的怪。”
巧枝也不好意思地说：“国娃，这事就算过去了，千万不要再给别人学说了。”说完，一扭头走了。
夜已经深了，一只布谷鸟从头上飞过，拉着长长的腔调叫了一声“布谷——布谷——”，预示着夏收割麦要开始了。国庆送他们出了门，轻轻把大门关好，但他没有立即回家，他站在门内听了一会儿，只听巧枝在龙发的脊背上打了一巴掌，说：“不要脸，拉我干什么？”
接着听见两人在巷子里互相追逐着、厮打着跑远了，国庆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转身回到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