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
网站用户
国庆和李贞刚刚举行完婚礼，还在“十日”里头时，忽然接到同学李小龙的一封来信。信中写道：“听我爸说，龙城县革委会已经发出通知，即将开始在全县推荐选拔大学生。要在“文革”以来的历届初中、高中毕业生中推荐选拔一批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学生，送到各个大专院校去培养深造。大学毕业以后，仍然要回原单位工作。”
听到这个消息，国庆和李贞异常兴奋，甚至忘记了他们正在新婚蜜月里。他们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如何对待这件突然到来的大事。
国庆翻开自己的日记本，翻到前几天才记录的一段毛主席的语录：“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走上海机床厂从工人中培养技术人员的道路。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到学校学几年以后，又回到生产实践中去。”他们俩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这段话，国庆似乎是在自问自答也好像是在问李贞：“难道这次的大学就是按照这种新的办学方式？这段话是毛主席在1968年7月21日发出的最高指示，看来今后的大学就要按这个指示办了。”
李贞听了有些迷茫，但还是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学，只要是国家办的，咱们只要能在那里再学习几年，肯定有好处。不过，毛主席说，理工科大学还要办，那文科大学就不办了？你要考的可是文科吧？”
“是呀，文学、语言、历史这些都属于文科。”国庆点了点头，心里也在翻腾。
在学校时，国庆的作文一直写得好，深受语文老师的青睐和钟爱。那时，每个礼拜五，都有作文课。老师和同学们都对这堂课很重视，在星期五的作文课上，语文老师总要针对上一礼拜同学们交上去的作文，进行认真而详尽的讲评。还经常把国庆的作文在课堂上给同学们念。从那时开始，国庆便非常热爱作文课，对老师布置的作文，总是绞尽脑汁，苦心孤诣地写好。他心中的目标是要当作家，他的偶像一直是曲波、孙犁、柳青那样的大作家，按照他的理想，他要考的专业，肯定是属于文科。可是毛主席在“7.21”指示中却说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文科大学还办不办？自己该报考什么专业呢？
想了半天，他又不禁觉得好笑：还不知能不能被选拔得上，就急着考虑这些，也太可笑了！算了，不管什么专业，上了大学再说，只要能进了大学的门，专心致志学习几年，争取多学一些文化，多掌握一门理论知识，不论对个人还是对社会肯定有好处的。他问李贞：“假如人家要叫填报志愿，你报什么？”
“要报就报外语专业，我觉得现在英语还是个冷门，将来国家肯定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其他不说，国家的外交、文化出版方面还能不需要这样的人才？再说，我觉得我的英语课学得还比较扎实，比起其他学科，英语是我的长项，更有把握一些。”
国庆说着就走到窑洞的后边，弯腰从墙角的一个大木箱子里找出一堆书籍，放在李贞面前，说：“咱们高中的课本都在这里，干脆明天就开始复习，人家要选拔，还能不考文化课？万一要考试，咱们也好招架呀！”
“是的，文化课的考试分数究竟能占多大比列，咱不知道，但提前复习一下，还是有个准备好。”
那天晚上，国庆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和李贞俩都通过了文化课的考试，并且都被选拔上了，他上了复旦大学中文系，李贞上了北京外语学院，他们俩戴着大红花，被村里的乡亲们簇拥着，像村里人欢送应征入伍的新兵一样，他们俩都高兴地上了王辛牛开的拖拉机，准备到火车站去......
可是，就在他们积极复习功课，准备报名参加推荐选拔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他们上大学的美梦竟立刻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一样，被风吹破了。
开始国庆和李贞俩都有些不相信，但这消息是可靠的，因为它是文旭升在公社开会时传达的精神，是从正道来的官方的消息，他们立刻就蔫了。
那天晚上，文旭升从公社开会回来就径直来到国庆家。他进了门，刚一在国庆的炕沿上坐下，第一句话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今天给你们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人家这次推荐选拔大学生，只准未婚青年报名。你们俩可能连报名的资格也没有了。”
看到他们俩像遭到霜打的茄子一样，文旭升也十分同情，他惋惜地说：“嗨，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碰着的，没有想着的，谁也没有前后眼，哪知道事情竟然这么巧？假如在半个月以前，能得到这个消息，我肯定会早早地通知你们，让你们推迟婚期，那样你们两个都还有可能成为大学生，可现在没有希望了。”
国庆长叹一声，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问道：“你就没有问一问，连一点破格或着特殊照顾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问了，不行啊！咱公社金疙瘩大队的支书叫李振祥，是1965年高中毕业的，回到村里就当了干部，不久就结了婚，今天在公社和杨书记俩吵吵，非要让杨书记到县里给他争取个指标。按说，他这几年给村里出了大力，得到了领导和群众的赞赏，推荐上大学这个机会来了，还不应该照顾他一下？可杨书记只能摇头，爱莫能助啊！”
国庆听了文旭升的话，愤懑地说：“李振祥我认识，他比我大两岁，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他不仅篮球打得好，学习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嗨，县上的头头也太混蛋了，难道结了婚，人就变质了吗？脑袋变坏了吗？不能学习了吗？那些科学家、作家、工程师难道都是和尚和尼姑？”
他说了一通气话以后，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反过来说，一个人也不能把好事都占全了，总得有点遗憾，他李振祥虽然回到农村，但当了支部书记，成了一村之主，颐指气使的，也算很风光了！大学招生了，却还想上大学，这不净成了他一个人的好事了？算了，条条大路通罗马，咱还是响应毛主席老人家的号召，在广阔天地里炼红心吧！”
“嘿，还是你会想，这样一想不就气顺了吗？俗话不是说吗？东方不亮西方亮，你俩既然上不成大学，就安下心来吧，咱们在一块再好好干几年，一定要把咱村弄成个样子，让乡亲们都过上富裕日子，将来就是咱们老了，也要让子孙后代记着咱们的名字。”
“哎呀，旭升哥，还是你看得远，听了你这话，我肚子里的气都小多了，行，我也豁出去了，和你拧成一股绳，咱们好好干一回。打深井这步棋，算是走对了，成功了。下一步怎么办，我听你的！”
文旭升听了国庆的话也有点激动，他嘻嘻地笑着直点头。这时他忽然回过头来，问李贞：“你们在学校学的是英语还是俄语？”
“龙城一中从我们这批学生开始学英语，我们这批学生四个班学生学英语，另外四个班学俄语，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到高三年级毕业，我们一直学英语。”
“今天在公社开会时，联合校长在会上通报了一件事，说是从下一个学期开始，各村的七年制学校都要开英语课，让各村现在就开始踅摸能教了六年级英语的老师。教英语的老师要从各村的中学毕业生中，给公社推荐，把那些英语学得好的集中起来，经过公社统一考试选拔，再到县上培训以后，就到各村学校担任英语教员。李贞你是否也准备准备，到公社报个名，参加考试选拔？”他转过脸，征国庆的意见。
“这么好的机会，那还有什么疑问？就让她去准备吧，我看没问题，在学校时，她的英语比我学得好。”国庆高兴地咧嘴笑了。
李贞听到这个消息，因上不了大学的失望心情立刻一扫而光，心里充满了意外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