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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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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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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里娃的故事》第2部第40章(1)连载

等林主任回到信用社后,国庆立即向他汇报了他与李主任到各大队下乡的情况,并说,他想凑空单独下去一趟,他发现下边有的会计账务处理比较乱,想下去再重点检查辅导一番。林主任听了,很支持,说:“你一个人到下边要注意工作方法,注意安全,有困难就吭气。对于吃不准的事,不要急于表态,先回来和大家商量商量再说。

和李主任那天去凤凰岭时,国庆就对凤凰岭村第一生产队的新会计冯腊梅有些不放心,所以他决定先到凤凰岭大队再细细看一看。

次日一大早,国庆骑上自行车急急忙忙向凤凰岭赶去。刚进了凤凰岭,在大队部的门口就碰见了大队副主任兼大队会计赵国财,赵国财见了国庆的第一句话是:“国庆,刚走怎么又来了?你这次来,能住几天呢?”

“怎么,刚来就想撵我走?”国庆笑着反问他。“其实,也待不了几天,我是想把各小队会计的账务细细地看上一遍,按照上的统一要求,进一步规范起来。有些问题还要向你请教呢。

哪里还敢赶你走?你要的时间长的话,我就想法给你安排个住处嘛!走吧,咱们先去给你安排好地方,派好饭,咱再从一队开始,一个队一个队地看。”说完,他抬头向岭上望去,指了指岭上边的一户人家说:“今天晚上,你就住在那家。上头的干部下来都住在那里,来,我给你推车。”

“我推,走吧!”国庆坚持自己推着车子,顺着一条小路,向岭上那户人家走去。

来到那户人家的门前,赵国财顺手刚推开大门,一个60岁左右的光头老汉身披一件黑色的土布夹袄,站在当院。他一看见赵国财领着国庆进了门,就“嘿嘿”地笑着说:“哎呀,又来客人了?快进屋。”说着就回家取出了一把钥匙开了紧靠墙角的一个窑洞的。他推开了门,先走了进去顺手拿起炕上的笤帚,哗哗的将炕上扫了一遍。赵国财像下命令一样的对他说:“老耿,这是咱们公社信用社的钟会计,你可得给咱照护好了。

转过脸又对国庆说:“是个好老汉,姓耿,名叫耿崇义,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或要什么东西,尽管给他说。”

这时一个头发已花白,梳着发髻的老婆婆提着一个暖水瓶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这位干部,到了咱这儿,就是回到你的家了,如果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就言传,我给你重做好吃的。

看到这两位老人,钟国庆的心里立刻热乎乎的,他赶紧接住暖水瓶,款款地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大叔,大婶,我家是咱青松岭的,姓钟,你们就叫我小钟好了。如果哪天没人管我的饭,我就到你家来吃!”

尽管国庆顺口说的一句笑话,但老头老婆婆却很当真,耿大爷立即说:“就是这话,出了门了,可不敢客气。

国庆将自行车推进窑洞,关上门,给老婆婆打了个道,就跟着国财朝一队会计冯腊梅家走去。

冯腊梅恰好在家,赵国财简单给她做了交待:“这次钟会计来是检查指导工作的,他是我的好朋友,你可要好好配合。”然后他对国庆说:“你直接和腊梅谈吧,有啥事需要我帮忙,让她叫我。闲了时,咱再好好谝。我这就去给你派饭,到吃饭时,会有人来叫你。”

送走赵国财,国庆搬了一个小凳子,在院子里坐了下来。让腊梅拿出她的账本,他要细细看一看。

翻开账本时,国庆发现她前几天积压的单据发票确实已经处理完了,并已结了账。账本上的字迹工整清楚,但当国庆拿起分户账和总账的余额核对时,却对不上。再看看那些已结了账的单据,仍然没有按照要求装订成册,而是用妇女做鞋的线索子一捆一捆地捆起来,放在一个纸箱子里。国庆翻开现金账。看了一下,余额竟有822.  .58元,便问:“出纳员跟前放这么多现金干什么呢?”

“出纳跟前没有钱了,昨天连电费都支不了!”

国庆听了,立刻皱起眉头,他决定让腊梅拿上账,去跟出纳、保管员对一下账再说。

他们来到出纳员家里,听说出纳员上地去了。又去找保管员,保管员恰巧在场院里的一个窑洞门口和几个小伙子往一辆大车上装棉花,准备送到城里棉站。国庆随便问了一句:“这一车棉花有多少呀?

一个年轻人回头瞅了瞅那个有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那汉子顺口说道:“1500多斤!”

国庆随手翻开账本,一页一页翻到棉花这一页时,却发现余额竟是空白。他眉头一皱,问那中年汉子:“大叔,你贵姓?”

“他就是保管员,叫吉新六。”冯腊梅立即作了介绍,并对吉新六说:“这是咱公社的财务管理员钟国庆,来咱这里检查,让咱俩对对账。”

“对账?行、行、行!”吉新六转脸对那几个小伙子作了交待:“你们装好车就走把,我这儿有事了。”

来到库房,国庆拿着腊梅记的《实物》,一页一页和库存实物相对照,发现数字出入很大。如:账上记着棉籽油280斤,结果库存只有一缸底底,估计有十几斤;白豆1280斤,库存只有半口袋,顶多四五十斤;小麦5288斤,吉新六却说:“小麦早就分完了,只剩下一个囤底底,咱到那个大库去看,顶多三五百斤。”

看到这些情况,张国庆疑惑地问:“大叔,咱这库里的东西平时出入库时记账吗?

啊,这不是,不记还行?”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账本。

国庆接过来一看,是一本保管员应该记的《实物登记簿》。该记的他都记了,入库多少,出库多少,库存多少都有,余额也与实际库存大致相符。但这些都是吉新六个人根据出入库的情况,随时登记的流水账既没有单据,也没有会计员记账的出入库凭证,余额与会计账上的库存数字相差甚远,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和会计俩对过账。钟国庆对这个情况着实吃了一惊。他不知道他的好朋友赵国财在这里当了多年会计,究竟是怎么当的?

看了这些,国庆不住地摇头,马上让腊梅出纳员李金堂从地里叫回来到他家里去核对库存现金的情况。想不到,在李金堂家里看到的情况更让人吃惊。冯腊梅的现金日记账上的余额是822.58元,而李金堂出纳登记簿的余额是1197.48元,但实际分文没有,国庆生气地问:“账上的1千多块钱都到哪里去了?你把公款挪用了?”

李金堂冤枉地说:“我还垫了十几块钱呢!”

“那这一千多元都是谁拿走了?”

李金堂立刻拿出厚厚的一沓条子,递给国庆。国庆翻了翻,有本村的电工写了一张白条就支走了200元浇地的电费;有队长李有才的借条100元整;有社员外出办事借的差旅费;有大队给生产队摊派的行政管理费用;还有一把本村代销店开具的发票:香烟、煤油、汾酒、鸡蛋、香皂等五花八门……

国庆看着这些单据、借条,有的写在窄窄一条稿纸上,有的写在纸烟盒背面,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看得他不由得头脑发胀。

吃过午饭,国庆来到第二生产队的会计张志军家里,看了二队会计的账目二队的情况虽然比一队稍好一些,但也存在账实不符,账款不符,现金库存过大,白条顶库的现象。国庆想住下来,帮助冯腊梅这个新会计把账目整理一下,走上正路,另外还想再看一看这两个生产队的民主理财、公布账目的情况。但是这两个队会计的账目一抹麻,要将这样混乱的账目整顿顺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民主理财就更无从谈起了。

离开二队会计张志军家以后,国庆便想找赵国财,与他谈谈这两个会计的事情,恰巧在大队部门口碰见了他。

“赵主任,我把两个队的会计账目看了一遍,我觉得你还得给他们帮帮忙,辅导辅导,让他们的财务手续规范一点,严格按照制度走,像账账相符,账实相符,账款相符,现金库存要有限额,不准白条顶库的问题等等,都要纠正过来,不然,这样长期下去,要出事的。”

“哎呀,好我的兄弟,咱这小山村的人从来就没有正规过,肉烂了在锅里,怕什么!咱们这些会计能把账记了就不错了,一下子哪能达到那么高的要求?”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前门烟,抽出一支,硬要国庆手里塞。

国庆摇着手往后退了一步,说:“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整顿,可不能这么乱下去了!还是要从严要求,按章程办事呀!凭你的能力,把这事弄好还不是小菜一碟?你还是把他们两个会计包括出纳和保管员都叫到一起,开个会,彻底整顿一下。你说呢?

赵国财听了,不情愿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那你就抓紧时间,好好整顿一下,等过两天,我过来看。

说完两个生产队会计的事,国庆又向赵国财打听本村复员军人李春元的事,赵国财一听,便说:“你是问李春元呀?他在部队里当了几年兵,啥也没捞到,就爬回来了。再说当兵复员,回村务农是顺理成章的事,这还有什么稀罕头?不过,他最近在村里装出一副假积极的样子,是不是想捞个一官半职干干?你怎么对他的事这么有兴趣?”

国庆听了赵国财的话,觉得不顺耳,难道是李春元在村里表现不好?是公社的赵部长没做深入了解,偏听偏信,听了一面之词?便说:“我只是听说李春元从部队上复原回乡以后,在村里表现不错,还想作为一件好人好事给报道一下。”

赵国财听了国庆的话,鼻孔里“哼”一声,撇着嘴一笑,说:“一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痴怂,能有什么出息?像他这两下,在部队上没有混下样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回来了,继续打牛后半截去吧,有什么好报道的?”

国庆正和赵国财说话的当儿,一队保管员吉新六的儿子来国庆吃饭,国庆便对赵国财说:“李春元的事不要紧,算是放羊拾柴——捎带,你可要把那两个队的财务手续当回事情,一定要按正规的来,把他们那些自出心裁、随心所欲的错误做法纠正过来,这件事就算老弟拜托你了。”

国庆走进吉新六家的大门,只见吉新六的老伴端着一脸盆热水走出窑洞放在当院里,热水里泡着一条雪白的毛巾,老保管吉新六笑嘻嘻的看着国庆,连声说:“钟会计,你快洗洗手,咱就吃饭。”

国庆笑着蹲在地上,哗哗的洗了脸和手。他看着吉新六一家人那种热情的劲儿,就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洗过手就脱鞋上炕,坐在炕桌边上,准备吃饭。国庆见吉新六还在门外洗手,就问道:“大婶,李春元家住在哪里?”

“不远,和我们是一个队的,咋?你认识他!这娃才从队伍上回来没有几天。”

“这小伙咋样?

“咋,你也想给他瞅个媳妇?这娃可是个好娃,一点说头也没有。你甭看他不多言语,可他心眼灵活,聪明乖巧,没有一点怪心眼。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做事也稳重,头一天从队伍上回到家,第二天就上地干活去了。一家子都是好人,你要能给娃瞅个好媳妇,他妈可高兴死了。

“春元是个好娃,门前门后谁不他好老实可靠,做事又公道,按说当了几年兵,还不找找关系,谋个事干?可他不,回到家第二天,就扛上䦆头和社员们一起干活去了。”吉新六边脱鞋上炕,也顺口插嘴说道。

“既然你们说他好,是不是能在咱村当个干部?”国庆笑着问道。

“这娃要能当上干部,恐怕社员们没有不高兴的!不过,在我们大队,怕他当不上他那脾气和秉性能和人家那些人弄到一块去?三日两后晌就要踢炮杆!”吉新六撇了撇嘴说。

“他今儿个在家吗?

“在,今天后晌还和我们在一起修地,你想见他?”

有个事儿想和他说几句,吃过饭,你就带我去见见他。

不用,吃过饭就在崇义家等着,我让他去见你你和公社的头儿们近,给填个好话,把这小伙子提拔提拔!

国庆一听就笑了,他说:“大叔,我是管会计的,哪有那本事?”

吃过饭,国庆回到耿崇义大叔家,开了灯,翻开他的笔记本,没记几行字,就听见有人叩门。

“谁呀,进来吧!”

门推开了,进来一个高高的个子,身体强健的小伙子,他主动问道:“你就是信用社的钟会计吧?”

“是,是,你就是李春元?”

他点了点头,顺手递过来一支香烟,国庆摆了摆手,说:“你吸吧,我不会。”

“那我也不吸了,不会吸,没有瘾。

“你啥时候复员的?”

个月前,才回到家。

“那年当兵的?”

“1968年?”

“噢,在北京卫戍区吧?哎呀,那年我也差点走了,结果,因身体有点小问题,被刷下来了。”

“真快,一转眼,就是五年过去了,不过,这五年没有白干,在部队上可学了不少东西,也经受了锻炼,现在我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想法,都与当兵以前不一样了。”

国庆听直点头,说:解放军是个大学校,看来你在部队上收获不小。回来后有什么打算?能找到工作吗?

“工作就那么好找?咱没有关系,再说也不愿求人,一个初中毕业生,哪里肯要?就在村里干吧!农村人咋了,只要踏踏实实干事,也不是没有出头之日。

“春元,你说得对着哩,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从学校毕业后,也在村里停了4、5年,到信用社工作还不到一个月。我们村的文旭升,也是前几年复员的,他我村里的党支书,这二年干的挺不错!

“我回来就听说了,听说你们村在他的带领下,打了深井,给社员们解决了大问题,我们村能有一个那样的支书就好了!”

“那你回来了,好好干几年,还当不了支书?是党员了吗?”

“在部队上入党了,但在我村里,我这样的人吃不开。你还不了解,我村里的情况和别的村不一样。时间长了,你慢慢就知道了。

听到这里,国庆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这两个队的财务都这么乱,再加上下午听到赵国财议论李春元的那一番话,他觉得凤凰岭的问题不简单。但他不能让李春元失望,他安慰他:“一些问题可能只是暂时的,邪气永远压不住正气,你回来了,就好好干一番,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一句话,不知你信不信,只要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钟会计,你说得对,说得好,说得我身上都有劲儿了!

在凤凰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国庆就动身去了东山大队和西山大队这两个大队都比较小,面对面居住在一条山沟的两边,“对面能说话,相遇得半天”。说是一个大队,其实只有一个生产队,二三十户社员。国庆站在沟里,抬头向上望去,看着零零散散的院落和那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有点怯场了,他干脆将自行车推进路旁一个破窑洞里锁好,背上背包徒步走上山来。

东山大队的会计名叫李忠信,五十多岁了,光头,圆脸,老实巴交的,不多言语。他高小毕业,写得一手好字,已在东山大队当了十几年会计。虽然东山大队人口不多,会计业务量有限,但他的会计账目记得很及时,就像县里制度上规定的那样,一事一记,日清月结,账账相符,账面也整洁干净。出纳员和保管员由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兼管,她的现金出纳登记簿和保管员的实物登记簿都登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国庆将会计的分户账出纳的现金保管的实物相核对后,也都账款相符,账实相符。只是会计账目还没有公布。李忠信答应,他尽快向队长汇报,从下个月开始,给社员们公布账目。

看完东山大队的财务工作,国庆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不觉对李会计和女出纳产生了一种敬重之情。离开东山大队时,他握住李忠信的手连连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为大家作出了好榜样!希望你们一定要持之以恒,坚持下去。我要向上边反映,让全公社的财务人员都来向你们学习。”

离开东山大队,翻过了一条沟,出了一头汗,国庆又来到西山大队。西山大队的会计也是个老会计,账目记载得同样好,同样令人满意。但在查出纳员现金库时,却发现出纳员挪用了50元库款。本来不算大问题,承认错误,改正了就行了,可那个年轻的小出纳员却偏偏狡辩,不承认,最后在事实面前不得不吭气了,这叫国庆窝了一肚子火。本来走了一早上路,翻了两座山,国庆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可恰巧早饭就派在这个出纳家里,出纳员的父亲因为儿子挪用50元钱的事,尴尬得一直说好话他一边从他家的一个木箱里取出50块钱把库款垫上,边催着国庆上炕吃饭。但年轻气盛的国庆肚子里憋着一股火,哪有心思在他家吃饭?他坚持说:自行车还在沟里放着,还是到了上庄大队再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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