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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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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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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里娃的故事》第2部第40章(2)连载

 

当国庆推着自行车赶到上庄大队时,正是早饭已过,午饭未到的时候。但他已是饥肠辘辘,眼冒金星,头上直冒虚汗。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人是铁,饭是钢!是应该马上吃点东西,不然什么事情都弄不成了。他先赶到大队会计王文林家里,不由分说,叫王文林先给他拿两个馒头、一棵大葱来。当大队会计王文林将馒头和大葱端来放在国庆面前,再去给他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开水时,一个馒头已经下到了国庆肚里去了。

王文林看着国庆狼吞虎咽的样子说:干什么去了?把你饿成这个样子!

国庆简单给他谈了在西山大队检查现金库的经过,气愤地说:唉!你不知道,那小出纳可把人气坏了。我一查他的库,就发现他把50块钱给挪用了,但他就是咬死不承认,编这个理由、那个理由,结果越抹越黑,最后在事实面前抵赖不过,还是承认了,他爸马上从家里拿了50元钱把库款补上。这家伙把我一早上的好心情都破坏了,哪有心思在他家吃饭呢?说到这里,国庆问道:你上庄大队有新会计和出纳吗?你可一定要从基础抓起,一开始就要给他们养成个好习惯、好作风,全公社的会计都要能象东山大队的李忠信和他的女出纳那样就叫人放心了。

上庄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二、三队会计都是老会计,唯有一队会计是去年春天才上任、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国庆决定从一队开始。

一队会计叫周小龙,十八九岁,长发过耳,穿着一条紧绷着屁股的喇叭裤,是个现代青年。国庆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有点发以为他一定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儿。但当他仔细看完人家记载的账薄和处理的财务手续时,立刻就对他另眼相看了。原来小伙子是个精干、利索的把式!可是国庆又发现,他却有一年时间没与出纳、保管员对过账目了。便问他:为什么和出纳员、保管员核对账目呢?

他马上反问道:我月月都同他们对账,你怎么没对过呢?

国庆指着每月底分户账月末余额说:既然对过账,出纳员和保管员为什么没在这地方签字或盖章子呢?

王文林立即走过来批评他说:给你说的时候,你总是满不在乎。人家不盖章就等于不承认库里有那么多物资和现金,谁能给你证明呢?

国庆耐心地给他讲了经济手续的重要性,说一切都要有可靠的书面证明,这就叫做空口无凭,立字为证。小伙子听了,不好意思地拿上账本马上去找出纳和保管员补盖章子。

国庆跟着王文林来到二队会计家里时,二队的老会计正在给几个人断官司。一方是二队的出纳兼保管员,一个四十多岁、老实巴交、土头土脑的中年汉子;另一方是三个唧唧喳喳、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看来已经吵了好长时间,仍不见分晓的样子。他们明明看到国庆和文林到来,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愈吵愈凶。只见一个妇女弯着腰伸着脖子,像一只好斗的公鸡,瞪圆了眼睛质问那保管员:你就是欺负我们家里没(男)人嘛!今天你把粮食给我们几个分了算你没事,不给我们分粮食就叫你消停不了!

你们的良心叫狗吃了?分粮食时你们早就把粮食拿走了,还要分什么粮食?保管员气愤至极。

另一个妇女又出面了,她走到保管员跟前,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在社员大会上,队长说,欠款户今天都不能分粮食,等什么时候缴清了欠款,什么时候分粮食。今天我们三个都给你缴清了欠款,那就该给我们分粮食嘛!为什么不给分?你说呀!

保管员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用气得颤抖的手指头,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戳着笔记本说:你们看嘛!那天还不是我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把你们家的粮食和大伙一起分了嘛!凡是分了的,我都用红笔给划了勾,这里记得清清楚楚嘛!你们看嘛!

第三个妇女又上了阵,她带着讥讽的口气,阴阳怪气地说:你的这个本本放在你家里,你想给谁名字下划勾,就给谁划勾,想什么时候划,就什么时候划,这权力在你手里,我们知道你什么时候划得勾

保管员气得双手直抖,他摇晃着自己的笔记本说:当时欠款户也不是你们三户,分了粮食的都划了勾,难道是我对你们有意见才故意胡划的?对你们一户有意见也罢,难道我对你们三户都有意见?

他刚一说完,立即就有一个妇女接上了话茬:那你是说我们和你胡说了!一户和你胡说也罢,难道我们三户都和你胡说?

保管员蹲在地上不吭气了,脸色煞白,呼呼地喘着气,不停地向地上吐着唾沫

国庆也听清了他们争吵的原因和要害,走过去看了看保管员的笔记本,然后将大队会计王文林叫到一边说:保管员人品如何?他有可能胡说吗?

王文林说:一个老实疙瘩,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他哪里有人胡说的本事?

那你还是给那三个妇女做做工作,叫她们说出实情来,她们到底要怎样?

王文林把三个妇女叫到大门外边去问话。国庆则和二队会计把保管员叫进屋里问情况。一进屋,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竟放声大哭,冤屈的泪水擦也擦不净。他抽泣着说:都怪我,太粗心,给她们分粮食时没叫她们签个字、按个手印!

国庆问:队里还有人能证明给她们这三户分了粮食吗?

怎么没有?分粮食那天在场的人多着呢,由于她们几个的男人都在外工作,她们分的粮食还是别人帮她们送回家的呢!

那她们为什么要和你胡说呢?

可能有时我对她们说话的态度不好,她们抓住了我没让她们签字的把凭,合伙害我哩。

听了这话,国庆有些可笑,转身向大门外走去,他想看一看这三个妇女究竟有多大本事。

刚走到大门口,就见那三个妇女正得意洋洋对着王文林嘻嘻地窃笑。见到国庆出来,文林赶紧说:没事了,没事了,这三个家伙在欺负老实人!

什么欺负老实人?!我们就是要整整他,看他还敢不敢小看我们这些欠款户?平日我们去他家里问问我们的分配和欠款情况,他总是三锛子两斧头,横鼻子瞪眼睛,从来都不给我们一口好气。这次抓住他的小辫子,非好好整治整治他不可!

国庆听了,长出了一口气说:哎呀,他有错是事实,但你们也不能这样和人家胡说呀!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再好好批评批评他,叫他今后改改他的服务态度

打发走三个胡搅蛮缠恶作剧的婆娘,国庆和文林好好批评了保管员这种不按财务制度办事、自出心裁的错误做法,要他今后在给社员分粮食、领东西时必须履行签字、盖章的手续,对以前的类似手续也要尽快补充、完善。

当天下午,国庆看完上庄二队三队会计账目,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下庄大队。在下庄大队住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了神龙沟、王家峪、二郎凹几个大队。第三天下午赶到文家坡大队时,大队会计正在大队部与他手下的四个生产队会计开会,研究学习规范处理会计账务手续的事情。见国庆来了,他们喜出望外,因为这四个生产队的会计就有三个是当年春节后才上任的新会计,大队会计也是个新手,究竟如何处理账务才符合规定,大家意见不统一,你一套我一套,争着谈个人的意见。大队会计见国庆来了,便高兴地说:钟会计,我才干上会计,业务不熟,还是你给大家辅导辅导吧!

国庆也觉得这是一个整顿、完善财务制度、搞好财务管理工作的好机会,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县里的文件,讲解了认真执行财务制度的重要性,并详细给大家了记账、算账,包括年终收益分配的具体步骤和账务处理办法。在讲解账务处理办法时,根据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列举了许多实例。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直到有人叫国庆去吃晚饭,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就在国庆去吃饭的路上,村里一个社员找到他,说信用社的林主任捎信说:让国庆尽快赶回信用社,明天信用社要召开各大队储蓄站干会。

文家坡大队离公社信用社有十几里地,要从文家坡大队回公社信用社,必须先下一个三四里的长坡,在沟底走二里路,再翻过一道岭才能到金疙瘩村,到了金疙瘩后再走五里坡路才能到达公社所在地——李家庄村。国庆急急忙忙胡乱吃了几口饭,按下饭碗,丢下饭钱、粮票。便骑上自行车,摸着黑,急急忙忙往回赶。

正是农历二月的天气,天说黑就黑,当国庆离开文家坡村口,天就麻麻。他搭腿上了车子,顺着那条长坡向下快速滑行,只听得耳边的风在呼呼地响。到沟底时天完全黑了,沟里的天显得更黑,他干脆下了车子,推着它开始往岭上爬,吭哧吭哧爬上那道土岭时,他已是满头大汗,衬衫都湿透了。进入金疙瘩村以后,村里已经看不见人影。大街上小巷里黑胡胡、静悄悄,冷风嗖嗖地刮着,更增加了几分凄凉。他一个人摸黑走着,竟然有几分害怕。怎么办?不然在金疙瘩住一夜,明天一大早再回去?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金疙瘩的大队会计虽然是自己的老同学,可如果他在不在家,家里就一个年轻媳妇怎么办?即使刘金宝在家,天寒地冻黑地半夜的,叫人家在哪儿给咱安排住处?咱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干吗为了住宿的事去麻烦人家?最后国庆还是坚定了信心,蹬着自行车,摸黑出金圪塔村。

出了村又是一条长长的陡坡。国庆跳下车子,一手抓车把,一手推着车座,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向坡顶上爬去。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国庆只能凭土岭的黑黝黝的轮廓在微微发亮的天幕上留下的剪影中看出来快要到达坡顶了。这时他停住自行车,腾出手来勒了勒裤带,准备到了坡顶就搭腿骑上车子,然后从坡顶飞驰而下,下到坡底就是李家庄了,心里不禁感到一阵轻松。

就在国庆勒紧了裤带,用力推着车子,快要爬到坡顶的时候,一个让他根本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在离国庆只有几步远的坡上,面对着站着一只四条腿的动物。它有二三尺高,三四尺长,两只鸡蛋大的眼睛像两盏大电灯泡闪烁着绿色的光芒,能清晰地听见它由于长途奔跑而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说实话,国庆看到这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情景,立刻吃了一惊,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他在心里叫了一声:啊呀!这不是一只狼吗?早就听说这一带有狼,可国庆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说法,以为是有人编故事来恐吓那些不敢走夜路的胆小鬼的。再说,以前只听见过狼叫,只在画册上见过狼的样子狼的厉害和残暴的吃人的本性也是听人们讲故事时说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漆黑的旷野里,自己独身一人在这么近的距离面对着一只狼呀!怎么办?回过头就是下坡路,只要上了自行车,飞快驰下陡坡,也许能逃离狼的追赶。但国庆曾听人说过,见了狼千万不敢跑,你越跑狼就追得越有劲儿!在这么空旷的黑夜里,要和一只狼赛跑,不是开国际玩笑?看来不能逃跑,绝对不能退却,退却只能是死路一条。要不跑又能怎样?就凭着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怎么和它斗?国庆的脑子里急速地飞转着,怎么办?怎么办?当儿,那只狼面对着这个双方僵持的局面,可能也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它也许在想:这人手里拿的是一件什么武器呢?我能吃得了吗?该如何下爪呢?只听见呕儿一声,从它的喉咙里发出了因饥饿而不耐烦的呻吟,接着它的一只爪子在地上刨了两下,唰,唰两声似乎抓在国庆的心上,叫人感到更加恐怖。

万般无奈的钟国庆眼看就要崩溃了,情急之中,一只手下意识地向自己的身上摸去,上衣口袋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碰到他的手指,他用几个指头将它夹起来,放到手心时,才突然想起,那是他几天前在进城时在一家文具商店里,给妻子李贞买的一个教学用的口哨,一摸到这个冰凉的铁口哨,国庆立即产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决定吹口哨来吓跑这条即将对自己实施攻击的恶狼。

说时迟,那时快。国庆将口哨衔在嘴里,鼓足全身力气,用劲一吹。只听见黑暗之中猛地发出一声————非常刺耳的尖叫刹那间,国庆只听见耳边呼地一声响过,再定睛看时,那两只闪烁着绿色光芒的大眼睛已经消失了,那只二三尺高,撑着四条长腿、虎视眈眈的家伙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至于它向哪个方向跑了,也无法判断。这一刻,国庆才感到全身酥软,大汗淋漓,一阵冷风吹来,直得全身上下凉飕飕的,他直打冷颤。

惊险过去了,四周完全恢复了平静。国庆将那只非同寻常的口哨款款装进口袋,搭腿上了自行车,黑暗中他努力睁大了双眼,瞅准呼呼的坡道飞速前进,一溜烟进了李家庄村。当他敲开信用社的大门,坐在马会计面的时候,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马会计看到国庆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的模样,感到很诧异,赶紧倒了一杯开水递到国庆的手里,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马会计,你做梦都不会想到。我刚刚和一只恶狼斗了一场!

啊!马会计吃惊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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