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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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县委招待所的大门，国庆骑着自行车匆匆往回赶。他打算回到信用社，先把这20天的培训情况好好给林主任和杨书记汇报一番，然后赶紧回到官村岭去，也许那里这几天正在要紧关头。大小队班子定了吗？小段承包的试点开始搞了吗？
他回到信用社，将自行车放进库房，便进了林主任房间。他还没开口，林主任就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绷着脸，很严肃的说：“回来了？你先坐下，听我给你说。”他盯着国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接着说：“前天，公社杨书记和韩主任都被停了职，到县上写检查去了，公社新来了一个沈书记主持了全面工作。”
“那杨书记和韩主任俩现在在哪里？”
“听说是在县里写检查，具体地点大家都不知道。听有人说，他们两个将要被做为右倾翻案风的典型进行批判。那天县委副书记武峰来公社开了一个全公社各大队书记主任参加的大会，说他们二人明目张胆地在下边继续搞刘少奇的‘三自一包’那一套，和邓小平遥相呼应，搞翻案，搞复辟！武书记在大会上宣布了撤销他们俩的领导职务，并让他们回县里写检查。哎呀！我看，说不定这两位领导的问题，对你的事情会有些影响。”
“我的什么事？”
“你去县里参加青年干部学习班的消息，几乎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了，原先有人说，你这次学习班回来就是咱公社的副书记了，可是，你下乡的官村岭大队出了‘搞承包’的事，连公社的书记和主任都被撤了，对你能没有影响？”
“林主任，杨书记和韩主任出事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我早就想到了，在目前搞小段承包是人家上边不允许的事，原来想只要悄悄地搞，只要不张扬出去，就不会出事，可是人多嘴杂，看来还是让人家知道了，人家县委张英怀书记总是那样一种极左的面孔，那样咬死理，杨书记和韩主任怎能逃出他的手心？不过我考虑，他们也不能把这两位领导怎么样，他们这是为了社员们能过上好日子？又不是搞贪污和生活腐化问题，更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他们能把这两位领导咋了？至于我个人的事，我正想对你说哩！这次在学习班里，我就考虑了好久，我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事情都不是咱这号人干的。和我在一块学习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能踢能咬，叱咤风云的人，我哪里能与人家比？咱们这些人就是低下头，实实在在干一些实际工作还行，若像坐电梯一样，呼哧一下，把咱提到一个公社副书记的位置上，我都会头晕哩！再说今天临回来时，县委组织部的任副部长已经和我谈了话，说还要让我回到我大队去，当上半年支部书记，再锻炼锻炼，补上这一课，你说我能去吗？”
“哎呀！人家组织部的人叫你下去继续锻炼，说不定只是一个借口，肯定和杨书记、韩主任的事有关。我看你不要着急，就在咱这里好好干，千万不敢再回你村里去了。这几年来，你在咱这里干的就挺不错，只要你好好干，将来在咱们金融系统也一样有出息。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国庆，你在这么大的事情面前，还能这么冷静！你有这样的想法好！确实应该稳稳当当的，一步一个脚印好。你先休息休息，然后回官村岭去吧，咱要有始有终，等官村岭的工作结束了再说。”就在国庆回头准备离开时，他又忽然说：“还有一件事，公社王秘书昨天专门找到我说，等你从县里回来，去见一下新来的沈书记。”
“我估计是县委组织部给沈书记打了电话，可能还是让我回到我大队去当书记的事。林主任，他们要再来时，你帮我给他们解释一下，你就说我干不了那事，说我就不是那样的材料。我得马上先回官村岭去一趟。”
已经是阳历5月末了，田野里，大路边，磨盘岭上，一层层的梯田里，黄橙橙的一片，老远就能能闻到一股新麦的清香。
钟国庆推着自行车在通往官村岭的坡道上踽踽独行，临进信用社大门前的那种兴奋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当初韩主任提出在官村岭悄悄试行小段承包试点的时候，他曾欣喜过，兴奋过，也担心过。其实，驻村工作队的所有人也明知道要搞这样的试点将会带来的后果，但并没有估计到后果竟这样严重。把公社现有的两个主要负责人都被一撸到底不说，还要上大会批判！唉！杨书记和韩主任是否有些太不谨慎了？为了提高社员们的劳动积极性，为了集体的生产，竟把自己的前途和身家安全等全都贴上了，值得吗？
想起这些，他十分憎恨那个干什么总是一副极左面孔的县委书记张英怀。一个公社的领导，在他管辖的范围里，悄悄搞个小段承包试点，还不是为群众办点好事，还不是为了多打粮食，给广大劳苦群众谋福利，难道是为了他个人的私利吗？究竟有什么不好？不就是个试点吗？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呢？
国庆骑在车子上，边走边想。
自去年冬天，从上到下掀起了一股反击右倾翻案风，说邓小平出来刚刚工作了两天，就又要否定“文化大革命”，要翻案，要复辟。特别是今年天安门广场的“4.5事件”以后，邓小平又一次被撤销了党内外一切职务。你想，张英怀怎么不把官村岭这事当做一个典型来大做文章？说不定抓了这两个领导，他还能官升几级呢？
就在这当儿，官村岭5队的会计李吉生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官村岭村口的大坡上飞驰而下。他远远地瞅见国庆的影子，就立即捏紧自行车闸，刹住了车，还没有站稳当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村里的事。
国庆问他：“工作队那些人都在吗？”
“在，都在，每天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到地里参加劳动。不过这一段，村里顺当多了，大队决定上扬水工程，请来水利局的专家，在现场搞了测量，画出了设计图，前几天已经动工了。据说除了上扬水工程，还要在沟里打一条水坝，建个小型水库。社员们一看到在沟里修水库、扬水，大家的积极性可高了。其实，你们工作队只要把村里的班子弄顺了，只要宁宁坐在那里看着，大家什么就都会干了。”李吉生说得眉飞色舞，满脸的兴奋。
“石银虎现在干什么？”
“支书嘛！那家伙本来就是个能干人，这几年让孙永春把人家给压得抬不起头。只要把他放在正经地方，一定会干出大事情。你说是不是？”
“你再说说其他人，大队主任、大队会计都是谁？还有其他人员变化吗？”
“大队主任还是冯和超，那人本来就不错，也有本事，就是这几年看不惯孙永春的做法，工作消极一些。经过你们这次对党员的整顿，开了党员生活会，他可大变样了。据说，在党员会上韩主任拧住他，就是不让他轻松过关，让他给大家检查了好几次，才算了事。现在他的积极性可大了，从早到晚都在修建小水库的工地上忙，嗓子都快喊破了！”
听到这些，国庆高兴地哈哈笑了起来，一路上沮丧的心情一扫而光。他见李吉生没有谈到大队会计是谁，边接着问道：“你呢？现在干什么？”
“韩主任说，是你的建议让我当大队会计，你怎么还明知故问？”
“最后定班子的时候我就走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变化。你们村是一个大村，咱当了大队会计，可要尽心尽力地干，干事要出于公心，行的正，走的端！群众都拿眼睛看着咱哩，谁好谁次社员心里都像明镜一样！可不敢贪占小便宜，那太没出息。”
“是，是，自我当了大队会计以后，这些话我爸都说过几遍了，他一直说，要把你当做榜样，要我向你学习。”
“韩主任的事，社员们都知道吗？”
“知道，社员都在背地里都叫他韩青天，他不仅惩治了村霸孙永春，还悄悄让社员们搞承包试点，他净为群众办好事，自己却被停了职务，被弄到县上去写检查，听说还要开会批判他。钟会计，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在哪里吗？村里正有人在下边张罗，准备烙些油饼和饦饦，要去县里看他。”
“吉生，你要悄悄地对乡亲们说，可不敢叫他‘韩青天’，那是给他加罪哩！也暂时不要去看他，那样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大家都要相信，他的问题会解决的，我看时间也不会太长，好人必然会有好报的。”国庆看看时间不早了，李吉生还要外出办事，就说：“你要出去办事，就快走吧？不过再问一句，那小段承包的事，现在都停了吧？”
“表面上说是叫停了，其实各队都正悄悄地搞得热火，不过，你放心，他一般外人看不出来，也问不出来的，大家都学聪明了，你快回村里去吧，等我回来再给你说。我去信用社办几笔手续，沟里的水库等着水泥呢！”说完，他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国庆回到大队部时，同志们刚刚从地里干活回来，正洗洗手准备吃午饭去。王国华见国庆回来，便笑着打趣道：“在县里学习了几天，捞了个什么官？还不准备请客？”
“王特派员，你还不了解我，干个具体工作还凑合，当官儿，咱没那本事，这次去学习班的有40多个人，我看起码有30多个人提拔有门，但我肯定没戏。”
“为什么，凭什么没有你？”
“咱才干了三日两后晌，就想这想哪，不是白日做梦吗？真的不行，我绝不骗你？”
组织委员李轩说：“不对吧？昨天晚上，那新来的沈书记在电话上跟我说，让你回来就回你村去，当半年支部书记，补上这一课嘛！”
“李部长，你告诉沈书记，说我就不是那块料，我想，还是再跟上你们，好好锻炼二年再说。我总觉得，县委这样做，有些拔苗助长的意思，不是啥好事情，我还怕别人笑话哩。”
刚进门的李桂花听了国庆这话，愣了一下，随后却会意地默默直点头。李轩说：“行！人各有志，他谁也不能强求你。他们要再问，我替你解释。”
这时站在门外、已洗过手等着吃饭的祁志勤却一直摇头，十分不理解，心里暗想：国庆这家伙，进城学习了几天，是不是变傻了，怎么净说一些胡话？
那天的午饭是在8队吃的，5个人分了两伙，国庆是跟着王国华和李桂花两人去的。
国庆感慨地说：“咱们在官村岭停了多少天了，这饭都吃到8队了，全村的人家基本转了一圈了吧。”
“可不是，咱们来的时候，还没出正月，现在都快到割麦的时候了，最少也有3个多月了，我看咱们也该走了。”李桂花掰着指头算了算说。
“现在班子都顺了，人家干的那么热火朝天，我们还不是在这里白吃饭？”王国华也说道。
进了门才知道，今天管饭的竟然是新任支部书记石银虎的家。王国华一踏进大门，就先给人家打了个道，说：“对不起，今天要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多了一个人，钟会计回来了。”
“老王，你胡说些什么，国庆来我家吃饭，我还求之不得，怎么敢说是添麻烦，快进快进。”随着说话的声音，石银虎掀开门帘站在门边，招呼大家快进。
国庆一看，便笑着说：“你家原来住在这里，今天来也算是认个门吧！”
石银虎家里一共5口人，夫妻两个，3个孩子，两女一男。吃饭还是在炕上吃，他老婆和三个孩子在锅头边上另坐了一个小桌。
从家里的摆设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样子看，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桌子上摆的主食与其他家户没有两样，玉米面发糕，玉米面糊糊，但却比别的家多了两个菜：为了管干部饭，特意炒了一盘鸡蛋，一盘豆腐。让大家先上炕坐好，石银虎却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端来一壶柿子酒，一定要大家喝一口。
国庆看到石银虎满面春风的样子，笑着说：“这一次，大家把你推到了前面，成了大伙的领头人，你可要好好施展施展本事了。”
“现在，可不是以前你8队那几十户人了，全大队200多户呢，干好这一摊子可不容易呢！”李桂花也说。
“唉，就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了，我晚上都整夜整夜都睡不着。”石银虎有些着急地说。
“可不敢这样，要有大将风度，你要想法发挥集体的力量，一个人再着急能顶啥？”王国华提醒他。
“大家也都卖力着哩，你到工地上去看看，冯和超这几天都瘦了，嗓子都喊破了，我们心里着急，眼看雨季到了，到时候那水坝筑不好，整个工程就要泡汤了。”
“那只有加紧干嘛，还有啥办法，有什么困难，你就吭气，我们大力支持你！”钟国庆也给他打气。
“只要是我们能克服了的困难，也不会去麻烦别人，这次为了建这个水坝，上这个扬水工程，上边没少给我们支援，县水利局免费给我们搞测量、设计图纸，还拨来水利工程款，那天买水泥，资金临时紧张，信用社马上就给贷了3000元，我们还能说什么，只有好好干的份了，你们放心，雨季到来之前，我们保证把这道水坝筑好，估计入了秋，就可以解决人畜吃水和浇地问题了。”
“毛主席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这话说得真好，沟里的水一抽上去，就给社员们解决大问题了。将来在沟底再把芦苇地面积扩大一些，在水库里再养些鱼、虾、鳖，多种经营一搞起来，你们官村岭可就要富了，可能要比我们青松岭还要好得多。”钟国庆笑着夸赞道。
“你看，钟会计说的多美，你要能在社员大会上把这些美好的前景，给大家说道说道，大家的干劲就更大了。”石银虎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那天傍晚的时候，副队长李轩刚回到大队部，便接到了公社王秘书的电话，说：夏收在即，社员们都要忙了，公社还要组织“三夏”工作队，所以公社决定，让原来的各驻村工作队尽快撤回，撤回以前，要注意做好善后工作。
放下电话，李轩让祁志勤马上去通知石银虎，立即召开一个大队干部会议。祁志勤刚出去，还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支书、主任、副主任、大队会计、民兵连长、妇女主任，贫协代表都先后赶到了。石银虎简单做了一个开场白，李轩便首先发言，他说：“我们大队的新领导班子成立以后，同志们的精神焕发，信心很足，干劲也不小，对各自分管的工作，也很认真负责，大队的面貌焕然一新，这几天我在地里和大家一起干活时，听到社员们不少反映，表扬的多，感谢得多，批评的少，就是批评也是提建议。我深深感到，我们的社员都是好社员，群众都是好群众，他们都是有良心、讲道理的，只要我们的干部们出于公心，为大伙办事，大家都会支持，也都会服从领导、听指挥的。照这样下去，我们大队的工作，我们的生产经营，就不愁搞不好。我敢说，到年底，我们官村岭大队分给社员们的粮棉油将会大大增加，我们劳动日的分值也会翻倍，不信，咱到时候再看。”说到这里，他话峰一转，说：“目前夏收来临，我们的水坝建设也正到了关键时期，同志们也都很着急，我想凑今天晚上开个小会，再协助大家把目前工作研究安排一下，再过3、5天，我们也该回公社去了，不能老住在咱们这儿。”
石银虎一听李轩的讲话，立刻就意识到，工作队马上就要撤走了。他马上问道：“李部长，听你这话，是不是你们马上要走，你们急什么，怕我们忙了，没人管你们吃饭了，还是怎么？起码等我们的水坝建成了，把水从沟里抽上来，咱们喝了庆功酒，你们再走也不迟呀，公社再忙，也不在这10天、8天上！”
“若没有特殊的情况，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但不管什么时候走，我们还在咱公社，只有十八九里地，还不是经常见面？不说了，咱们抓紧研究工作吧！”
“噢！这就对了，这些天社员们都在下面议论哩，说这次以韩（青天）——韩主任为首的工作队确实是为老百姓办事来了，等工作队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表示一下。到时候，你可要提前两天给我通知，要不，我可要带着社员们找到公社去！好了，我就说到这里，咱们赶快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冯主任，你不是已经有了个计划吗，你就先说说，然后大家补充。”
大队主任冯和超站起来，刚说了一句“同志们”就卡住壳了，他赶紧喝了一口水，才嘶哑地说：“对不起，这几天嗓子不好，昨天我和银虎俩在一起聊了聊，简单拟了个计划，现在我先谈一下，希望大家补充和指正。”
那天晚上，等大队的干部们散了会，一一离开之后，王国华从他的挎包里掏出一封信，说：“国庆，前几天还收到一封从内蒙部队寄来的信，好像是你同学。”
“是，前次不是给你说起过嘛，我的老同学。”国庆接过信，立即撕开，坐在床沿上看了起来。
国庆老同学：
你好，来信收到，谢谢你的关心，知道你现在很忙，在你百忙之中还惦念着我家里的事，真是难为你了。我父亲身体现在很好，自吃了你给的那些药之后，胃病基本没有再犯过。良仙前几天刚来到部队，我正在给她办随军手续。今年元月份我被调到团部工作，属于正连级，我们的部队在边防，所以够上随军条件了。我最近和我父亲联系，准备把他接来，可他不愿意，他说，他在家里自由，朋友也多，生活上他完全可以自理，没办法，还是过一段，看看再说吧。
最近一个时期，国际形势比较稳定，我们的战备也就松了一些，日子也过得比较轻松。但国内的形势近来可真有些看不透，元月8日周总理逝世，4月5日，天安门广场出事，4月7日，中央又宣布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据小道消息说，毛主席病重，华国锋现在主持中央工作，华国锋同志才上来，能主持了那一摊子吗？国家能真正保持安定团结吗？真叫人忧心啊！
你家里一切情况还好吧，大伯大婶的身体如何？李贞和孩子们如何？听说你们已经两个女儿了，有福气，好好培养她们，成为国家有用之才。
好了，不啰嗦了，你很忙，我计划过了春节回去再与我父亲商量来部队之事，到时候再去看你。
祝你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代问李贞同学及全家好。
同学：石志强
1976年5月20日
看完石志强的来信，他真为石志强的进步和他媳妇能随军而感到高兴，这样他就能安下心来，好好在部队工作了，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大的进步。当他想到石志强在信中提到的国家的形势时，也感到非常忧虑。中国是一个有10亿人口的大国，也许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但中央领导人不能出事啊！中央领导层如出现大的动静，那可关乎到全国人民的幸福和安危呀！咱尽管是一介小小的草民，虽然不能去左右国家的趋势，但咱也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千万不能在关键时刻犯迷糊呀！直到他躺在床上时，他还在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早上，天蒙蒙亮时，工作队的5个同志，就将驻地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停当，捆在自行车上，没等生产队出工的铃响，他们就迎着晨曦，悄悄离开生活了3个多月的官村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