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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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碎“四人帮”标志着“文革运动”的结束。从此，龙城的新鲜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简直叫人目不暇接。国庆和机关里的大部分人一样，一时都有些适应不了这些快节奏的变化。县委时常召集县直单位党员干部会议，传达中央秘密文件。有时是在大礼堂，有时是在体育馆。会场的大门口总是有解放军站岗，参会者凭票入场，搞得非常神秘。国庆作为一个党员干部，常去参加这样的会议，或是听文件传达，或是听报告。国庆感到这种方式恐怕是上边领导有意采取的一种宣传策略，因为凡是这种会议上传达的秘密文件精神，在群众中传播得特别快。
有一次是参加“对越反击战”的一个英模报告团来龙城作报告，国庆和同志们都很热心地去了。大礼堂里近两千个座位坐得满满当当，过道里都坐满了人，作报告的是亲临前线指挥作战的一个军政治部主任，姓董，他的老家就是龙城县人，离开家乡当兵打仗已经三十余载，但他一口地道的龙城口音，丝毫没有那些南腔北调，就更让人们增加了一种亲切感。他口才很好，表达能力很强，不愧是做宣传鼓动工作的，讲起这场战争的起因、过程及最后我们取得的胜利，滔滔不绝，口若县河，具体生动，令人鼓舞。大会堂里的掌声像雷鸣一般，一阵接着一阵。直到十二点了，报告做完了，该散会吃饭了，但与会者仍然不断地向台上递条子，问这问那。
就在听完英模报告团的报告回到行里时，古振刚突然对国庆说：“听说，最近又要成立一个专业银行，叫做‘中国农业银行’，说不定咱们股的人员都要被分到农业银行去。”
国庆听了，觉得很新奇，但却不知这些消息是否确实。
很快，古振刚的话得到了证实。
原来是国家根据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首先发展农业生产的指导思想，在北京恢复成立了“中国农业银行”。各省市农业银行基层机构也在全国各地相继建立。国庆从有关文件上看到，这是农业银行第四次恢复成立了。第一次是1951年8月建立，名叫“中国农业合作银行”，1952年7月撤销；第二次是1955年3月建立，名字就成了中国农业银行，1957年4月撤销；第三次是1963年11月建立，1965年11月撤销；这次已算是第四次了，1979年2月23日国务院发出《关于恢复中国农业银行的通知》。
一九七九年年末，龙城县也建立了农业银行。沿袭上面的精神和规定，将人民银行里原来与农村、农业有关系股室的人马都划归农业银行，另外从会计、出纳、办公室、人事等部门也抽调部分人员划归农业银行。国庆所在的社队财务管理股与农村的关系密切，理所当然地被划归到农业银行。原人民银行尚行长也到农业银行当了行长，姜振华老股长也被分到农业银行，仍然担任办公室主任。
农业银行成立后，将龙城县县委的一个旧招待所买了下来，经过简单的装修和改造，农业银行便搬了进去开门营业了。从支行大院的布局看，分两部分，临街的是一座三层的土木建筑。一二楼用于办公，三楼供员工住宿。楼房的背后是一个小院，有两排平房，共几十间房子。会议室、食堂、车库，厕所等都设在这个小院里。国庆所在的社队财务管理股设在办公楼的一楼，一共三间，宁股长的办公室占一间，吴润生与闫守纪在一个办公室办公，还剩一间，就成了国庆和古振岗的办公室。宁股长在后院的平房里有一间宿舍，剩下他们四人都住在三楼。财管股的工作任务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以前那一套。
刚刚恢复成立的农业银行人员严重不足，包括基层营业所的人员在内，一共才58个人，这哪里能适应工作需要？因此，根据上级行的决定，很快从社会上招了一批年轻人，不久就有30多名青年男女一霎时就涌了进来。行里把他们分别补充到各个营业所和支行股室里，财务管理股也分来两男一女，股里的人多了，也立刻热闹了。
一天下午，国庆在上厕所回来的路上碰见了老股长姜振华，还没等他开口，姜股长就悄声说：“有一件事情，给你透个气。”
“姜股长，啥事？”国庆微笑着问道。
“行务会上研究决定，让你到办公室担任副主任，兼任工会副主席。这事，出去先不要说，你知道了就行了，思想上有个准备，等有人与你谈话以后再说。”
国庆听了姜主任的话，心里一阵欣喜，但他只点点头，就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国庆当然很高兴，他努力地掩饰着内心的兴奋。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掉这些烦人的数字、报表、材料，换一换口味了。但他知道在领导没有正式与他谈话以前，随时都可能有变化，不能高兴得太早。
一转眼好几天都过去了，可是并没有一个人与他谈这事。人事股没人说，宁股长也没说。国庆悄悄观察宁股长与自己见面时的表情，但他的脸挺得扳平，没有一丝异常的迹象，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有好几次国庆想就此事当面问一问宁股长，但他不敢启齿，他不知道宁股长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万一问糟了，惹犯了他的脾气，出面一阻挡，再把此事搅黄了，岂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吗？
一个礼拜后的一天上午，支行的工会主席、副行长郝广达到股里找到国庆，直接了当地问：“国庆，宁股长没给你谈你工作变动的事儿？”
“郝行长，没人给我谈过。宁股长刚刚还在这儿，现在可能回他办公室去了。”国庆赶伸手指了一下宁股长的办公室。
郝副行长是个直筒子脾气，听了国情的话，马上就发了火，他站在财务管理股办公室的门口大声吆喝：“宁股长，宁向前，到股里来！”
不一会儿，只见宁向前股长沉着脸走了进来，故作诧异地问道：“郝行长，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国庆调办公室的事儿怎么还没给人家谈？”
“还没有顾得上，这几天不是忙吗?”
“谁不忙？支行要成立工会，那么多的事情，你叫我一个人去搞？马上让他交接工作，下午就到办公室上班。国庆，下午上班后你先来见我！”说完他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走了。
郝副行长走后，宁股长尴尬地笑着对国庆说：“国庆，你不要有其他想法，我确实不想放你走！现在看来已经留不住你了，那你就走吧。一会儿你将你手里的工作暂且先交给振岗，就可以走了！”说完这话，他转过脸悻悻地离开了。
宁股长走后，国庆立即着手给古振岗交代完了自己手里的工作及文件档案，并收拾清理了自己的公文柜和抽屉，将锁子和钥匙也交给古振岗，然后就拿上自己的私人用品，准备离开。
古振岗看了一眼国庆，神色黯然的说：“你干吗交代得这么利索，座谈会还没开，你就这么急着要走？”
“我看不要等了吧！宁股长那人，恐怕不会因为咱一个小卒卒的调动，还要开什么座谈会。再说，那边的工作还在等着，我还是快点过去吧。”说着就抱着一堆私人用品，走了。
下午一上班，国庆就直接去找郝副行长。恰好姜股长也在郝副行长的办公室，他们正在商量筹备农行工会成立的有关事项，国庆一进去就坐下来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去，郝副行长明确地讲了国庆的工作权限、任务和指导思想的同时，又嘱咐了他几点：办公室的工作繁杂，要配合姜主任干好办公室的事情以外，重点考虑支行工会的工作等等。
到办公室上班几天以后，国庆才知道了自己这次工作调动时曲折的过程。
龙城县农业银行成立后，行里召开的第一次行务会议，就是研究行里的人事工作。那天晚上，新的一届行务会成员都来的比较早，也比较齐。有的原来就是股长，有的原来是副股长，过来后主持工作。尚行长边吸着烟，边眯缝着眼睛，看了一圈他手下这些从人民银行分过来的骨干。他计划要在今天的会议上，不仅要明确这些人的职务，还要再配备一些副职，建立一支得力的环节干部队伍。
在尚行长说明了这次会的议题以后。办公室主任姜振华便第一个发言，他郑重其事地说：“办公室事情杂，还要承办工会的具体事务，可目前就我一个负责人，根本就忙不过来，我建议把财管股的干事钟国庆提起来，任办公室的副主任，兼任工会副主席，请领导们考虑一下。”
支行副行长、兼工会主席郝广达，也早有这个意思，一听姜振华的提议，立即接着说：“老姜提的值得考虑，我完全同意，国庆这娃，人很实在，干工作利索，材料也写得好，办公室和工会就需要这样一个人。”
其他几个老股长也纷纷发言表示同意。可是财管股的股长宁向前却直摇头，他说：“这哪里能行，大家知道，我们的工作那么忙，你把国庆调走了，我那里怎么办？再说，省行有文件，财管人员要保持稳定，调动财管股人员，要经上一级行领导同意才行，尚行长，这个文件，你是知道的。”
尚行长听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表态。
这时，信贷股的文股长带着讥笑的口气说：“‘太君’，咱也不能太霸道了，好人手谁不想用，你就一直把人家娃捏在你手里，连提拔也不行，下边信用社那么多财管辅导员，你就不会重新物色一个？”
还有几个老股长异口同声的说：“就按老姜的意见办吧！要顾全大局嘛！”
宁向前股长听了大家的口气，有点着急了，但却还把希望寄托在尚行长身上，他眼巴巴的盯着尚行长说：“尚行长，那次在地区中心支行开会时，孙行长专门讲了这个问题，你也参加了那个会，究竟如何好，你说一句话吧！”
这时，尚行长不紧不慢地说：“上边是有这个意思，但也不能那么绝对，咱们还是具体问题具体研究，要从实际出发，从大局出发，我看办公室的副主任就是钟国庆了，你下去很快给小钟谈一下，让他近日就到办公室报到。行了，这个问题就这样了，继续研究其他股室的问题。”
.........
宁股长明知道这事已经没有挽回的希望了，但却依然采取了软顶硬抗的办法，他想再拖延几天，尚行长和姜股长就会另想办法，那样，国庆就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工作。但姜股长却不肯相让，直接去找了他的主管行长——郝广达副行长，最后还是郝副行长亲自出面才将此事摆平。
钟国庆调离社队财务股之前，行里又给股里安置了三个新人手，国庆一走，还剩7个人，就宁向前一个股长，经宁股长提议，便将吴润生提拔为副股长。
到办公室以后，国庆又立即忙碌了起来。首先是着手筹备支行工会的代表会议，准备选举新一届工会领导班子。这几天，他一面去催促各股室、各营业所，尽快选举出席第一届农行工会的职工代表，一面起草工会的章程、领导讲话等各种会议文件，很少有时间再回到财务管理股去与伙伴们闲聊、座谈。一天，古振岗来到国庆的办公室，说：“看来‘太君’是不准备给你开座谈会了，我和润生几个商量了一下，不然咱们几个出去吃一顿饭，照个留念像。”
国庆听了，感动地看了一眼古振岗，笑了笑说：“算了吧，老古，咱们都还在一座楼里办公，经常见面，不需要那样了吧，再说，咱们几个私下这样一搞，叫人家宁股长也不好看，你们若为这事与人家宁股长闹下矛盾怎么办？将来还要在一起搭班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