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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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眼看就要过大年了，人们都在忙着办年货，支行的大楼里也显得稀稀拉拉的。
快要吃中午饭时，国庆正在办公室里与姜主任、人事股的董股长商量下去慰问退离休老干部的事。这时有人通知国庆，让他立即去尚行长办公室。
国庆不知尚行长有什么事，便放下手里工作，匆匆上了二楼。他轻轻推开了尚行长办公室的门，尚行长正和地区农行的史副行长谈话。他见国庆进来，就向史副行长介绍道：“这就是钟国庆，史行长还是你亲自同他谈吧！”
史副行长是个老革命，快六十岁了，笑容可掬，平易近人，说话嗓门挺大，挺干脆、果断。他看了一眼国庆，就笑嘻嘻地说：“不错，很精干！国庆，省分行决定调你去省行干校当老师，有什么困难没有？”
国庆一听史副行长的话，着实有些突然，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他有些犹豫地说：“史行长，到省农行干校当老师？我能干得了吗？再说，我家在农村，父母也都老了，有许多实际困难，家里离不开呀！”
“国庆，你先不要着急，听我给你说清楚，你再表态。”史副行长笑着看了尚行长一眼继续说道“让你去省农行干校当老师，是省行的张逸民处长推荐的，他说你过去在省里帮他编写过生产队会计教材，你还在县里给生产队会计讲了多年课，在干校讲生产队会计业务的课程，肯定没有问题，这是第一；第二，你提出家庭有困难，离不开，这也好办，省农行干校的地点就设在你们龙城县，你看呢？”
国庆听后，虽然顾虑解除了不少，但还是拿不定主意，不好轻易表态，他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尚行长，说道：“尚行长，你说呢？”
“去吧国庆，还在咱农行系统工作，怕什么？又不走远，再说，给全省农行的干部讲课，谁能去得了呢？到那里好好干，不要给咱龙城县农行丢人！”尚行长毫不犹豫地表了态。
钟国庆虽然心里还有些犹豫，但嘴里却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无可奈何地说：“史行长，那就让我去试一试。”
“要去就要干好！不能说试一试。干校还要调去一些大学生，不断充实教员队伍。你去以后要配合好干校领导，干出成绩，为咱黄龙地区争光！”说着从他的提包里掏出一张介绍信，递给国庆，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了正月初五，你去省分行报个到，代表省农行干校去参加全省农行的支行行长工作会议，开完会可能还要去总行的师资学习班培训半年。”
就这样，在尚行长办公室的片刻时间里，经过与两位行长的三言两语的谈话，国庆的工作和生活立刻又发生了变化，又要到一个新的工作岗位上去了，国庆平静的心里立刻翻腾起来，不知是喜是忧，似乎塞进了一团乱麻。
国庆是第一次参加全省的支行行长会议。正月初六早上8点钟，他跟随尚行长和办公室姜主任在龙城县火车站上了火车。尽管说那是一趟快车，但还是叮叮咣咣，摇晃了十个钟头，直到下午六点才到了省会平阳市。在平阳市“五一”广场附近的“平阳饭店”报道后，国庆才知道，干校的校长已经报到了，名叫郭少华。国庆与郭校长住在一个房间。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烟瘾很大，一支接一支地抽，国庆一进房门，便闻到一种浓浓的香烟味。其实，老汉挺平易近人，也很健谈，三言两语两人就热乎了。
这是农行恢复建立后的第一次全省支行行长会议，会议内容很多，所以时间抓得紧。第一天下午报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是听取省农行一把手王军行长作报告。
当国庆坐在平阳饭店豪华的大会议厅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新鲜、拘谨。全省110多个县级支行和7个地区、4个省辖市的中心支行，大小共120多个行，每个行来一个行长，一个办公室主任，还有省行各处室的领导及个别与农行有关的省直单位像农业厅、林业厅、粮食厅等领导，加上省新闻单位的记者，大概有300多人，几乎要把这个大型的会议室坐满了。
大会议室的设施很豪华。敦实、光滑、油光闪亮的长条会议桌，软绵绵、带扶手、有些笨重的椅子，坐上去叫人感到很舒适；大会议室里的音响设备给国庆留下深刻的印象，它根本不像在县大礼堂里听报告时那种刺耳、嘈杂的大喇叭的效果。从它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悦耳、温柔，一点也不失真，省行王行长那坚定、有力，非常清晰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说话一样。
省行行长王军是从太行山革命老根据地走出来的老八路，他敦实魁梧的身材，有棱有角的大脸盘，浓眉下一双细小但炯炯有神的眼睛，隆起的鼻梁，紧闭的嘴唇，显示出一种特有的威严。会场里鸦雀无声，王军行长站在主席台上，对着麦克风侃侃而谈。他并不照本宣读，目光面对着主席台下的听众，似乎完全是即席演讲，他滔滔不绝，讲得幽默风趣，生动、实在，没有一句大话空话，所以很能打动会场里这一片从事金融工作的业务干部。他正讲到“文革”运动给银行工作造成的巨大冲击和无法挽回的损失，例举和阐述农行恢复建立后马上就面临的拨乱反正和彻底整顿的各项任务。讲到重要的地方，他挥舞着胳膊，大声疾呼，会场上不时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王行长的报告一直持续了一个上午。真不知道，四五个小时，老头儿站在麦克风前累不累？反正国庆坐在柔软的椅子上都有些累了。回到宾馆的客房里，国庆给郭校长的杯子里续了水，感慨地说：“郭校长，王行长不愧是省行的领导，讲话就是有水平，对于基层银行的情况那么熟悉。并且那么和蔼，那么平易近人！”
听了国庆的话，郭校长嘿嘿笑了，他说：“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那老头可不是个一般人，脾气很倔，很严厉，批评起人来，根本不讲情面，也不管你受得了受不了。不过批评时很严厉，但他很少处分人，即使处分，也是再三斟酌，尽量从轻发落。”
国庆笑呵呵地坐在郭校长对面，眼睛盯着郭校长，不时地点头感叹。
郭校长有几分感慨地说：“刚解放时，我和一群年轻人，跟着他，牵着毛驴，推着手推车，载着银行帐本和办公用具，从上党老革命根据地出发，来到黄龙地区，创建了黄龙地区的第一个中国人民银行。那时他就是黄龙地区人民银行的行长。那人的作风很硬，特别廉洁，他从来不肯占国家一丁点便宜，对他身边的人要求得很严。由于他以身作则，虽然对同志们工作上严要求，但生活上很关心，所以大家都很佩服他，也很尊重他。”
王军行长的报告结束以后，会议秘书处安排了两天时间让大家讨论。钟国庆和郭校长被编在黄龙地区的小组里，在一个小型会议室里参加讨论。参加这个讨论组的是黄龙地区各县支行的行长和办公室主任，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同志，就国庆一个年轻人。这些人，大部分从事了多年银行工作，富有金融工作的实践经验，也有些是从其他单位调来或从部队上转业的老领导，虽然不太精通银行专业，但在多年的领导岗位上积累了丰富的行政管理经验。国庆觉得，在这个场合没有他讲话的份儿，他拿着钢笔，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老领导们的讨论发言，特别是他们在谈到如何解决目前的业务和日常工作中遇到的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和采取的各种措施时，国庆听得非常自认真。在同志讨论的过程中，不时有省行各处长来到这里，落实当年有关的工作任务。
这次会议共开了10天，在剩下的几天里，省政府分管农业和金融的副省长及省财委主任都到会讲了话，省农行的处长们根据各处室的具体业务，也分头在下边讨论时召开了专业会议。
一天，省行人事处的张文化副处长专门将钟国庆叫去谈了一次话，通知他散会后，就到山东省银行学校报到，参加总行举办的师资培训学习班，并嘱咐他说：总行的培训学习共6个月时间，到阳历9月份才能结业。省里这次就去你一个人，你要努力学习，准备回来就上讲台给全省的学员讲课。并再三嘱咐他，这次学习时间比较长，动身前先安排好家里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