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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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光阴似箭，繁忙的日子像被疾风翻动着的日历牌，一页接着一页翻得飞快。一个崭新的春天转眼间又翩翩来到了龙城。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里，龙城县农行的新办公大楼在一片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竣工了。接着，农行的同志们怀着欣喜的心情，欢天喜地地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办公楼。崭新的桌椅、家具，雪白的墙壁还残留着涂料和油漆散发出的淡淡的气味。大家坐在柔软的椅子上，趴在那宽大的写字台的绿色玻璃板上的时候，一种舒适、温馨的感觉油然而生；前来办理各种业务手续或特地来到这里转一转，看一看的人们，踏着光滑闪亮的花岗岩台阶，走进装修得素雅、整洁、大方的营业大厅，仔细地端详着，品评着，不住地点着头，嘴里发出“啧啧啧”的赞叹。郭行长带着他的班子成员，喜气洋洋地从一楼上到五楼，又从五楼下来，像是在验收，又像是在欣赏。人群中有人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雪白的墙壁，看是否像想象中的那样光滑；有人抓住楼梯扶手，用力晃动晃动，看是否足够结实。走进营业大厅，站在柜台外面，看着穿着崭新行服的员工们紧张而有秩序地给顾客办理着业务手续，大家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成就感、自豪感。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国庆怎能不思绪万千？回想起两年前，他刚回到这里上班的时候，支行到处一片邋遢、混乱不堪的情景，人们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郭行长额头上深深的皱纹、眉心那颗难解的疙瘩，他感到一阵喜悦和欣慰……现在，这些烦心的事都过去了。从支行领导班子到一般的员工，大家的心齐了，步调一致了，各项工作按部就班，顺利进展。此刻的龙城农行就像一辆刚经过大修的载重汽车，加满了油料，马达轰鸣着，奔上了宽阔的大道。
郭行长在农行修建大楼期间曾临时办公的家属院里，收拾了两间房子。把他的家从妻子曹老师上班的县一中搬了过来。现在曹老师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县一中上班，儿子女儿也在龙城县分别上了小学和初中。生活条件的变化，使郭行长的工作环境变得比较舒适了、规律了。但他一有空儿，仍然会来到支行的办公大楼上，笑眯眯地坐在国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与国庆俩谈论着行里那些永远也谈不完的无穷无尽的事情。特别是在他值班的晚上，他总会来到国庆的宿舍里，一聊就是十一、二点钟。不过这时他们讨论的议题已经不再是行里的纪律整顿和应付那乌七八糟的令人头疼的事情了，而是研究如何进行商业化银行改革的事情。谈论最多的还是要学习国外银行的先进管理经验，搞好经营，提高银行的经济效益，把龙城农行办成真正的商业银行。
像整个国家的改革一样，银行的改革，从上到下都还没有一套成熟的经验，大家也都在按照邓小平的理论，正在“摸着石头过河”。
此时，农行各级领导的经营理念也正在发生着很大转变。地区中心支行的每次会议上，叫得最响的就是组织资金，大搞存款。马克思那句“对于银行来说，最有意义的始终是存款”的名言，成天挂在领导们的嘴边，成了他们的口头禅。“存款是立行之本！”成了银行人共同心声和经营理念。工、农、中、建和农村信用社，纷纷采取各种各样的得力措施，拼命动员、竭力劝说人们，把钱存到他们的行里去。街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现象。看吧！一夜之间，农村乡镇和城里的街头巷尾，储蓄网点如雨后春笋，星罗棋布。动员存款、揽储的方式方法也多种多样。今天这个银行，在大街上贴出大红标语，在储蓄所门口打出了了横标，宣传“存款有礼”“有奖储蓄”；明天，在另一家银行的储蓄所门口，又贴出了告示“凡来本所存款者都有精美的纪念品”。甚至有的储蓄所，突然挂出了提高存款利率的招牌。这种借高息揽储的手法最有效，也最厉害，立刻把其他银行已入库的存款也拉了过来。这种局面一出现，各行之间的恶性竞争更加剧烈。储户们的存款不停地在各行之间搬家。有人昨天才把一笔大额存款存进甲行，今天看到乙行的利率稍高，奖励更多，便马上把昨天才存入甲行的那笔存款全额取出，又存到乙行里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些手里握着大额存款且头脑灵活的储户，放下手里的生意，坐阵街头，静观各家银行的揽储手段变化，谁家的油水大，马上就将存款取出来，存到谁家去。各家银行这种不惜血本的恶性竞争愈演愈烈，严重破坏了金融秩序，造成很大的混乱。不过，这种混乱局面很快就被人民银行出面制止了。但是经过这场热闹以后，“存款立行”的经营理念还是在各家银行领导和一般员工的思想上牢固地树立起来了，各行的存款总量还是大幅度地增加了。龙城农行的资金实力也确实得到了空前地增强，为后来各项业务飞速发展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在那场储蓄大战中，农行的储蓄所也像雨后春笋般建了一大片，储蓄人员的队伍也迅速壮大了起来。在这当儿，国庆妻子李贞也辞掉了民办教员，加入到农行储蓄代办员的大军中去了。妻子来农行储蓄所上班后，大女儿也到城关信用社上了班，二女儿与儿子来到城里上学。支行在家属院里给国庆分了两间房子作宿舍。特别是两个孩子在城里上学后，解决了国庆的后顾之忧，使国庆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工作上。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国庆家里一下就办妥这么多事情，国庆却并没有费吹灰之力。这一切都是郭行长亲自出面给解决的。面对国庆家里的这些困难，郭行长早就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吭气，悄悄派支行的有关人员，不声不响的就一一给办妥了。当然，作为他助手的钟国庆，也没有说多余的感谢之类的话，只是干起工作来更积极了，更卖力了。
在那些日子里，国庆也确实太忙了。他实在没有时间考虑他家里的事情。因为那些天，国庆正忙着在办一件大事，准确的说，是在侦破一件难度很大让刑警队长都头疼的案子。
那是临近开镰割麦的一天中午，龙城县城里逢集。农行城中储蓄所的会计在结账时发现，一个名叫马改兰储户的11000元活期存款被人冒领了！一发现这个情况，储蓄所几个年轻人一下就慌了手脚，急急忙忙的向支行存款股汇报了情况，存款股的郭树人股长立即前去调查核实。经查账发现，储户马改兰11000元存款早在十天以前就被人支取了，但在这天下午，马改兰来到储蓄所，又取走了11000元现金，储蓄所账上出现了重复支取，也就是说，储蓄所损失了11000元。那么，究竟是储蓄所人员的失误，在储户第一次取款时没有及时下折子，形成了储户二次重复取款？还是有人提前冒领了一次储户马改兰的存款？一时难下结论。
存款股郭股长从城中储蓄所回来，赶紧将这件事汇报给主管存款工作的吴润生副行长。吴润生副行长反复询问了几遍情况，默默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情比较复杂，让我和郭行长研究一下再说。”
送走了郭股长后，他立即来到郭行长房间，将郭股长汇报的情况又向郭行长详详细细地汇报了一遍，然后他说：“郭行长，最近我这业务上的事情特别忙，实在腾不出手来，我看这件事还是交给钟国庆副行长去办吧，钟副行长不是一直分管支行的整顿吗？”
郭行长听了吴副行长的话，忽然一愣。嗨！这伙计说的是什么话？存款业务工作中出了事故，不赶紧采取措施，却寻找借口把自己的差事往别人身上推？啧啧啧！但转眼之间，他就醒悟过来了，主要是这个储蓄所里的人员太特殊了。所长郭聪贤是自己的妹妹，储蓄员刘稳枝是信用联社魏主任的儿媳妇，储蓄员王甜甜是县财委王主任的千金，所里唯一的一个男储蓄员鲁阿财，则是地区农行一把手孙行长的外甥女婿。如果要处理这起事故，无论涉及到这四人中的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呀！而对于一惯明哲保身的他，怎么能贸然地将干腿往泥窝里插呢？
郭忠全微笑着看了看吴润生，淡淡地说：“好吧，那你就抓紧时间把咱们的业务工作搞好，这件事由我和钟行长两人去办。”
吴润生离开以后，郭行长推开了钟国庆办公室的门，进来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笑着说：“唉！又发生了一件事情，看来还要你出马？”
“啥事情？你说！”国庆赶紧放下了手里正修改的一份材料。
“城中储蓄所有一笔储户存款被冒领了，得赶快去调查处理。”
“噢，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这事我在走廊里听郭股长说了，他不是给吴行长汇报去了吗？”
“他是给吴行长汇报了，我是怕吴行长在这方面没经验，跌不了这活，还是咱们俩插手，把这事弄弄吧？”郭行长仍然一脸笑容。
“郭行长，你若把这活分配我，我痛快接受，没啥说的。可是我怕吴行长说我揽得太宽，手伸得太长。去抢人家吴行长的手里的生意！”国庆说着就哈哈笑了。
“你就甭再说了，还是咱俩去办吧，聪贤在那里当所长，剩下的几个储蓄人员的背景也有些特殊，你还不知道其中的难处？我在后边给你撑着，你大胆地处理，该咋办就咋办，不要顾任何人的情面。这件事非同小可，并且还要抓紧才行，如果再拖拉几天，说不定就更糟了。”郭行长没有再给国庆说更多解释的话，他知道，给他说这些也是多余。不论什么工作，只要交代给国庆，他就放心了，国庆从来也不会说什么不然的。
国庆听了郭行长的话，知道郭行长的妹妹郭聪贤也牵扯到里面去了，叫他出面，确有他的难处，就不再与他打嘴官司了。笑了笑，说：“郭行长，你就是太好人了，是吴行长把这个球给踢过来的吧？”
郭行长笑了笑，但仍然摇头否认。
钟国庆虽然没再说什么，但他知道这又是一场硬仗，要查清这宗案子，不仅要费一番周折，并且肯定会得罪人，说不定自己还会伤筋动骨。他咬了咬牙，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接受了任务，便马上动手。国庆叫上存款股郭股长，立即赶到出事的城中储蓄所去了解情况。打蛇打七寸，国庆在路上走着时，就已瞅准了这件事情的关键：他决定先从取款人填写的取款凭条查起。
城中储蓄所共有三女一男四名员工，出了这事情，他们四个人不再轮流上班，四个人全待在所里，一边坚持对外办公，一边等着支行领导前来调查处理。
平日间，他们四人分两班，轮流上班。早上7点到中午1点为一班，中午1点到下午7点为另一班。这件事情出在上午，当班的两人均为三十七八岁女同志，其中一人，是储蓄所所长郭聪贤，另一个是储蓄员刘稳枝。国庆来到以后，她们按照国庆的要求，拿出储户取款时填写的取款凭条，递到国庆的面前。取款凭条上的字迹尽管不是那么秀气，甚至有点像小学生写的，有些难看，但还算工整。郭聪贤说：“储户马改兰是个家庭妇女，家里办了一个加工蒸馏水的小作坊，以前经常来所里办存取款手续。她的笔迹大家都认识，取款凭条肯定是她写的。”国庆又让她们翻出几张马改兰以前填写过的凭条，经过比对，确实如此。接着郭聪贤和刘稳枝分别给国庆谈了出事的经过。
郭聪贤首先说：“今天是个逢集日，农村里眼看就要割麦了，村里人都来集上购买收麦的农具及新鲜蔬菜，所以赶集的人特别多，来所里办手续的人也比平日间更多。今天刚开门不久，马改兰就和她女儿两人来到所里取款，说有要紧事，要把折子上的钱全部提走。她填了取款凭条，递过了活期存款折，我在她的存折上下了11000元，还有一个很小的尾数留在折子上。稳枝按照凭条上的数字付给她11000元现金。马改兰和女儿走后，我在登记储蓄所分户账时，却发现马改兰账户里的11000元存款早在十天前就已经被支取了，只剩下了一个尾数，发现了这一情况，我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像一颗炸弹爆炸了！稳枝一听也吓了一跳。我们不敢迟疑，马上将鲁阿财和王甜甜两人叫来，替我们上班。我和稳枝俩飞快地赶到马改兰家里，索要那11000元存款。但平日间常和我们打交道的马改兰却说：‘郭所长，我刚刚取了我的存款，是马上要去进一批塑料桶，你却为什么又要拿回去？’我便告诉她说：‘马改兰，你这笔存款有问题，你得先退给我们，等我们把问题查清了再说！’马改兰一听，更加不解，她反问道：‘我的存款存在你们银行里，怎么会有问题？我是拿着存折去取款的，你们也像以往一样办的手续，究竟有什么问题？’着急之中，我只好说出了实情：‘实话给你说，你们拿着钱从我们储蓄所走后，我才发现十天之前，你这笔存款已经取走了，我们今天就不应该再给你取了！’马改兰一听立刻就火冒三丈，说：‘那十天之前是谁取的？难道是我们？是我们10天之前取了11000元，我们今天又去取第二次了？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成了什么人了？’我赶紧给人家解释，说：‘马改兰，你还是把刚刚取回来的11000元，先退给我，等我们查清了，再还给你不行吗？’‘哼哼，郭所长，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们那里出了问题，却不让我取个人的钱？那怎么能行，再说，你们好像怀疑是我重取了存款，这我就更不能退给你了，我等着你们查清了再说。若你真怀疑是我们把这11000元取了两次的话，你去法院告我好了。’”
看到马改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们俩也觉得理屈词穷，只好悻悻而归。
国庆让他们翻出储蓄所的往来账簿，查到了距此十天前支取那笔钱的记录。那是5月17日的上午，是阴历的4月13日，也是一个逢集日。那天当班的是王甜甜和刘稳枝。王甜甜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青年，面容姣好，口齿伶俐，高中毕业后待业，半年以前，农行公开招聘储蓄代办员时，以考分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农行储蓄队伍。国庆听说又是刘稳枝上的班，便问道：“甜甜不是与鲁阿财一班吗？鲁阿财那天怎么没上班？”
站在一旁的鲁阿财答道：“那天我病了，请刘姐替我上的班。”国庆回头瞅了一眼名叫鲁阿财的男青年，他细高的个子，瘦长脸，小眼睛，发黄的头发，近三十岁的样子。看到国庆瞅他，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慌忙转向窗外，不再言语。
当甜甜翻出那张11000元的取款凭条让国庆看时，国庆一眼就看出了那与马改兰明显不同的笔迹。那笔迹遒劲潇洒，龙飞凤舞，很有特色。既不像女储户马改兰的笔迹，也与储蓄所现有四位员工的笔迹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这说明，确实有人冒领了这位女储户的存款。但这人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很轻易地就冒领了11000元的大额存款呢？他采用的是什么手段？怎样能搞到存折？又怎能顺利地通过支取大额款项手续的几道关卡？是否内部有人提供了方便？这一个又一个问号悬在那里，看来一时难以解答。
事情已经发生，已经造成11000元的短款，怎么办？经行务会研究决定，因为郭聪贤和刘稳枝没有坚持账、折见面及先记账、后付款的制度，直接导致短款事故的发生，所以应该由郭、刘二人将11000元短款先弥补齐，待事故彻底查清后再作处理。郭聪贤和刘稳枝虽然痛哭流涕，哭肿了双眼，但银行制度放在那里，也有苦难言，只好每人借了5500元垫上了库款。
当天晚上国庆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他在脑海里回忆着白天调查中的每一个细节，从取款凭条入手，然后一环紧扣一环，顺藤摸瓜，不放过任何一个步骤和可疑的环节。他眼前不时地浮现出鲁阿财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与他那不敢与自己相对视的紧张表情；他不禁对鲁阿才产生了怀疑。还有那取款凭条上潇洒自如、龙飞凤舞的笔迹，说明这位不速之客，在填写取款凭条、冒领本不属于自己的大额存款时的从容不迫。国庆不由地反问自己：难道这个冒领存款的人不知道这是在犯罪吗？那他为什么竟那样镇定自若、不慌不乱？那他又是怎样拿到那位女储户的存折呢？对了！肯定有一张与那位女储户的存折一模一样的假存折，不然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存折又如何能去储蓄所冒领别人的存款？但这张假存折又是谁伪造的呢？想到这里，国庆心里有了主意，他决定从假存折入手，继续顺藤摸瓜，非弄他个水落石出不可。
甜甜是出事那天的当班会计，会计负责办理记账手续。所以，次日上班后，国庆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首先找王甜甜谈话。他单刀直入地问甜甜：“你办那笔11000元取款手续时，是否忘记了登记储户的存折了？”
“我不仅没有忘记从存折上下账，还仔细翻看了那个存折，好像很新，就好像是新补办的折子一样。”
“你能辨认出来那折子上的户名和金额的笔迹吗？”
“那笔迹我可没仔细看，好像很一般的字吧！”想了想，她接着说：“取了款，人家又将折子拿走了，因为折子上还有几块钱余额。”
“取款人是什么样子？你好好回忆一下。”国庆进一步提示她。
“哎呀，没注意，每天取款的人那么多，再说又过去十几天了，真的想不起了！”说着，她抱歉地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
王甜甜亲手办理了这笔取款手续，才过去十天的时间，又是这么大的金额，怎么就一问三不知呢？国庆对她也有了怀疑，笑着自言自语地打趣：“是啊，早知道这桩业务要出事，就该好好看看他，记清楚他的模样！行了，你回去让刘稳枝来一下。”
本来，刘稳枝完全应该说清楚此事。因为两个“11000元”的现金均经她的手付给储户，但此时她却什么也说不清楚，只是默默地淌着冤屈的泪水，说她的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白，像是一锅浆糊，啥都想不起来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还是有什么隐情不愿和盘托出？或者就是她偷偷复制了那个假存折？
国庆问她：“代替鲁阿财上班那天，你一直没离开储蓄所吗？”
“我哪儿也没去，因为那天逢集，办手续的人忒多。我和甜甜都忙得很，连上厕所时间都没有。”
“取11000元存款那人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记不清了。”
“你是否能记起那个取款的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唉哟！钟行长，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取款的是个男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人挺精神的，头上带着草帽，好像是生产队的社员。”
“记得起他的口音吗？是哪里人？”
“口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像就是本地人吧。即使不是咱们县城的，离县城也不会太远吧！”
国庆听了刘稳枝的话，高兴地点了点头。刘稳枝的话起码可以证明两个问题，1、王甜甜没有说谎，因为当时储蓄所办公的是两个人，确实有一个外来人，当着她和刘稳枝两人的面，在手续很完备的情况下，从容取走了那笔本不是他个人的大额存款；2、刘稳枝是清白的，先后两次支取11000元她都是担当出纳的角色，出纳就是根据会计员签字盖章的付款凭据，如数把现金付给储户就行了，但她所做的一切，一直都在两个人的视线内，加上她一直从事的是出纳工作，就是有作弊的动机，也没有复制存折和作弊的条件。
第三个走进来的郭聪贤，她是支行的老职工，是城中储蓄所的所长，还是多年的老模范。但国庆并没有放松对她的盘问，虽然国庆压根就没有怀疑她，她也不可能内勾外联地做这个案子，但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国庆问：“你是所长，谈谈你们储蓄所的章子和重要凭证（存折属于重要凭证）是如何管理的？外边的人怎么会有假存折？如果他手里没有那个假存折，他能那么大大方方、从从容容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储蓄所冒领别人的存款吗？你好好回忆、追查一下，是谁给那个贼提供了方便，才使那11000元被冒领了？就你们这四个人，谁最有作案的动机、时间和条件？”
听了副行长钟国庆的话，郭聪贤陷入了沉思，她悔恨自己太粗心、太麻痹，没有严格按制度办事，给坏人留下了可乘之机。弄得自己既赔了钱，又经受着一遍又一遍的盘问。她知道自己难脱干系，两行热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过脸颊，打湿了衣襟。良久，她长出一口气，说：“所里出了此事，我确实有重大责任。支行多次开会，说要加强对重要凭证的管理，但我们却没有严格按制度办事。那些没有用过的新存折，本来应该先统一编号，然后按照编号，用一份登记一份。就是作废的也要将号码登记清楚，说明情况。但我们的存折和支票却都放在柜子里，上班的人都可以随便使用，这样就给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了可乘之机。钟行长，你分析得对，冒名取款的人手里肯定有存折，不然，我们这些人不会轻易给他办手续。再说，如果没存折，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光明正大地到柜台上取别人的钱？另外，我一直对我们储蓄所鲁阿财有些不放心，1、他的狐朋狗友比较多，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据说还打麻将赌博；2、储户马改兰账户上存的11000多元已经好长时间不动了，这事鲁阿财也知道。有一次，他凑巧与我一起上班，那天结账后，核对科目余额的时候，他曾说：‘郭姐，这个叫马改兰的储户也太有钱了，账上存这么多活期存款，都好长时间没动了。这人还在吗？不然就把她这笔存款转到“睡眠”户里，免得每次结账都得加她一次余额！’，我当时正在打算盘、合计数字，没有搭他的话茬，只笑了笑。是不是那时他就对这笔存款有想法了？不过，我虽然对他有怀疑，可两次取款他都不在，好像全所里就他一个人逃脱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责任似的。我觉得你们再好好问一问，千万不要便宜了他。”
听了郭聪贤的话，国庆点了点头说：“亡羊补牢，犹为未晚，你们应该马上查找漏洞，采取措施，避免问题再次发生。如若再发现什么可疑线索，要及时告诉我。”
与郭聪贤的谈话结束以后，国庆心里就暗暗将怀疑目标锁定在鲁阿财身上了，他感到郭聪贤的怀疑有些道理，但至于说鲁阿财在这两次取款时都没上班，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因此此案不会与他有任何关系的说法，国庆却并不认同。国庆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觉得这是鲁阿财诡计多端的表现，有可能这一切就是他精心策划的骗局。对于这一切，最好的解释就是，鲁阿财发现马改兰的11000元存款长期不动后，动过这11000元存款的念头，也许从那天开始，便萌生了盗取这11000元的恶念，后来他便利用所里公章和存折管理不严的漏洞，寻找机会偷偷复制了存折，然后找了个取款人，趁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找人取走了那11000元。他自以为他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别人根本识不破他的鬼把戏。所以，在案发后鲁阿才装得一本正经，像个没事人一样。
与鲁阿财谈话时，国庆心里已经有了底。所以，首先给他交待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特别加重了语气，甚至有一种明确劝他坦白交待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点破。而是让鲁阿财自己认识到他的危机，走坦白从宽的路，不要错打了算盘。但鲁阿财听了国庆苦口婆心的解释和劝说，心理防线依然不倒。他低着头，一直不吭气，表现出一种面不改色心不跳、大义凛然的气势。
据保卫股长王军反映说，鲁阿财在社会上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经常进舞厅，下赌场，花钱如流水。尽管国庆与他连续谈了三次，他都采取软顶硬抗的态度，背着牛头不认赃！国庆知道，对鲁阿财这样的人，光靠交代政策，说服教育，是没有作用的。可是，作为一个银行的领导人，对自己的员工除了说服教育之外，也不可能采取什么强制措施呀！你能动他一指头吗？在鲁阿财的死乞白赖、软顶硬抗面前，国庆感到有心无力、束手无策了。后经行长办公会议研究，将这11000元的事故作为案子交给县公安局处理。保卫股长王军前去报案后，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郑石川带着一名年轻的侦察员来到支行，他们与城中储蓄所四名员工分别谈了话，又找见钟国庆，再一次核实了有关情况，便立即带走了鲁阿财。
鲁阿财被公安局带走后，城中储蓄所冒领储户存款的案子，由公安局刑警队去侦破，国庆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