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刑警队的郑石川副队长将鲁阿财带走以后,虽然还没有审出结果,但作为钟国庆来说,肩上的担子还是轻了不少。一天下午,他骑着“本田”摩托车去新城营业所检查金库加固情况。半月前的一天晚上,他和保卫股的人员在这里突击检查安全时,发现这个营业所的金库存在着严重安全隐患:库房墙太薄,库房门也不结实,他当时就给他们签发了严重隐患及限期整改通知书。检查已过去半个月了,金库究竟加固得如何?隐患排除了没有?他不放心。
国庆在两位管库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库房门口,用力敲了敲那用白色的厚铁皮包好的木门,门扇发出了“哽哽、哽哽”像木棍敲击在石头上一样的响声。两位管库员用各自携带的钥匙打开门锁,他们才进了库房。库房有五、六平方米的样子,尽管不太宽敞,但还干净整洁,通风良好。四周墙壁在原来24公分厚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同样的厚度,足有50公分,用的全是高标号水泥沙浆。天花板上装着防暴灯,墙角装着排风扇,使这间没有窗户的小房子时常保持干燥凉爽。看到这些,国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硬件设施已达到了要求,下一步就看你们执行制度如何了,最关键是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双人守库等一系列制度,那些制度可都是从血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呀!”
检查完库房,国庆向刚上任不久的所主任房间走来。主任是一个毕业于黄龙师专的年轻人,名叫张新思,中等个头,四方脸,偏分头。透过他的近视眼镜,可以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张新思从黄龙师专毕业后,被分配到青龙县的一个初中当教师,一个偶然机会,他认识了龙城支行的郭忠全行长,在郭忠全行长的周旋下,才将他调到龙城农行工作。起初,他虽然对农行业务还不那么精通,但勤奋好学,争强好胜,作风正派,很快适应了工作。上任营业所主任的时间不长就将新城营业所的落后面貌大大改观。
国庆还没到张新思门口,张新思就掀开门帘迎了出来,热情地说:“钟行长,你快请进,我刚刚给郭行长汇报完工作。”
见国庆进来,郭行长在长条椅子上挪了挪屁股,给国庆让出位子,并将一杯热茶推到国庆跟前说:“今天有些累,一会儿我坐你的摩托车回去。”
国庆抬头看了郭行长一眼,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睑有些浮肿,一脸疲惫不堪的神情,便有几分心疼地说:“哎呀!你这几天又太忙了,若觉得坚持不下来,就休息休息,不要硬撑着。听说,你过去就有高血压?”
“都是过去写材料熬夜熬得,也没有啥,只要吃点药就好了。这几天可能是吃药不及时,血压又有点高吧。”
“那就不说了,现在就走吧,我也有件要紧事。”说着,国庆推开那茶杯,拉着郭行长走出了张新思的房间。
来到院里,天空阴沉沉的,零星雨点飘落下来,打在脸上,清凉清凉的,怪舒服。国庆让郭行长在摩托后座上坐稳后,轻轻发动了摩托。他将变速器调到一档上,缓缓行进。这时,他觉得郭行长双手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头紧紧靠在自己的后背上,透过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他的脸微微发烫。国庆说道:“雨若下大了,今天还要把咱们淋感冒了哩!”
郭行长趴在他的后背上有气无力地说:“感冒了好,感冒了好,感冒了可以歇一歇,美美睡上一觉。”
国庆听了没有吭气,只觉得鼻子发酸,是啊,他太累了,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了。
正行进中的摩托发动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县医院的门诊大楼前停了下来。郭行长的头离开国庆脊背,四处张望了一番,奇怪的问道:“唉!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先慢慢下来,我找个好医生给你瞧一瞧。如果没事,我就马上送你回家去。”
国庆先下了摩托车,轻轻扶着他,来到李大夫的诊室。
李大夫名叫李梦儒,是龙城县人民医院内科的主任医师、心脑血管病专家,是个大忙人。见到国庆他们进来,会意地点了一下头,让他们坐下稍等。送走最后一个病人,问明他们的来意,他让郭行长坐下,边问情况,边拿出听诊器,在郭行长胸前和后背仔细听了好久,接着一连量了三遍血压。国庆仔细看着李医生的一举一动,等他看见他那明显有些吃惊和紧张的眼神时,国庆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李医生收起听诊器,放在他那白大褂的宽大的口袋里,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国庆,得马上让他住院。”说着开了一大堆单子。
看到这阵势,郭行长却不以为然地说:“李大夫,开些药算了。老毛病了,我知道,吃些药,休息休息会好的。”
“你太大意了,不过今天来得还算及时,再迟了会出大事!你还是听我的,好好治几天再说吧!”
国庆不由分说,拉着郭行长来到住院部,走进一间洁净的单人病房。刚刚扶他在床上躺下,李大夫就领着几个护士赶了进来,有的扎针输液,有的忙着做心电图、抽血,作进一步检查、化验。在护士们给郭行长抽血、检查的当儿,国庆到医院办公室给支行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叫办公室派人带上钱和必要的生活用品马上赶到医院来。
安排停当,国庆将李大夫拉到一旁,悄声寻问郭行长病情。李大夫很严肃地说:“你们郭行长的病情很重,血压高得惊人,‘180——220’!并且心率不齐,严重早搏,随时都有发生心肌梗塞或猝死的可能。你们可不敢粗心大意。他平日吸烟、喝酒吗?”
“他从来不吸烟!酒也不多喝,陪客人时,顶多就是一小盅酒!”
“他也不算太胖嘛!是否长期劳累、神经老是处于紧张状态或是心情长期郁闷?”
“李大夫,他主要就是太忙了,太累了,还经常失眠。银行的工作太让人操心了,这由不得他啊!”
“咱们抓紧治一治再看吧,起码得两个疗程,半个月时间吧。”
可是,郭行长在医院只待了一个礼拜,见到血压稍一稳定,他就急忙出院了。他心里惦记着城中储蓄所的案子。公安局突审了几次,鲁阿财却一直耍手段,反反复复,就是不老实认罪。眼看再有五天,羁押期就到了。如果刑警队再查不到他犯罪的确凿证据,不能认定嫌疑人鲁阿财有罪,那就只好宣布将他无罪释放了。但是若将鲁阿财释放出来,这个案子就会不了了之,不但冤枉了郭聪贤和刘稳枝,给她们每人背上5500元冤枉债,而真正的贪污分子却得不到惩治,隐藏在银行员工队伍中的邪恶势力得不到狠狠打击,正义如何伸张?金融安全怎能保证?
那天下午,郭行长出了医院的大门,哪里也没去,就急急忙忙来到支行。当天晚上,召开了一个紧急行长办公会。专门研究了城中储蓄所这宗冒领储户存款的案件,决定抽调得力人员,前去配合公安局刑警队,加快破案速度,在羁押期到来之前突破案件。当在办公会上研究到派谁去公安局协助办案的人选时,班子里的几个成员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盯在了钟国庆的身上。
郭行长看到大家的态度,微微笑了一笑,说:“钟行长,还是你去吧!让保卫股长王军、储蓄股长郭树人两个也跟上你去吧,把咱的‘212’开上,争取早日把这个案子突破!”
钟国庆也笑了笑,他的目光在大伙的脸上扫了一遍,然后落在郭行长身上,他看着郭行长那张因为住了几天医院,而显得有些虚胀苍白的脸,说:“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人家公安局刑警队把办法使尽了,都破不了,我去了,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但是我保证,尽最大力量去办,争取尽快抓住真凶。”
当初将这个案子交给公安局刑警队的时候。钟国庆曾感到一阵轻松,他深信公安局有经验,那么多杀人越货的大案都破了,这个11000元的贪污、挪用案,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再说,交给了公安局,人家办得如何或者涉及到任何人都没有顾忌。但今天行长办公会上又决定让自己继续去协同公安局刑警队办这案子,立刻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向头上压下来。根据他的判断,这11000元储户存款,有八成是鲁阿财监守自盗了。而自己前去若真的抓住了真凶鲁阿财的话,那么就彻底把地区孙行长给得罪了。自己将来怎样面对他?
当天晚上,钟国庆躺在的床上,迟迟不能入睡。他听着妻子和孩子们的微微鼾声,却瞪着眼睛,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他干脆从头至尾,思考着这个案子的每一个细节,看看明天究竟从哪里入手?但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疲劳劲上来了,就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国庆二话没说,带着保卫股的王股长和储蓄股的郭股长坐着小赵开的212车直奔县公安局。
刑警队副队长郑石川自始至终负责这个案子。此刻,他正烦躁着呢!他感到从来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窝囊的案子。那么多复杂、曲折的杀人、放火案子都没难倒他,这个小小储蓄所的贪污案却叫他头疼欲裂。他听了国庆一行的来意,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笑容。虽然对他们几个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总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人来出手帮助自己,还是感到轻松了不少。他首先向国庆几个通报了将鲁阿财抓进来以后的进展情况。
他说:“钟行长,我小看了这个坏怂了,以为他年轻没有啥反侦察经验,加上他毕竟做贼心虚,只要拿几句大话给他一撂,他就会吓得屁滚尿流,麻袋倒西瓜,把他作案的过程原原本本从实招了。哪知道,这家伙狡猾得很,一直和我玩诡计、做迷藏。一开始,他就承认了他的贪污罪行,但一问到他作案的具体情节时,他就开始胡说八道。问是谁到储蓄所取得款时,他说是储蓄所附近有一个舞厅,是那舞厅里一个叫‘红梅’的舞女帮的忙,并说把那11000元取出后,他给了红梅1000元作为酬谢。我们立即派人到舞厅了解,那里确实有过一个很走红的舞女叫红梅,只是已经回了老家内蒙古二连浩特市了。二连浩特市距龙城县有1000多公里路程,但没办法,为了破案,我们两个侦查员开着一辆吉普车,一天两夜没睡觉,将那个叫红梅的舞女押了回来。回来一审,人家根本不知道此事,说:‘这个鲁阿财是谁,我怎么就没有一点点印象啊!’侦察员们以为她在耍心眼,糊弄我们,便叫鲁阿财前来当面对质。不过我们多了一个心眼,在对质之前,又叫来另外两个鲁阿财不认识的女青年与红梅站在一起,让鲁阿财辨认。鲁阿财的目光在三个女青年脸上瞟来瞟去,就是不敢肯定谁是红梅,最后只好承认他根本就不认识红梅,只是听到过她的名字。是他为了拖延时间,故意在胡说,等过了羁押期,公安局就得放他回家。”
说到这里,郑石川生气地说:“咳!你看这坏怂的法律知识还真懂得不少,没有一点真功夫还就是斗不过他!”郑石川稍作停顿后说:“昨天下午审他时,他又交代了一个人,说是临河市一个朋友帮他取的款,那人三十多岁,叫郭保林,住在临河市古楼附近。不知这次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又是故技重演。”
“郑队长,我看咱们就再信他一次。你们给我配一个人,我们马上到临河市查一查再说!”
“那好啊!小朱,你陪着钟行长他们去一趟。”
国庆一听,立刻高兴地在小朱的肩膀上拍了一把,说:“小朱,由你出面配合我们前去,我就放心了。”说着同小朱上了支行的“212”吉普车,火速向临河市出发。
公安局刑警队的小朱叫朱文进,是本行职工蒋雅芝的男人,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很机灵,他为能给妻子单位出一点微薄之力感到很高兴。
到了临河市,小朱又找到当地公安局,找来一个当地公安,配合他们的行动。他们从早到晚跑完了临河市的七个派出所和四个街道办事处,查到叫郭保林的共有8人,但没有一个符合条件,不是年龄相差太大,就是身份根本不符,甚至性别都不对。当他们走访完最后一个人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大家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也更加来气。看来鲁阿财这家伙故伎重演,又把大家美美地耍了一把。
当晚,他们回到龙城时已经晚上十二点钟了。他们直接回到公安局,向郑石川副队长详尽通报情况后,国庆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郑队长,我提一个建议,你考虑一下,如果不行就等于我没说。我想,今天晚上你们的人不要露面,我们几个与鲁阿财接触一下,你们在隔壁监听,做个笔录,如能将其拿下,岂不更好?”
“好啊!完全可以,只要能破了这个案,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郑队长同意后,国庆立刻在心里细细盘算起来。
钟国庆之所以要亲自审问鲁阿财,是他觉得郑石川一直不能把鲁阿财拿下的原因是,他对银行的业务不熟悉,不知道储蓄工作中的存取款业务的具体流程与其中的一些漏洞及关键环节。所以在审问时很难抓住鲁阿财的要害。鲁阿财可能也看出了郑石川的软肋,觉得郑石川对他的审问及矛头所向往往击不中问题要害,而暗暗庆幸。所以,他便采取以守为攻的策略,软顶硬抗,耍心眼,磨时间。一旦赖到羁押期,就可以逃脱法律制裁。所以要拿下鲁阿财,就要换换办法,采取另一种方式,与他斗智,一开始就要分析透彻他的心理及思想活动,抓住他的弱点,不能给他一点可乘之机。
当国庆在强烈的灯光下看到被剃成光头的鲁阿财时,着实大吃一惊。眼前的鲁阿财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完全失去了昔日的风采,一头发黄的偏分头没有了,代之以一个发亮的秃头。仅仅十几天功夫,脸色苍白,明显有些虚涨,精神萎靡不振。正式审问之前,国庆为了改变这种紧张而尴尬的气氛,便随意与他聊了几句。几句简单的闲聊,国庆发现,鲁阿财嘴里那一套一套的法律术语说得相当油滑、老练,甚至大言不惭地说,监狱是个速成班,这几天他在里面学会了不少东西,终于知道“锅是铁铸的了”!正当他得意地卖弄着自己的新鲜见识时,国庆却冷不丁地微笑着讥讽道:“阿财,看来这些天,你在里面知道了不少法律知识,那你肯定也知道你盗用储户那么多存款,该受到怎样的惩罚了吧?”
一听国庆这话,阿财立刻低下了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挖空心思地揣测国庆的矛头所指及如何对付国庆突如其来的进攻。几分钟过后,他那低下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一双小眼睛偷偷地斜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几个常打交道的本单位领导。虽然此刻在这个特殊的场合,他几个昔日的领导人正坐在他的对面,可比起这十几天来安局刑警队那些满脸杀气的刑警们,总还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他心里反复掂量了好久,最后换了一幅和颜悦色的笑脸,似乎无可奈何地问道:“钟行长,你们为什么也总以为是我拿了那笔钱呢?”
“阿财,你想一想,明明就是你采用了一套你自认为比较诡秘的手段盗走了那笔钱,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认为是你呢?反过来,我们心里明明知道是你盗取了人家那笔存款,却怎么会去冤枉别的好人呢?”国庆以十分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地反问他。
“钟行长,我现在只是与你讲讲道理,并不想冒犯你,我平日与你们无仇无怨,对你们查我的案子,没有丝毫的意见。我若有讲得不对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你说得对,阿财。咱们昔日无仇,近日无冤,我今天来就是要站在朋友和同志的情分上给你讲一讲道理,劝你不敢再糊涂了,你若再糊涂下去,是会吃亏的。你不要认为你不说,人家公安局就无法给你定案。人家的原则是‘重证据,不轻信口供。’就是说,如果你在里面胡说一气,甚至说你杀了人,但人家没有拿到你杀人的证据,根本不会给你定杀人罪!但人家只要有了可靠证据,证明你确实贪污了这笔存款,就不管你本人承认不承认,照样给你定罪、判刑,并且根据你的态度,会从重处罚!”
“钟行长,这些道理我都懂。他们给我说过都快100遍了,我不承认,他们就打我,用脚踢我,但我一听他们的口气,就知道他们是在吓唬我、冒诈我,就是被打得再疼我也坚决不能承认,看他们能把我怎样?他们越打,我就越与他们胡说!”稍微镇静了一下,他接着说:“钟行长,你也想一想嘛,那11000元存款,在十几天之内就一连被取了两次,可我一次都不在,都是她们三个人办的手续,和我一点瓜葛都没有,可你不找她们几个要这笔钱,却硬要说是我贪污了,这怎么能说得通呢?”
没等阿财说完,国庆就哈哈大笑!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带锡纸的恒大牌香烟,抽出一支,自己点着火,美滋滋地吸了一口,喷出了一串烟圈,然后回头瞥了阿财一眼,发现了阿财脸上那垂涎欲滴的神情,才似乎恍然大悟地递给鲁阿财一支烟,并用打火机给他点上,笑嘻嘻地而又十分神秘地说:“这正是你自作聪明的地方。阿财,你以为你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明,就没有人怀疑你了吗?相反,我就是从这里开始怀疑你的!你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法恰恰将你的黑手暴露无遗。你想听听我是如何发现你作案的秘密吗?”
“你尽管说,我洗耳恭听!”阿财深深吸了一口烟,冷笑着故作镇定地说道。
“其实你一个多月前,你就发现马改兰这笔存款好久没动了,从那时开始,你就有了贪污这笔11000元的计划了,但你一直苦于没有一套比较周全的盗取办法,而一直没有实施。你当然不敢明目张胆亲自去取这笔钱,所以你费了不少脑筋,你设计过多种方案,但权衡利弊后都被你否定了。你不但觉得你亲自去取不妥,就连城里边的熟人朋友也不能去取。你害怕万一所里的几个储蓄员当场发现你的熟人或朋友冒领别人存款后,很快就会追查到你的身上。终于有一天,你想到了你的一个距离龙城县不远的亲戚,这个亲戚,对储蓄所的几个员工来说,谁也不认识。他按照你的要求,早早来到你家里,这时你还没有上班。你便给刘稳枝打了一个电话,说你肚子疼,让她代替你上班,然后在等待所里存取款的人比较多,储蓄所办公人员比较忙的时候,再让你的亲戚去你们所里取款。而你坐在家里,静候佳音。”
国庆所说的这些,完全是他自己的推理和分析,究竟是谁帮阿财取的钱,他确实不知道。只是今天在临河市寻找鲁阿财提供的那个所谓“郭保林”,到了天黑还没有任何效果的时候,他突然想到:难道是离龙城不远的某个村庄有阿财的某个亲戚或朋友帮了阿财的忙?当他当着鲁阿财面,振振有辞地演绎着自己的一套逻辑推理的时候,他却还吃不准鲁阿财是不是真有这个亲戚。尽管如此,国庆对自己的分析仍然确信不疑。他觉得,鲁阿财不愿意说出这个帮助了自己的取款人,主要是不想把人家牵扯进来。而这个他不愿说出来人,肯定是它一个比较知己的朋友或亲戚,对于一个不可靠的人,他绝对不会让他参与这件秘密的事。可是国庆心里同样明白,假若事实不像他推理分析的那样,阿财就会认为国庆也是在冒诈他,那他就永远不会承认了。此刻,国庆心里这种琢磨不定的矛盾心情,真的让他有几分犹豫。因此,国庆说完了这段话后,立即仔细观察阿财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只见阿财愣了一下,紧张的眨巴着眼睛忽然盯着墙角一动不动的时候。国庆便肯定自己分析得有道理,鲁阿财有些慌乱了。
几秒钟过后,鲁阿财又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的神情,脸上露出了一种讥讽的表情,他说道:“我的钟行长,你先不要问我是找谁来帮忙取的款,你先说说,我怎么敢随随便便叫一个本来在农行就没有存款的人到储蓄所冒领别人的存款?万一叫办公的人盘问出来怎么办?万一恰巧碰到真正的储户也来取这笔款时款怎么办?钟行长,你有这么大的胆吗?”
“你说得很对,一般人是根本不敢去取的,但是代替你取款的那个人他敢!因为你已经给他创造了一切条件和方便。一个多月前的一天,下班以后,你却找了一个借口,有意单独在储蓄所利多待了一会儿。你利用管理会计手续的方便条件,钻了储蓄所对重要凭证管理不严的空隙,偷偷从公文柜里拿出一份空白存折,按照马改兰活期账页上的内容复制了一份活期存折,并偷偷盖上所里的对外办公章子,把这个复制好的新存折偷偷藏了起来。那天,你那亲戚,一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拿着你制作好的存折,来到储蓄所。他一边用草帽当扇子扇着,一边站在储蓄所的窗口与当时办公的王甜甜和刘稳枝说笑着,很轻松地办完了一切手续。不过,我还有一点疑问,就是你可能没给你的亲戚讲清楚这笔钱是怎么回事情,不然就是你编了一个什么理由故意骗了他,反正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以为这仅仅是为你帮忙,替你跑了一趟腿!不然他不会这么从容不迫。”说到这里,国庆戛然而止,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阿财。开始,鲁阿财一直故作镇静,但听完国庆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头突然低下了,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阿财终于抬起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怯生生地问道:“钟行长,如果真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是我的一个亲戚帮忙取了那笔存款,但他根本不知道那11000元是怎么回事,公安局会找人家麻烦吗?”
“人家公安局是讲道理的,怎么会随便找一个人的麻烦?你那个亲戚啥也不知道,只是替你跑了一下腿,公安局为啥还要难为人家呢?”
沉默,沉默,鲁阿财大概沉默了五六分钟的样子,突然问道:“钟行长,还有烟吗?再给我一支烟,你说了半天,把我的脑子都说乱了。”
国庆一听这话,就觉得阿财撑不住了,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得马上加强火力。他干脆掏出那盒恒大烟,连打火机一同放到他的面前,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负担很重,但只有把这一切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才能真正解脱,真正轻松!”说完国庆转过身子,示意王股长和郭股长准备笔录。
“唉呀,钟行长!你可能已经见过我那个亲戚了吧?”鲁阿财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眯缝着眼睛试探着问道。
国庆只是面对着鲁阿财微笑着,一句话也不说。阿财也只好瞅着他干笑着,吸着烟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等了半天,知道国庆不会回答他的时候,便完全绝望了,只得无可奈何地说:“我那连襟是个老实人,确实不知道这11000元是怎么回事。”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看来还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谁说他知道了?看你这一副死不下去的样子,要说就痛快些。你还想把这事在你肚子里窝到什么时候?”
“都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需要在心里窝的?我那连襟叫石镇山,家在禹王县南大庄村。他在村里给当地的信用社办了一个储蓄代办所,多次找我帮忙给他动员存款,但我也有存款任务,一直没法帮他。当我那天复制好马改兰的存折后,就给他捎信说:我的一个朋友在外地做生意,有一个存折放在我跟前,要我把这笔钱取出来,存为定期。可是我怕我所里的同事们发现了,说我把本所的老存款取取出来给自己顶新任务。所以让他来把这笔钱取出来,一半存在他的代办所里,另外一半存在我这里。等我那亲戚把那11000元取出来后,给我留下5500元,剩下的5500元存在他的储蓄代办所里。几天后,他把那5500元的存单给了我,上面写的还是马改兰的名字。不信,我可以领着你们到我家取出来看。”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明显露出无比轻松的神情。
国庆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激动,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以为然地说:“这下轻松了吧?早应该这样了。”说着顺手递给他几张稿纸和一支笔,说:“你按照你说的把这件事情的全部过程仔细写出来,写具体一些,包括你当时的思想活动,都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写清楚。”
此时,在隔壁监听的郑石川早已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打心底里佩服国庆的沉着和睿智。同时,也找到了自己在鲁阿财案子上失败的地方。他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突然拉开窗帘,只见东方已露出了一缕晨曦,新的一天到来了!他对身旁的侦察员朱文进说:“小朱,你和小韩两个立即出发,按照鲁阿财的交代,前去禹王县南大庄村,寻找到那个叫石镇山的,与他迅速核实一下鲁阿财的口供,再让他写一份证明材料。”
国庆一行经过与自作聪明的鲁阿财一番舌战、斗智,终于取得了胜利,将城中储蓄所的案件搞了个水落石出。刑警队的副队长郑石川甭提多高兴了。他拉住国庆的手不放,坚持要和他到鸿宾楼喝两盅,但国庆却反客为主,说:“郑队长,你弄颠倒了,该我请你们才是?”
听了这话,郑石川有点尴尬,说:“钟行长,要不是你们来,这个案子还不知道要办成什么样子,也许我还要跟着这个坏小子丢了大人哩!”
国庆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大明了,清晨的曙光正照射在对面楼顶上,一片金黄。他笑着说:“郑队长,走吧,是得喝两盅,应该庆祝一下,但一切得听我安排。”
接着,他抓起郑石川办公室的电话机给郭行长打电话报告了这个喜讯。此刻,郭行长合衣躺在他办公室的床上,一夜都没睡实在,突然在朦胧中听到这个喜讯,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血压立即下降了许多,全身上下都感觉舒坦,身体很快就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