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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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简代办员的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国庆的眉头还皱着疙瘩，但几天前马立生和自己俩关于高权发工作问题的谈话又响起在耳边。他觉得应该把马立生的话给高权发透露一下，让他心里有个准备，最好去找马立生做做工作，不要让他真的去了清泉县支行。
当钟国庆将马立生让高权发到清泉支行当一把手的话告诉了高权发以后，高权发的脸忽地一下就红了，他用力吸了一口烟，有些怀疑地说：“马行长曾经和我谈过这事，但从来没有说过让我去清泉支行啊！那怎么行呢？钟行长，这事你可得帮忙，我不急着提拔，等你啥时候高升了，我再接你的班，我就在咱龙城干，不想到外面去。不然你现在你就给马行长打个电话，千万不能这样啊！”
听了高权发的话，国庆感到高权发的话中有话，好像是国庆要赶他走似的。所以，他立即拿起电话，一拨就通了，他问道：“是马行长吗，我是钟国庆。马行长，我给你打电话有两件事，一是关于我们高行长的工作问题，我再三考虑，你可不敢让他去了外县，他还是留在龙城比较好。”
“嗨，要考虑全局，要服从需要嘛，还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不过最近还不准备动，我考虑考虑再说。”
“第二件事是宏达公司的贷款审批权问题，省里还没有答复吧，要是还没有答复，我们是否派人去一趟省行，再找找有关领导？”
“可以，我已经催过一次了，你们也可以去给领导好好汇报一下，请他们尽快研究答复。”
高权发就坐在国庆的身旁，对于马立生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听完，他就着急了，他在国庆的办公室里走了几个来回，说：“钟行长，说起这个事，我这心里也乱糟糟的，不然我再去见一见马行长，让他尽量按照咱俩的意见来。”
“行，你去吧，早说早安心。”
吃过午饭，不等上班，高权发就从办公室要了一辆车，出发到地区农行找马立生去了。
当天吃晚饭时，李贞无意中问了一句：“高行长有什么事，午饭后一下就取了5万元现金，并且说都要‘100元劵’。”
国庆一愣，但稍微沉思了片刻，马上又点了一下头，说：“噢！人家有用嘛！自己花自己的钱，谁能管得着？”
“我是有些奇怪，又没听说他买大件东西，忽然取那么多现金干啥？”
当天晚上，高权发来到国庆家里，笑着说：“下午，我见了马行长了，他答应不让我去清泉支行了。”
国庆点了点头，说：“这下咱们就都放心了！你去时我也没给你交代，你去时就没给人家带了点礼物？”
“带了，肯定带了嘛！”说着尴尬地笑了笑，脸歪到一边去了。
“那是这，你明天再到省农行去一趟，到信贷处见一见谢处长，再见一见李慎副行长，好好给人家汇报一下，争取咱们也按人家工行的办法来，不然，宏达公司那么大的贷款余额，老逾期怎么办？”
“行，我明天一早就动身。”
高权发刚动身走了，存款股长郭树人就来找，一进门就着急地说：“钟行长，这几天，咱们的存款余额下降得很快，我去下边查了一下，除了我们关停了几个储蓄所的原因以外，主要原因是信用社这几天又在故意抬高存款利息，抬高代办所的揽储手续费。有人发现，有些储户把大额存款取出来，就直接进了对面信用社储蓄所的门。关于这事，我们给县人行已经反映过好几次了，但一直制止不了。”
“那就再找人行的贾行长汇报一下吧，不然怎么弄，咱们又不能像信用社那样胡来。”
“前天我已经亲自将这些情况给贾行长汇报过了，但还是不顶事，前一次地区人行的张副行长来检查工作时说过，如果下边因各种原因制止不了这事，就直接给他打电话。”
“郭股长，你先等一下。”国庆说着，拿起电话给人行贾行长的办公室拨了一个电话，但“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久，就是没人接，他又给贾行长手机拨了一下，但听筒里却说“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无奈之下，他干脆说：“那你就给张行长打个电话吧，让他出面给信用社施加一下压力也好。”
当天晚上，国庆刚回到家里，就接到县人行贾行长的电话，他开口就说：“你太不够意思了嘛，有啥事不能先给我说，非要给人家地行的张行长告状？”
国庆一听就知道是郭股长给张行长打电话的事，便笑着说：“你也别见怪，下午我给你打电话，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你的手机又关机。下边同志着急了，才不得不给张行长打了电话。再说，大家也是好心，让人家地区领导给他们施加一下压力也好。你要理解下边人的难处嘛！”
“你甭嬉皮笑脸的，你们给张行长打电话得时候，我就正在地区人行的会议室里开会。张行长一接到电话，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先狠狠地把我呲了一顿！你就这样告叼状吧，可你小心着，三年还有一个闰月，咱们走着瞧！”贾行长气哼哼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看到这个结局，国庆也有些懊悔，怪自己听了郭股长的话有些着急了。不过贾行长也算老朋友了，他会理解的，国庆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上班，国庆在楼道里碰见了郭股长，他笑着说：“咱们昨天给地区人行打的那个电话，可把贾行长惹脑了，地区人行的张副行长当着各县行长的面把贾行长狠狠批评了一顿，今后遇到这事，咱们还是要慎重一些。”
郭股长笑着伸了伸舌头，说：“不过，那个电话顶事了，昨天下午，各信用社的高息揽储立刻都停了。”
“好了，好了，咱们的工作还得抓紧一些，不敢让存款再下了。”说着他走到办公桌前，给南店营业所的林建设拨了一个电话，让韩炳奎马上到支行来见他。
为韩炳奎的事，国庆昨天晚上又是一夜没睡好，躺在床上反复考虑着这件事。他心里非常清楚，处理韩炳奎的事情是一件得罪人的事，看来高权发是抹不下面子，便推来推去，一直在搪塞自己，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才一直没有效果，他不禁有些着急上火。
韩炳奎接到通知，马上就动身来了。进了国庆的办公室，他怯生生地站在国庆的办公桌前，低着头，不说话，满脸的汗水直往下淌。国庆看了他那一副可怜相，就狠狠地斥责道：“炳奎，看到你这副可怜的样子真叫人生气！当初你明知故犯，违背支行的信贷制度，违规给李狗剩发放贷款时那种猖狂劲头哪里去了？你勾结社会上的赖皮、不法之徒，恶意骗取银行的贷款，你知道不知道这种罪该判几年徒刑？你年纪轻轻的，工作和前途都不要了？你不要有丝毫的侥幸思想，你觉得你爸是县委副书记，靠他能救了你？我告诉你，只要我把你这个情况报给检察院，等不到天黑，就会把你抓进去！”说到这里，国庆恶狠狠地扫了韩炳奎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变得雪白，肩膀在不停地颤抖。他接着又问了一句：“炳奎，我说的话，你信不信？”
“信，信，钟行长，我信。我现在已知道了，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韩炳奎说着微微抬了一下头，偷偷瞅了国庆一眼，声音像蚊子叫一样地说道。
说老实话，国庆说这些狠话并不是真的要把这件事报告给检察院，让检察院去法办他，那只是气话，是在吓唬他。他怎么肯忍心把这样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前途给断送了？当他听了韩炳奎那像蚊子叫一样的话，心立刻就软了下来。他提起暖水瓶倒了一杯开水，放到茶几上，然后说道：“过来，坐下来，喝口水，咱们慢慢说。”
韩炳奎看到国庆给他倒了水，并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虽然他起初还想保持住他一个男子汉的尊严，尽力强装着，想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到底没有控制住，他哭着，抽泣着，浑身都在颤动。国庆看到他这副样子，眼睛里也一阵发酸，他赶紧从套间里取出一块湿毛巾，递到韩炳奎手里。
韩炳奎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将毛巾放在茶几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钟行长，我错了，我坚决改！李狗剩给我的两万块钱，我今天拿来了，李狗剩的贷款，我还！我虽然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我可以找朋友们借，五天以内，我保证还完李狗剩的贷款。”说着拉开皮夹克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沓钱，放在国庆面前。
“炳奎，你能下决心，彻底纠正自己的错误，说明你这几天经过思想斗争，已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这也是纠正自己错误的开始。但主要还看你以后在工作中的表现。我相信，你也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你肯定能成为一个让人们刮目相看的好干部。这两万块钱，你先交到支行的柜台上去，替狗剩还了他的贷款，剩下那六万块，你尽快把它还清，还清全部贷款后，再认真写一份检查认识材料，交到我这里来。人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等着你的行动！”说着伸出手来，在韩炳奎的肩膀上拍了拍。
当韩炳奎迈着轻松的步子出了门，国庆才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刚刚与韩炳奎谈完，高权发就匆匆进了门。国庆看他他那风尘仆仆的样子，赶紧给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面前。问道：“刚回来？还没吃饭吧？”
“吃过了，在路上吃的。刚才在楼下碰见韩炳奎，听说他的问题解决了？”
“基本解决了，但还要看他今后的行动如何？怎么，省行领导见了吗？他们怎么说？”
“我给他们详细汇报了咱们和地行的意见，可他们还是对收回再贷的权利下放给支行有些不放心，说再研究一下，尽快答复咱们。”
“哎呀！咱们这些领导，怎么能这样呢！对我们也太不放心了！”
“听说省行最近调来了一个新的一把手，姓鲁。今天就要带人下来，考察黄龙地区行的领导班子，要给地行选拔两个副行长，听说原来管信贷的老行长刘育英也已经退休了。”
“噢！可不是，孙行长让人家免了，刘行长退了，一下就缺了两个行长，正需要再提拔两个。”
“这次，你不考虑一下？我觉得你的各项条件和工作业绩也都不错嘛，你应该努力一下。”
“高行长，咱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告诉你，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人家现在讲究学历，咱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正规大学，在财院进修的金融专业班那算什么？再一个，你看我这身体，连支行行长的活儿我都干不了，还能干得了地行的副行长？还是身体要紧，我还想多活二年哩！等忙过了这一段，我还想找一找马行长，到地行当个不打紧的科长，好好干到退休算了。”
高权发听了国庆的话，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