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三月天气暖。又看见校园角落的空地里那些热爱生活的同事们刨地种菜的身影,望着那行列整齐的蒜苗,鲜嫩油绿的小青菜,点缀其间的香荠菜,我的思绪又飞回了儿时的家西园子里。
家西园子,故名思义,是距家百二十步西南方向的一处菜园子。园子不大,二三分地,却是个风水宝地,旱涝保收,北临水沟,父亲淘了沟泥垫了园子,故地势北高南低。每逢大水季节,小沟的水蓄得满满的,园子就像在高处探头观望。近岸,沟边长有樗树,树根裸露,颇有沧桑感,中有葛根藤,盘根错节,固土有力,主干粗壮,枝条四处攀附伸展,盘虬卧龙般,每逢花季,绿丛中串串紫红,一朵连一朵,彼此拥挤着、热闹着,微风拂动,又恰似一张张羞红的笑脸,煞是好看。父亲往往会收集一些来,晾干收藏,说泡茶喝可以清热解酒的。水沟、葛根藤就成了园子北边的天然屏障。园子的西面、南面、东面是用树枝插起的篱笆墙,防止猪羊等到园里糟蹋,东面靠路,留有篱笆门。不大的园子被母亲收拾得井井有条,种植得花样繁多,母亲说这可是既给我们增加营养又能调剂生活的宝库。记忆里园子中间有纵横交错呈十字架的小径,俯视整个园子犹如大大的楷书"田"字,分出来的四块又各自分畦呈条状种植不同的蔬菜,即便园子的四周靠近篱笆墙的地方也被精打细算的父母点种上了拖蔓攀缘的豆角、梅豆、葫芦等,不用搭架,直接攀爬篱笆墙上。旱季里,小沟也有干涸的时候,聪明的五哥便拉着我承担起挖坑的重任,我们选了小沟的低洼处挖一小坑,五哥挖土,我用粪箕往上运,不几天小沟里便多了一深深的土坑,能冒出水来,泉眼一般,水汪汪的。浇园子自然是我和五哥最喜欢的事了,小坑里的水清清的、凉凉的,浇园子时玩耍一阵子,父母是不会责怪的。有时停下来坐岸边洗个脚,别提多惬意了,真有点《孟子》中所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的感觉。
父亲常说:土地不欺人,人勤地不懒,播下种子,就有收获的希望。每逢春二三月,是点种播撒的季节,茄子、辣椒、西红柿的秧苗是从集市上买的,种时需耪沟打垄,栽苗、施肥、浇水……好一番忙活,起初秧苗是打蔫的,第二天秧苗便会生机焕发,在春风的吹拂下向你频频点头,看着这些绿苗,母亲内心总会漾起无尽的暖意说:"工夫总算没白费呀"!一分园三亩田,播撒萝卜、小青菜籽是要花些工夫的,先要把越冬的冻土翻新,耙碎整平,以松软为宜,然后均匀撒上种子再覆上土或土杂肥,再均匀洒水后盖上薄膜防寒防损,其间要不时查看发芽情况,以防捂坏,不多久撤去薄膜便是万头攒动、生机盎然的景象了。点种的南瓜、豆角、梅豆、向日葵就要容易多了,心急的我们会时不时地去扒开土看一看,有时也会弄坏芽苗,那刚出土的芽苗总是羞羞地探出头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春风一吹立刻撒起欢来。韭菜是宿根,开了春浇点水,那鲜绿肥嫩的韭芽就会冲破土杂肥奋力挤出来,抢着呼吸春日里的清新空气。其他一些野菜也不请自到,赶来凑热闹,点缀其间,荠菜、苋菜、麻盐菜……
家西园子,春、夏、秋三季最好看,总是竞绿赛红的,五彩斑斓。萝卜畦里青翠的缨子下,掩不住那急于挣脱出土或青或红臃肿的身子;浓密的茄秧里,有的缀着紫色的小花,有的却似吹鼓了的或长或圆的紫气球,仿佛一戳便破;辣椒地里,白色的小花一脱落就长出顶着绿帽的小辣椒,或细长或粗壮,早熟的己羞得脸红红的;西红柿秧若不是辅助架的支撑,那或红或黄的西红柿准把它那单薄的身子压垮;顶花带刺的黄瓜吊在架上,有的直直垂着总想摸摸大地,有的则练起了弯腰动作,身体呈弓形;篱笆墙边的豆角、梅豆、葫芦也毫不示弱,争先恐后地开花结果,向路人炫耀,真有点"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意味,那扁扁的梅豆、长长的豆角、呈8字形的葫芦总惹得行人伫足下来,摘上几个捎带回家,父母亲是不会生气的;"夜雨剪韭菜,新炊间黄粱"那自然更是富有诗情画意的一景了。
一分耕耘一份收获。来客人了,母亲会挎上篮子来到园子里,葫芦南瓜豆角子,茄子辣椒西红柿,等等,不多时就是满满的一篮子收获。清洗,切好,配上五花肉,或炒,或烧,或炖,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家常菜,吃得客人直夸母亲厨艺好,馋得一旁的我们口水直流。勤劳的母亲还会把多余豆角、梅豆用开水焯一下,晒干后收藏起来到冬天食用,萝卜、白菜窖藏起来越冬,这样在冬天也能够吃到新鲜的蔬菜。
时光荏苒,岁月流淌,流淌不尽的是对过去生活的回忆和眷恋,家西园子也早已变成了他人的宅基地,然而不变的是母亲对幸福和美好生活的追求,简单而执着。春光里,已是古稀之年的母亲又在自家门口打理了一片园子,依旧是那么井然有序,生机盎然,那青青的菊花心,油油的波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