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南方的秋来得晚,是名副其实的晚秋。
接连不断的酷热,让大家怀疑秋季是否真来过。只有在新闻里,看到北方的秋凉才确定这个秋季那么与众不同,南方酷热干旱,北方雨水成涝。秋天变得有点小调皮,不愿按常理出牌了。但时节终究制服了它的任性,如今终于肯掉头来。晚秋,我们才真正感受到秋深已矣。
风来了,只消一晚,便凉意丛丛,秋瑟丝丝缕缕,大地立刻安静下来。雨来了,从夜半开始挑弦,悄悄为一场梦伴奏。偶尔被它惊醒,听到细碎声音,知道那是秋声,美美听着,又抱着舒适温暖的被窝沉入梦乡。
清晨起来,透过窗外望去,天空明净得很,清淡的光照着小树林,小小的银杏叶已微露出想要做一场金色之梦的端倪,秋雨先为它的梦清洗了尘土,接着又忘情地去亲吻大地。大地渴盼雨露已久,朝思暮想,如今它们相拥着,忘记了本应有的矜持,热烈的心跳激荡了秋天的韵律。这秋声如一场老友重逢,惊喜,激动,安慰,所有期望在瞬间回映,秋日之声重现。
秋声听来果然很治愈,我们终于摆脱喧嚣,好好闲下来,感受秋意,欣赏秋天,想想秋天的事,很温暖,很惬意,绝不觉秋寒。
秋天的事大多也是故事,故事里的秋天是少年的秋天。印象里,那个秋天是柿子丰产的秋天。柿子挂在高大的树上,颜色金黄可爱,形态小巧秀美,叫人看一眼便记下了它娇俏的模样。
我应邀到朋友家,帮她们摘柿子。我想,那么高的柿子树,怎么摘得到呢?
不禁问她:要爬树吗?
朋友说,她们有绝活,不用爬树。
我很好奇她们有什么绝活,欣然前往。朋友家姊妹多,只看她们几个齐心协力,在长长的竹杆上用铁丝绑一个钩状,一人用钩把柿子套住,一用力,柿子就被“摘”下来。其余的人赶紧上去把柿子取下来,放进着圆竹筐。原来,这摘柿子其实是钩柿子,这种办法能最大限度地防止柿子摔破。不过,有些稍小点的就套不稳了,一离开树枝,就摔下来,破了。
从上午起,我们几个围着柿子树,看柿子的,钩柿子的,捡柿子的,还有一旁忍不住吃柿子的那个我,大家兴奋的喊着,叫着,笑着。声音里混合着满足,欣喜和香甜。那棵老柿子树被震得直摇树枝。虽然钩柿子速度慢,直到晌午,树上还挂着不少柿子,但也收获不小,足有一筐呢!我们把竹杆扔在柿子树下,抱着那筐柿子回家吃饭。
饭后,我们把竹筐里的柿子放进大扁筐,准备再出发。朋友说,每年的柿子差不多都能把这个筐放满,今年肯定要多一些。
然后她打趣地笑:可能知道你要来!
我们开怀大笑。为柿子的丰收,也为朋友的坦诚和热情。
摘柿子算不上辛苦活,但也费劲,还得有技巧,一整天下来手臂酸酸的。她们轮流换了几次,我也试了试,结果费了好大劲也套不住。总差那么一点,她们都笑我眼力不好,技艺不佳。即使如此,一整天下来也不觉太累,反而趣味更多,欢笑声不断。秋天,一到下午,日光很快暗淡开来。朋友一边看天,一边收拾东西:
今年鸟儿口福好,就多留些给鸟吃吧!
为什么要给鸟儿留吃的?我不解。
鸟儿吃虫子呀,鸟儿也要生活呀,要不,明年柿子就结果少。这都是老辈人说的道理。
晚上,因为柿子吃得比较多,我就没吃晚饭。摘柿子,给我留下很多乐趣,也增加了自己对自然的认识,尤其是给鸟儿留柿子,这也算是万物有灵,惺惺相惜。想起平分秋色一词,与鸟儿平分秋色,应该是人类应有的智慧吧!
自古有多少秋色和秋声?峻青对秋色的赞叹之喜,欧阳修对秋色的肃肃之意,今天我们对秋色也有不同领会。一个季节应该有季节自然的轨迹,顺应自然,才能享受自然。每个时代的秋有相似,每个时代的时有相差,每个时代的人有相异。一个平凡的人对秋也有思虑,也懂得向自然界的索取要有度,也懂得所谓得到就是彼此分享。秋色可赞可叹,秋声有期有约。
窗外秋雨酣然,秋声低吟细述,它和大地的重逢是否也聊到某年某月的某个故事呢,还是在探讨下一个秋它们会在什么时候重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