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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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月，风就变得柔软了。白帆一样的云，把瓦蓝瓦蓝的天空装点得高远而辽阔。阳光倾注下来，照着一排排高大的樟树，在光滑平整的大理石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树影。远处，飘来阵阵桂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条街比较偏僻，十点钟左右，行人并不多。人行道上有一位年迈的老头陪着一个老太婆在练习走路。老头七十岁左右的年纪，满头白发。老太婆看起来比老头苍老很多，由于中风导致双腿行动不便。
老太婆拄着一根特制的拐杖，使出全身力气慢慢地挪动着。每挪一步，必先探出一只脚，站定，然后另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在这个过程中，她全身会剧烈地抖动，东倒西歪，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人行道上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摆着水杯、水壶之类的东西，老头子就蹲在椅子旁，双眼紧张地注视着老太婆。老太婆走着走着，忽然把拐杖丢在地上。她大概是心急了，想试试不依赖拐杖能不能独自走两步。老头子见了，“呼”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前伸作搀扶状，上身前倾，眼里全是紧张、关怀之色。果然，老太婆刚刚走了两步，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吓得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迈步。说是迟，那是快。只见老头子像只皮球一样弹了出去，几下就“弹”到了老太婆身边，双手搀住了老太婆，不停地安慰着她。我被老头子的动作惊呆了，这敏捷的身手，只怕和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相比也毫不逊色，可以想象他是多么着急。
一场虚惊过后，老太婆再也不敢逞强，依偎着老头子慢慢地迈着步子。老头子搀着老太婆一边走一边说着“不要着急、慢慢来”之类的的话。其实，老头子的身体也不硬朗，脸庞干瘪，身子佝偻，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可他站在老太婆面前，就像一棵大树、一座高山。
就这样，一对风烛残年的老人相互搀扶在人行道上一趟趟地走着。秋风轻拂他们斑白的头发，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像绽放了两朵美丽的菊花，给这金秋的街头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羡煞路过的行人，也陶醉了我。
我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走了多久，我只记得两年前我搬过来时他们就在这人行道上走着。那时，老太婆坐在轮椅上，老头子在后面推着，只要天气好，早晚两次，从不间断。有时，老头子也陪着老太婆在人行道上坐坐，喂她吃水果，喂她吃药，说些悄悄话，就象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人。每一次，我都发现，老头子脸上带着微笑，老太婆面上也露出舒心的笑容。那一刻，生活的磨难，在他们脸上化成了两缕温暖的阳光。听人说，老太婆几年前忽然中风，经过抢救，人活过来了，可下半身瘫痪了。当时，老太婆万念俱灰。绝望的时候，老头子不离不弃地陪伴着她，陪她说话，陪她走路，一陪就是几年。现在，老太婆能站起来了，能拄着拐杖走动了。
我想，也许他们曾经有过许许多多如胶似漆的深情相拥，但此刻他们需要的就是这种平平淡淡的相互搀扶；也许他们曾经也有过互不相让、怒目相向，但此刻演绎的才是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最朴素的情怀。其实，有时幸福就是很简单的两个字——陪伴——在顺境中，能有人分享快乐；在困境中，能有人不离不弃、相濡以沫。
我从感慨中醒来，再一次望向人行道，两位老人已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灿烂的阳光，还有桂花的清香，一波一波袭来，像水一样洗涤着我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