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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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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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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油粑粑

很多年以前,镇上农贸市场的大门口有一个摊子,专门卖油粑粑。

所谓摊子,其实就是一辆经过改装的手推车。车上放一个烧煤的炉子,炉子上搁一口铁锅,一只用来沥油的铁筛挂在铁锅上,遮住了小半个锅子。铁锅的旁边有一个小板凳,上面是一个搪瓷面盆,里面堆满了没有炸熟的粑粑。卖油粑粑的是一个中年人,大家都叫他老李。他不爱说话,脸上经常有黑色油渍,和掺杂着黑色油渍的笑容。锅里升起了缕缕青烟,老李用铁夹把搪瓷面盆里的粑粑夹进铁锅,又用铁夹不停地翻动,油滋滋怪叫着,冒起一串串油花。等粑粑炸得表面焦黄,老李不慌不忙用铁夹夹出来,放到铁筛子里。有人来买油粑粑,递上两毛钱,他一只手接过钱,顺手递过去半张纸。来人用纸包着油粑粑,一边走一边吃。他不忘送上一句:“慢点呷,莫烫着嘴。”

油粑粑是用糯米粉做的,里面的馅是绿豆。听人说,做粑粑容易,但绿豆馅的做法很讲究,先要把绿豆煮熟,然后再用小火炒,还要放点盐,油粑粑好不好呷,主要在馅。老李的油粑粑大小一致,皮薄馅多,吃起来,四周软中带韧,中间又酥又香,味道独特,能解馋,还能填饱肚子。

小时候,只要父亲上街,我和弟弟就会在村口等着。父亲回来了,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两个冒着热气的油粑粑。我和弟弟欢呼雀跃,接过来,迫不及待塞进嘴里,一阵狼吞虎咽。吃完了,还要把沾满油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几下。

记得有一次,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去镇上剃头。剃完头,经过卖油粑粑的摊子,我和弟弟站着不动了。父亲在身上的口袋里翻了一阵,翻出了四毛钱。可油粑粑只剩一个了。父亲买下那个油粑粑,递给弟弟,说:“你和哥哥分着呷,一人一半。”可弟弟仿佛没听到,张嘴就咬。我看到了,忙伸手去抢。弟弟急了,把整个油粑粑往嘴里塞。我也急了,一只手拼命扯弟弟的手,另一只手的食指伸进他嘴里挖。弟弟更急了,用力一咬,把我的手指咬出血了。父亲忙跑过来,拉开了我们。弟弟用手护着嘴里的油粑粑断断续续地哭,我也哭。老李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油粑粑。他把油粑粑递给我,说:“你运气好,我又找到了一个油粑粑。慢点呷,莫烫着嘴。”父亲给他钱,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我大口咬着油粑粑,觉得这个油粑粑比以前的更香,更甜。

大约半年后,我又一次跟着父亲去镇里,经过老李的摊子时,他拦住了我们。他把两毛钱塞到父亲手里,说:“上次那个油粑粑是掉在地上的,本来不打算卖,看到你两个崽那样……我心里一直不安,这钱退给你。不过你放心,那油粑粑我洗了一遍,又重新放油里炸了一下。”

听了老李的话,我觉得他是个诚实的人,有良心的人。

一转眼,我长大了,随着我长大的还有吃油粑粑的习惯——每次上街,我都要买一个油粑粑。老李也“长大”了,长成了一个老头,两鬓斑白,脸上的笑容除了掺杂黑色的油渍,还掺进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可他的油粑粑没变,还是大小一致,皮薄馅多,吃起来,四周软中带韧,中间又酥又香。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就再也没有吃过油粑粑了。可是,每当我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卖小吃的摊子,就会想起老李的油粑粑。在我的心里,那是一种难以割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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