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让蔚青记忆深刻的是第一次去燕莎。
为给不满一岁的小谷穗儿买衣物,她跟着鲁伟进了燕莎商城。来到进口鞋子专柜,成人的鞋子都开放式展示,但那些精巧的婴幼儿小皮鞋陈列在玻璃柜里面。鲁伟指着其中一双系带子紫红色软羊皮磨砂鞋面、深灰色软鞋底的小皮鞋让售货员取出,换下女儿脚上的小棉鞋,一穿正合适。蔚青看了忍不住地喜欢,可一付款,让她傻了眼——七十九元!不是七块九吗?她急忙再次把脸凑近玻璃,一串外文,清清楚楚标注着着79RMB。蔚青不禁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一脚蹬黑牛皮鞋,这是来北京前,她特地在云山花了整整一个月工资二十二元买的。眼前搁手上不过半个巴掌长的小鞋子就是她四个月工资!蔚青被电击般晕晕地又跟着鲁伟到婴幼儿服装部,任由他掏了三百多元买了两套棉外套。当即穿上其中一套上身连帽,下身紧口防风的天空蓝底加白花纹的纯棉外衣,和那小小软皮鞋相配,漂亮极了。从那时起,完全颠覆了蔚青之前的消费观念。不过和鲁伟花钱大撒把的消费习惯不同,她很少在那给自己买天价衣物,“勤俭持家”思想依然是根深蒂固的。再加上一来她本身对奢侈品不感兴趣;二来哪怕有经济实力,也不愿把钱白扔给附加在商品的噱头上。不过知道鲁伟讲究服装品味,所以但凡他和小谷穗儿需要,蔚青眼都不眨地掏出钱包,只选品质好的。
随着夏天即将离去,北京的、早晚开始凉爽。这天一大早,蔚青把小谷穗儿送到幼儿园。
小谷穗儿还没适应幼儿园的集体生活,只要妈妈送她到班里,就又哭又闹,拉着妈妈不撒手。于是母女俩几乎每次都会在老师面前,上演一出“抹泪杀”。今天又是如此。出了总政东院,蔚青这才缓过来,长长舒口气,拦了一黄色小面的,往东直奔燕莎商城。这种黄色小面的当时在北京满大街跑,十元钱的起步价,每公里一元钱,十公里之后计价器再蹦字儿实惠的价格很受老百姓喜欢。后来因有损首都北京形象,被逐步取缔,取而代之的是天津产的红色小夏利车。
三蹦子(三轮车)、黄面的、小红夏利……串起北京出租车发展史。
今天的任务,是蔚青为明天的演出去燕莎商城买演出服。
三个多月课程,蔚青在民族乐团周芹老师夫妻俩那新学了当下流行的几首歌曲。夫妻俩虽然退休,但隔三差五会接受朋友邀请,参与一些组织、团体的联欢或庆祝晚会演出。蔚青后来发现夫妻二人搭档十分默契,周芹老师身为女歌唱家,自然是负责出场演出,而她丈夫对外很是活络,便负责联系演出事宜。前天上完课,周芹老师提及这个周末下午在钓鱼台国宾馆有场演出,邀请蔚青一起前往参与现场演出。
尽管满心欢喜,但真正走出去面对大众演出,蔚青内心还是忐忑不安的。不像云山市那种小舞台,说是演出,台上台下都是面熟之人,热闹一番就过去了。在周芹老师的鼓励下,她抵挡不住歌唱的诱惑,美得颠颠儿的跑回来告诉鲁伟。鲁伟二话不说,当即就决定带蔚青去准备演出的行头。
蔚青在燕莎商城门口稍站了几分钟,鲁伟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这两天餐厅有重要宴会预定,他比蔚青母女俩先出门,约好的先带助手去采购食材,然后在商城门口汇合。商城一层主要经营国际名牌化妆品、手表首饰、进口箱包;二层经营男女品牌服装;三楼便是男女鞋帽、礼服之类。两人顺着自动扶梯直接到了三层。
鲁伟对服装确实有他独到的眼光,同时熟悉舞台表演方面的情况,所以,一切都不需要蔚青去操心,只需要跟着他逛就行。对于妻子的第一次登台,他根本就不问是否有演出酬劳之类的问题,他在意的是蔚青的天赋能够有机会得以展示,而且知道完好的舞台形象是首要的。经过仔细的挑选和试穿,鲁伟给蔚青买了一条黑色长袖紧身上镶白珠、下呈鱼尾下摆长裙晚礼服,配了一双精致的黑织锦面同样镶金、白珠的细高跟鞋。
蔚青捧着手中柔软的平生第一件正式演出服,手都有些颤抖。能够拥有如此昂贵的、精致的演出服,是她从小到大都无法想象的。脑中突然闪现小学二年级时,有一次学校安排她随文艺宣传队走上街头表演节目,需要队员们统一穿白力士球鞋。姐姐的白鞋子太大不合脚,也不想为这一次表演而向母亲张口要求买一双,蔚青便临时向一个女同学借了一双穿着去了。没想到被拥挤看表演的人踩了一脚,黑脚印怎么也洗不干净,那女同学的母亲竟然骂骂咧咧找上家门吵闹。向来骄傲的母亲一句话都不反驳,转身牵着蔚青手,直接到百货商店买了两双新的,一双给女儿穿上,另一双递到那女同学妈妈手上。因为这事儿,蔚青委屈了好久,总觉得是自己闯祸伤了母亲的尊严。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是童话里的灰姑娘,突然变出了水晶鞋。细心的鲁伟牵着蔚青手,重新顺着扶梯回到一楼,亲自挑选了一个法国Ambassador大使牌黑色手提翻盖化妆箱,精致小巧的造型,可以摆放化妆品、首饰等物件,一旦有演出任务时,随时拎着就走。。
多少年过去,蔚青都珍藏着这几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