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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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怀揣着“江东省青年歌手大奖赛民族唱法金奖”证书的蔚青，返回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林靳老师和辛思明老师报告比赛获奖的喜讯，两位老师却是一脸淡然的表情，淡淡地回答“知道了”。在老师们看来，获得的荣誉只是一个阶段内学习的总结，最终目标是全国性大赛，那才是真正实力的比拼。
江东省青歌赛告一段落后，蔚青重新回到八一艺术学院，一边投入学习，一边投入房屋的装修。
房屋交付了。付清房款和税，鲁伟划拨来的钱已去了一半多。交付的是毛坯房，和其其格一商量，由蔚青出面找了个装修队伍，共同装修两人的新房，这样的话，有些材料可以套用，成本费用可以节省许多。接下来的日子，蔚青每天上午进课堂学习，下午跑建材商店购买性价比高的装修材料。日子一天天挨到新房装修接近尾声，她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整个人已是面呈菜色。
蔚青如此支撑是因为女儿。小谷穗儿自打转成全托，再也没有以往那么开心，每次周一一早送到幼儿园，都会可怜巴巴的抱着妈妈的脖子，哭着问：“妈妈，今晚一定要来接我的，我要和你睡家里。”妈妈答应了，她才松手。蔚青嘴上哄着女儿说“妈妈会来接宝贝儿的”，每次却是抹着泪走出幼儿园的门。临去江东省电视台比赛前一天，尽管没到周末时间，但她实在是想女儿，于是在放学时间突然出现在小谷穗儿教室门口。恰逢一个个手拿小红花的同班小朋友们陆续被家长领着回家，蔚青朝教室里四下搜寻，空空的教室里只剩小谷穗儿一人跪在小板凳上，两手臂趴着窗台，脸朝窗户外张望——她不知道妈妈今天是否会来接她。听到蔚青在身后交唤，小谷穗儿小脸扭过来，一眼看见妈妈，两眼放光地站起来，小跑着向妈妈扑过来，一头扑在妈妈怀里的同时，不忘把小手里握着的小红花递给蔚青，说：“妈妈，今天是三八妇女节，这是给你的花。”蔚青没想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如果自己今天不是突然出现，女儿心里该有多么失望！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对女儿的愧疚，一把把小谷穗儿搂在怀里，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场景，让蔚青下定决心:不管多累，也要尽快搬家，把父母接来，可以一起照顾女儿，不让孩子难过。
在给房屋收尾的同时，采购的各种家具、电器，还有订购的一架黑色海兹曼120型钢琴，也都陆续送到新房，至此，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蔚青和孩子的窝。最后扫尾几天，她已然支撑不住了，于是打电话请父母赶到北京帮忙整理。住进新房的当晚，蔚青把所有新买的卧具打开，跟父母说了句“我想睡觉了”，顾不上帮父母铺床，就一头倒在被褥中，闷头睡着了。父母看看身心疲惫的女儿，心疼地把被子给她盖好。事到如今，和鲁伟离婚的事情已经瞒不住父母。二老没有阻拦，他们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不到心凉透的地步，她是不会如此决绝的。父母能做的，是想着如何在女儿需要的时候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搬完家，酒店是不会再回去了，作为闺蜜死党的灵儿也不想在餐厅里待下去。伴随了自己几年时光，蔚青不能不管，得知有北京小伙子正追求灵儿，灵儿似乎也有些动心，她暗暗思忖，如果灵儿能在北京安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要给她安排一个工作，也有利于她恋爱成家。何况灵儿在身边，自己也安心。
餐厅后期，早先从吉林通化招聘的那批服务员陆续辞职离开，有被别家酒楼挖去当领班的，但大部分姑娘去了歌厅。出来打工往薪酬高的地方跑，蔚青也理解，自然知道歌厅薪酬高的原因，但她绝对不会让灵儿到这种环境去的，思来想去，她决定自己另起炉灶，一来灵儿有安排，二来有利润和盈余，也能缓解自己和小谷穗儿的生活费紧张问题。作为八一艺术学院的委培生，无需去承担学习的费用，可是母女俩的生活费用，是蔚青必须自己要解决的。至始至终，单纯而又任性的的她从没想过向鲁伟伸手讨要女儿的生活费用问题。
开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蔚青赶紧整理一下账目，账上的钱和身上的现金加起来只有三千多元，已所剩无几。餐厅几年下来，蔚青从没有和生意场上的人打交道，除了酒店及餐饮业管理，她没有其它商场经验。该问谁呢？目前在北京做生意的熟人只有汪利明了，情急之下，她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汪利民一听，只说了句“一会儿到亚运村麦当劳见面，详细情况见面说”，就放下电话，从马连道打车直奔亚运村方向而来。
双方自打相识以来，一直相互走动着。也许是脾气相投，又同是在北京创业，彼此间能相互理解。蔚青偶尔会带着餐厅的特色菜打包几样去探望，汪利民也会借有高兴的事发生来请她去吃饭，因为聪明、勤奋、能吃苦，他带领着“云山市经济协作办驻京联络处”团队已经走出地下室，一年前在北京新规划的马连道茶城一条街扎下根了。作为马连道茶叶街第一家正式入伙的商铺，开业剪彩那天晚上，汪利民特地摆了两大桌宴席，邀请鲁伟和蔚青参加，以感谢对他们在北京创业艰难时期精神上的支持。有了新的起点，汪利民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亚运村麦当劳店，汪利民手插口袋，站在店门口马路牙子的大树下抽着烟，远远见到蔚青走来，迎上她。“怎么在外边儿站着不进去等？”蔚青奇怪地问道。
汪利民习惯性右手推推鼻子上的眼镜，笑着说：“我进去转了一圈儿，看你没到，生怕你到了进去找我，索性就在这等你。你一来，我就能看到。”说着两人一前一后推开店门，顺楼梯直接到了二楼。
二楼相对安静些。待蔚青坐下，汪利民又转身下楼，端了两杯红茶和薯条上来摆放中间，两人面对面坐下。
听蔚青说完和鲁伟分手后的现状，汪利民一脸严肃，开口说道：“其实鲁伟大哥人不错，本质不坏，这点你不会否认，不然不会嫁给他。”见她点点头默认，继续说道：“这种事情搁别人可能就忍了，可偏偏你蔚青是个性格刚烈的人，不愿意忍下去。既然已成定局，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我相信你的人品和能力。现在打算怎么办？我能帮到的，你千万别客气。”
蔚青两手握着长长的一次性纸杯，喝了一口袋泡红茶，说：“我想自己开个店。最起码能维持我和孩子的日常开销。但我还没想好究竟开个什么样的店。”
“别的我不好说，万一投进去砸了，更麻烦。但我懂茶的生意。你看我提个建议行不行？你也不用去工商注册，就挂我公司的名下，作为分店找个合适的门脸。除了门脸儿，货柜、货品全由我来备齐了，直接送过去，你就能营业。”
蔚青点点头，她也觉得这是个最快、最直接的办法，于是说：“好的。挂靠的话，管理费用你说个数，连同货源费用一并结算。你看行吗？”
汪利民摇摇头，“不用，咱们之间不谈管理费的问题。货柜等你找好地方，我派人去量一下尺寸，做好送去店里，连同开业所需的各品种货源，都作为分店开业的贺礼。以后再进货，再按成本价结算。你觉得行不行。”
蔚青吃一惊，赶紧说：“不行不行，这贺礼太贵了，必须算钱给你。”
“什么都不说了。就冲你蔚青在那么风光的几年时间里，能看得起我们那么艰难的老乡，还经常带酒菜去地下室安慰我们，和我们喝酒，这份情，多少钱都不贵。何况，你以后生意做好了，我们也是双赢嘛。”汪利民认真地，两眼真诚地告诉蔚青。
蔚青沉思片刻，点点头说：“那好吧！我现在手头也确实紧张，就不跟你客气了。来日方长。”
“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互相帮助。相信你能很快解脱出来，摆脱眼前困境的。”
汪利民在她困境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既有对蔚青之前善良相助的感恩之情，也有期待双方以后能共同发展的意愿。前者是人品，后者是雄心。至少，汪利民的坦诚相助，帮蔚青度过了一道难关，并由此，俩人友谊的基础更加牢固。
下决心独立是一种人生选择，但能否以坚定的信念去面对未来的荆棘之路，则需要能力和智慧。未来将面对多少挑战？对年轻的蔚青来说，还想不到那么远。一没有背景，二没有资本，三没有人脉，四没有资源……除了一个栖身之窝，她能握住的，只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两个空空的拳头。按蔚青的心气，再不济，她也是开了几年大酒楼的老板娘。人总是这样，从苦日子到好日子不容易，是惊喜；但一下从好日子摔到苦日子更不容易，确实需要具备一定的心理调节能力。好比如今的蔚青，无异于一下子从米箩跳到糠箩，落差之大，单凭足够的勇气是不够的。
路，总是要一步一步往前走，才知道前方是坦途还是沟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