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秦导继续快人快语地说着:“你是哪里人?”
“江东省云山市。”
“是吗?云山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养的人也漂亮,我还没去过呢。但我看你身材可不像江南人那么娇小。”秦导打量着她怀疑地说道。
“我祖籍山东胶东,父母南下到了江东省工作。我还是鲁一代,没改良品种。”
“哇!没想到咱俩还是老乡。我也山东人,上完大学,分配到台里。”
蔚青张大嘴,又是一个惊喜:“还真是呀?!”
“嗨,老乡见老乡。我说你这个头、脸型明明像北方人,难怪当活雷锋呢。说实话,安排你独唱,除了演唱,另外你这外形在台上能撑得起来,也是原因之一。个头大,能压得住场,哈哈。”秦导全身放松的样子。
蔚青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问道:“那我唱什么?”
秦导想了想,说:“光想着旅游方面,但具体歌曲还没想好。不过,你刚才提起云山,倒让我有了想法。你熟悉云山,觉得唱云山怎么样?我策划一下,带上创作人员和你一起去一趟,先把歌词创作出来,交给你老师辛思明谱曲,他了解你声音,量身打造更好。”
一番话,把蔚青给勾得兴奋起来,能唱家乡云山,她再开心不过了,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能唱云山当然最好了!那什么时候出发?”
“看你急的。离晚会还有将近四个月的准备时间,我计划好,通知你。”
“好的。秦导,如果有可能,您能安排姜英上个节目吗?”蔚青一想晚会刚启动,演员或许没全部定下来,正好推荐一下好朋友。
秦导:“怎么?又开始学雷锋了?我看看吧。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那我先走了。” 撇了她一眼,笑着准备起身离开。
蔚青连声道谢,结账,送秦导出门后看看手表时间,兴奋之余当即拿出手机给辛思明打了电话,告诉老师马上要到。因为今天不是上课时间,提前说一声,以免去了扑空。
从电话里就听出蔚青比往常高八度兴奋的声音,辛思明老师知道她来必是有事儿要说,早早坐着等候。果不其然,人刚一进屋,就激动地吧啦吧啦,把见孟主任和秦导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完了突然怀疑地问道:“您说会是真的吗?别是逗我吧?”
辛思明老师瞪了蔚青一眼,伸出右手食指隔空朝她脑袋点点,说:“孟主任能逗你?秦导能逗你?机会给你了,你还不赶紧抓住?咱不说谭艳玲,就说吕晖吧,人还是老演员呢,在北京待了两年,她有上中央台演露过脸吗?人家演唱水平不低吧?可就是没关系,进不去。”
蔚青想了想,点点头说:“还真是哈。”
辛思明老师又指指桌上摊开的几张白色的谱纸,说:“孟主任说的去山东拍摄音乐专题片的事,我知道了。这不,活儿已经交给我了,正在写的。但这是万山红的独唱,你的那首是你们学院音乐系的从容老师写。”
“噢。秦导说到时把旅游年晚会的歌创作出来,您谱,我唱。”蔚青盯着老师说,她在动着第一次上大晚会独唱,请老师亲自盯棚录音的心思。
“没问题。借着两个大奖,你正好往前冲。”辛思明老师从内心对蔚青也是充满期望的。在他看来,蔚青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再加上自带亲和力,很讨喜。孟主任这次的鼎力相助就证明了。
确实如辛思明老师所言,两大奖赛的荣誉,如同为她插上了翅膀,蔚青在艺术道路上开始腾飞。各种商演、各省市电视台纷纷向她发出了邀请。
因为经常出外地演出,蔚青在家待的时间不是很固定,这让她父母开始担心:小谷穗儿即将面临幼儿园毕业,该上小学了!留北京上学,蔚青一个人带着孩子,让隔代亲的二老很是担忧她能否妥善照顾好小谷穗儿。早先蔚青谈恋爱要结婚时,父母是坚决反对的,拗不过倔强的女儿,只好随她结婚、并随着鲁伟来到北京。北京早先几年稳定的生活,让父母渐渐地放下心来,没想到她突然又提出离婚。虽然没告诉父母离婚具体的原因,但以对自己女儿性格的了解,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她是不会后悔回头的。心疼之余,二老便是投入身心去帮助独自打拼的女儿,尽可能地去减轻她身上的压力,事业上父母帮不了她,只能从生活上替她分担,比如:小谷穗儿。父母常年在北京陪伴生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左思右想,二老提出来把小谷穗儿带回云山市上学,一来蔚青可以全身心发展事业;二来云山市教育水平不低,每年都是全国高考录取率偏高的区域,良好的教育氛围,可以让小谷穗儿打下扎实的基础。
小谷穗儿的上学问题,是蔚青作为母亲必须认真对待的事情。从内心而言,她是舍不得让小谷穗儿离开自己身边的,她不敢想象,每天回家见不到心爱的女儿,那会是怎样的痛苦!可是如果让小谷穗儿跟着自己身边生活、上学,独自打拼的自己,能为女儿提供生活上的保障吗?其它不说,首先这一日三餐,能让小谷穗儿吃上热乎饭吗?能否像正常家庭的父母,每天接送孩子、晚上辅导作业?……这些现实的问题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始终下不了决心,一直拖到父母正式向她提出来。
这是父母和蔚青之间一次严肃而认真的谈话。蔚青咬着牙,不敢松口。答应,舍不得;拒绝,没办法。她知道父母是心疼自己和小谷穗儿,带孩子的辛苦,是只有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最后,蔚青还是无奈点头。她爱女儿,但现实摆在面前,目前只有跟着父母,小谷穗儿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既然决定了,父母和蔚青便开始做各项准备。唯一蒙在鼓里的,只有年仅7岁的小谷穗儿。
离新年还有十天时间。按父母的安排,蔚青提前订好了北京直达云山市的返程卧铺车票,送父母和小谷穗儿上火车。纵然是万般不舍,蔚青使劲儿咬着牙,不敢让眼泪滚出眼眶。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小谷穗儿小手。仿佛母女间心有灵犀,小谷穗儿温温软软的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片刻也不撒手。父母把蔚青手中的大行李箱接过去,好让她腾出手来多抱抱女儿。上了卧铺车厢,蔚青发现买的两张下铺位置不在一个通道面对面,不巧有一板之隔,背对背,于是先把小谷穗儿抱上铺位,帮父母把行李放置行李架上后,坐下和父母叮嘱几句话。说着话,火车广播声响,列车即将出发,请送亲友的乘客下车,于是蔚青和父母道别,起身到卧铺的另一边抱抱女儿,让她听爷爷奶奶话。蔚青见小谷穗儿满脸笑容,忍不住难受阵阵涌上来,眼睛模糊了,赶紧亲亲小谷穗儿的面颊,松开手迅速朝车厢左侧一头跑去,她一秒钟也不敢停留,怕小谷穗儿见到自己眼泪。结果走到左侧车门处,发现和前一个车厢之间的隔离门紧锁,乘务员告知她从右侧车门下车,于是蔚青只能反身再从车厢原路返回,往另一头车门走去,如此又经过小谷穗儿坐着的铺位。蔚青见女儿一动不动面朝窗外坐着,于是喊了一声:“谷穗儿”。
听到妈妈的声音,小谷穗儿立马转过身,小脸上满是泪水,见到妈妈一刻,转瞬之间绽开笑脸,努力装作开心的样子,叫了声“妈妈”。眼前一幕,蔚青明白了女儿之前为了不让她伤心,始终在忍着装作没事人一样,等妈妈走了才默默地哭,只是没想到妈妈会突然返回来。蔚青再也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宝贝女儿,抽搐着身体低声呜咽。
广播声再次响起,催促着送客赶紧下车。蔚青再次亲亲女儿的脸,低声说:“宝贝儿,妈妈会早点儿接你回来的哈。”替女儿抹去眼泪,和静静站在身后的父母打了招呼,转身离去下车。
下了车,蔚青在站台上顺着车厢窗户,找到父母和小谷穗儿的卧铺位置,隔着窗玻璃,伸出手和小谷穗儿手贴着手。小谷穗儿一面笑,一面流泪,一面张着小嘴说着……母女俩谁也听不见对方在说着什么。列车开动,缓缓驶出,蔚青顾不得站台上来往人好奇的眼光,望着远去的列车,两手捂住嘴巴,压着声音哭泣。对父母和小谷穗儿的不舍、歉意、伤心……都随着眼泪往外奔涌而出。
这一幕在蔚青心中刻下了烙印,在之后生命的长河中,成为她无论面对任何挫折都不会倒下的理由,也成了她永远也消抹不去的——愧对女儿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