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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接到邓鸿儒的电话，蔚青情绪还没完全平复，话筒中传出去的嗓音沙哑并带着哭腔。邓鸿儒没说话，静静等她调整缓和后，用比平常更柔和的声音开口问道：“父母和女儿走了吗？心里很难受是吗？”这一问，蔚青忍不住又哭出来，拼命忍住后说：“就是女儿哭了，我难受。”
“你在哪里？要我去接你吗？中午我陪你吃个饭，说说话，你会好些。”
“北京站太堵了。你不用接我，我一会儿打车到亚运村下就行。”蔚青连忙说，熟悉之后，不知何时，对他的称呼由“您”自然地说成了“你”。
邓鸿儒想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说：“那也行，等我车到的功夫，我们都已经在餐桌开吃了。”两人说好地方，便挂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蔚青和邓鸿儒在亚运村西边大街一家湖南菜馆坐下。这家馆子新开不久，面积不大，环境却很是雅致。因为这条南北走向的美食街人气还没兴起，来吃饭的人不是很多，比较适合邓鸿儒和蔚青这类不喜吵闹的人，能安安静静说话、就餐，湘菜味道也是邓鸿儒喜欢的，于是这家馆子就成为俩人相邀、见面聊天的首选。
点的几个菜端上桌。见蔚青还没从站台离别的悲伤中缓过来，估计她暂时没什么胃口，邓鸿儒点了支烟，说道：“实在不想吃，待会儿打包，我陪你拿回家去吃。我怕你一个人回家，看到家里空空的，心里会更难过。”
虽然接送过蔚青很多次了，但邓鸿儒每次都送到小区门口，然后很绅士地看着她走进单元门才离开，至今还没主动提出说进她家。今天主动提出来，蔚青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里一暖，说：“没事儿，我缓缓会好些。”
“主要是想女儿吧？”在一起聊天，邓鸿儒耳朵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蔚青兴高采烈地说着小谷穗儿。
“我觉得对不住女儿。但父母不在，我一个人确实怕照顾不好她。”
邓鸿儒往烟灰缸里掐掉抽了一半的中华烟，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那以后就让我和你一起来照顾女儿。”
蔚青吃惊地抬起头。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多少是了解这个男人的，话不多，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蕴涵着深意，迫使她得用脑子快速地理解、反应，不然接不上话。不过，刚刚这句话，她不知该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一句礼貌的客气话，也可以认为是一个男人的真情流露，二者之间的内涵却大不一样。不好理解，她索性装糊涂地说：“谢谢！”
“错了。如果你同意，应该是我谢谢你。”邓鸿儒知道她没理解自己话真正的意思，探过身来，低声说：“我说的是我们俩要有在一起的未来。”
蔚青再愚笨，此时也听懂了他所说的含义，吃惊地说：“为什么是我？我从没敢往这方面想过。”
“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这个女孩儿不一样；第二次见面就是老天安排的缘分。这几个月的相处，让你了解我，同时我更相信对你的判断。你我都不是逢场作戏的人，要在一起，就是一辈子。正因为是这个原因，我愿意把你介绍给我的每一个朋友认识，让他们知道你是我在乎和喜欢的人。”邓鸿儒眼神里透着坚定，一字一句地说着。
一段话，蔚青愣住了。平心而论，对邓鸿儒，蔚青是有好感的，这来自于他的沉稳和低调，特别是他的幽默感，不失为蔚青生活中快乐的音符。幽默感不是油腔滑调和插科打诨的耍贫嘴，是一个人的学识、才华、智慧、灵感在语言表达中的集中体现。一开始，蔚青还停留在他是文学史专业上，后来得知他是北大政治学、哲学系高材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让她感受到了如同时空隧道般无尽的思想智慧。
但好感归好感，蔚青确实没往两人结合的方面去想。邓鸿儒的工作性质和职务对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高枝，但对她来说，或许是受齐安的结局影响，无形中对官场之人下意识的保持距离。她无意攀龙附凤，要的是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男人，安安稳稳过一生。眼前的邓鸿儒，不能否认他的优秀，和一个优秀的男人在一起，各方面都能得到学习、提升，对年轻的、充满探险意识的她来说，是挡不住的诱惑，何况这个男人是因为喜欢而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犹豫之间，蔚青低头嗫嚅道：“那您家里……”
邓鸿儒又点上烟，吸了一口说：“我之前确实没跟你说过，想等和你相处以后，慢慢地跟你说。我已婚，孤身一人来北京工作七年了。她是我知青点的同学。结婚的时候不能说没一点感情，但双方性格方面的问题，在有了孩子后没两年就分居了，那时念及孩子小，分居但没办手续，这也是我服从组织调动来北京工作的原因。七年了，组织上曾经征求我意见，是否考虑把她调进北京照顾我的生活，都被我拒绝了。我要把孩子接过来，她又坚决不同意，以此作为不离婚的理由，因为她知道我放不下孩子。所以，我理解今天女儿离开，你是什么样的感受。”
蔚青这才明白对方从不提及家庭的原因，但同时心一沉，她无言地望了一眼对方。邓鸿儒接着说：“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解决好这些问题。之所以今天跟你先提出来，是想让你明白我的想法，有思想准备。在北京，你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就像我们交往期间一样，彼此有个安慰。你同意的话，我们做长期的打算和安排。你看行吗？”
话说至此，内心依然在纠结的蔚青既不好说同意，也不忍说不同意，她看着邓鸿儒真诚的一双眼睛，点点头说：“我真的很感激，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快乐。如果你能处理好家里的问题，那我……”
邓鸿儒笑了，伸出手来，握着蔚青的一只手，说：“这就是我们的约定了！现在开始吃饭，吃饱了，我们才有力气走完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