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一席话,蔚青无语,她确实没想到那么久远。未来怎样,谁又知道呢?钱德贵见状,迅速跟进:“常书记说得太对了!你总不能唱一辈子吧?”
“是的,这点我确实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唱歌、唱歌……”蔚青点头道,“但是,驻京办能长久开办下去吗?一样也有实际问题。如果来驻京办只是临时帮忙,那我在北京努力了这么多年,才真的叫白费了。”
“既然请你来为云山做工作,自然是要解决好你的后顾之忧的问题。这点你不用担心。”常天健明白蔚青心里在考虑什么。
钱德贵接着常天健话说:“刚才书记说了和李岩董事长、和我都已经商量过这事,自然就是考虑实际问题。既然请你来,那就是把你作为特殊人才来看待,关系问题、编制问题,组织上都会替你考虑并且安排好,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和顾虑,一心一意在北京跑事情就好。”
蔚青心里明白钱德贵正着急忙慌地申报门票上浮之事,一年增加近几千万的纯利,作为总经理,那是连睡觉都会笑醒的事儿,而常天健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于是她诚恳地说道:“常书记,钱总,你们给我一点儿时间考虑好吗?”
常天健非常理解地点点头说:“那是当然,这是你重要的选择。你考虑好,我和钱总过一段时间就会来北京,到时我们再面谈。云山家里父母都好吗?”
“父母在云山还好,帮我照顾女儿。”
“转告你父母,有什么困难就找我。你来‘驻京办’工作,会有很多机会回云山,这样,你两头都能照顾到。”
“谢谢常书记。我父母都是山东人,在云山工作一辈子,从小教育我别轻易给组织添麻烦。您那么忙,我就是转告,父母也不会开口。”蔚青笑着说。
常天健好像突然间感同身受,感叹道:“你父母是实在人呀!我在云山最头疼的就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每天要拿出很大一块精力面对来人告状、闹事。”正说着,小李秘书沿着长廊,向三人走来。走道跟前,低头对常天健说道:“安旅集团的文董事长派车子来接,马上要到了。”常天健一听,站起身说道:“好吧,我们走。蔚青,晚上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再走吧。”“也行,省得我回家还做饭了。”蔚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答应一起去赴宴。
和常天健、钱德贵一起回到楼上房间,见他们需要做出门的准备,蔚青便提出先行到大堂等候。走出常天健房间,蔚青走在长长的、铺着厚厚羊毛地毯的楼层过道上,远远地,从通道那头走来两男子,越来越近,双方擦肩而过时,她用余光感觉到领头的男子注视着她的眼神,而且还扭头看着自己的背影。对这些举动,蔚青平常早已司空见惯,只当不知晓,昂首走过。
没想到常天健和钱总下到大堂时,一旁相谈甚欢的正好是过道遇上的那两位男子。蔚青迎上前去,常天健把蔚青和对方做了相互介绍,原来领头的那位男子就是中国安旅集团的文宇博董事长。再次见到蔚青,而且是一起赴宴,文宇博董事长乐了,说道:“太巧了,刚刚我们还在楼道里见过,我还觉得这女孩子气质独特,多看了几眼。”
自政企分开后,中国安旅集团,由原国家部位下属的一家旅游企业作为发起人,募集几家股东公司资金进入资本市场,成为独立的上市公司。因为同属于旅游板块企业,所以和云山有广泛的交集与合作,公司董事长文宇博由此和常天健结成很好的私交朋友。
晚宴设在位于东三环商务中心的北京华都饭店上海厅。文宇博是广东人,一口流利的标准普通话夹杂着南方口音。个头不高但昂首挺胸,皮肤保养很好,尤其是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精干和睿智。紧绷的皮肤显示他年龄不大,但头部毛发却极不相称地过早脱落。
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自古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来表达性情之豁达。酒,是粮食的精华,从中国人有了用一杯一杯的美酒祭祀天地开始,酒慢慢成了中国人对信仰的赞礼,尤其在有朋自远方来时,酒就是体现对宾客的尊重、热情的载体。作为“编外人员”的蔚青很清楚,在今天这场面上轮不到自己“冲锋陷阵”,于是安静地在一旁欣赏双方觥筹交错。常天健酒量惊人,而作为主人的文宇博并不擅长喝酒,两小杯白酒喝下去,眼睛红得如兔子般,可为了表示热情,带来的年轻手下个个是强将。常书记的语言表达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文宇博虽然酒量不行,口才却是非凡,出口成章的同时还妙趣横生。相对来说,蔚青比较偏重具有幽默感的男人,不需要大篇幅地口若悬河,三言两语便能起到到曲尽其妙的作用,让听者愉悦中接受观点,而且引发深思。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确实是很奇妙。文宇博之后和蔚青数十年相交中,超越男女世俗观念,彼此欣赏。在蔚青人生数次转折节点上,他既是博学的老师,又是信赖的朋友。
质的飞跃往往就在于你是否跟对了老师,交对了朋友。
转眼,已是人间四月天——春暖花开,草木葱茏,到处是花的海洋。
蔚青的心情并没因为大美的天而变得晴朗。这天晚上,沿海两省联合开办的银为在京挂牌而举办了庆祝宴会,专门邀请邓鸿儒参加。邓鸿儒担心蔚青长时间闷在屋里,便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正好想跟她聊一聊。
不同于以往,之前的蔚青很乐意陪同邓鸿儒参加小范围聚会,那时是两人心在一起有奔头,思想上没那么多包袱,目前这种状况下再一起出面,她感觉就不同了,便不想参加。邓鸿儒明白她的心思,就说:“你怎么想的,总要见面谈吧?”如此一说,蔚青觉得也有道理,答应一道出席。
晚宴设在国贸大厦。因为邓鸿儒的出席,银行总部领导特地赶到北京陪同,驻京机构的负责人也都参加认识,方便之后寻求邓鸿儒方方面面的关照。宴席过程中,蔚青除了必要的礼节,大多时间沉默不语。而在座的其他人从邓鸿儒对她的关切态度,感觉到两人关系绝非寻常。银行行长有意套近乎,隔着邓鸿儒,问道:“蔚青小姐气质不凡呀,请问在哪里高就呀?”蔚青勉强一笑回道:“我刚毕业,正等待安排。”
行长一听,原本靠着椅背的身子立马坐正了,说道:“那好呀!来我们银行工作,不知是否愿意?”
“恐怕专业不对口吧。”蔚青知道行长的话与其是说给自己,还不如说是给邓鸿儒的。
谁知行长立马接口:“专业不对口没关系呀,你高兴可以办公室上班,不想来,在家也一样,工资照发。”
这话一出,了解蔚青脾气的邓鸿儒知道不好,赶紧桌子下握住她的手,让她别说话,然后“哈哈”一笑,跟行长打趣道:“这么好的待遇,不上班都可以拿钱,我来好了。多少钱一个月?”
行长不知邓鸿儒是玩笑,当真以为是感兴趣,回复道:“第一年每个月固定五千,以后逐年上浮,还有其它福利。怎么样?”
“那她不会来。她只要站台上一开口,就是你们给的几个月工资。”邓鸿儒依然在调侃。
“噢。如果愿意来,工资待遇不是问题,蔚青小姐可以提要求,我们随时恭候。”行长立马改口,看邓鸿儒和蔚青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神情。
如坐针毡般的蔚青终于等到宴席结束。一肚子无名火,但表面还得装着很客气,在一众人的目送下,随邓鸿儒车子离开国贸大厦。
刚驶上环路,蔚青就忍不住了:“还上班不上班都发工资,把我当什么了?”
“五千,工资也不高呀。要不我就让你去了。”邓鸿儒有意调侃,想给蔚青灭火。
蔚青更恼火:“再高,那也是因为你才打赏我,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你的寄生虫、附属品。你没看到那行长看我那表情,一脸龌龊那样。”
邓鸿儒把车子靠到辅路,靠边停下。沉默半晌,把脸转向蔚青,在外面灯光的反射下,眼镜片透着反光:“蔚青,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吗?别人怎么看不重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最重要。”话语显得无奈。
“我能不想吗?没有尽头的路,让我怎么走下去?以后怎么介绍我?女朋友?情人?还会出现今天这种难堪的场面。你受得了,我受不了!蔚青不是要饭吃的叫花子,我有我的尊严。”
邓鸿儒知道眼前状况难以说服这个倔强的女人,只好说:“只要不分开,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要什么?要你这个人,你做得到吗?”蔚青说完,难过得留下眼泪。她不想继续再说下去了,打开车门,下车,关门独自而去。
对爱情,她是认真地,也是任性的;但心一旦被伤,她就会平静从容地走开,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