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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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一连串的荣誉，蔚青把屡盼不下的什么“驻京办”任命书早抛之脑后，大有意欲重返歌坛之势。
连续两次到北京出差，都见不到蔚青面，钱德贵心里有些冒火，忍不住从云山打来电话：第一，江易满董事长近日来京，要蔚青做好接待陪同工作；第二，云山景区管委会领导乃至市政府不断接到人举报，反映云山“驻京办”主任不唱《云山情》，不宣传云山，却代表文旅集团形象参加全国性大赛拿大奖，坚决要求云山领导对她这种“不给自家争脸，去给别人争光”、“吃里扒外”的行为予以处罚！所以今天特地打电话，要蔚青作出解释。
听到钱德贵电话里严肃的口气，蔚青不解地问道：“我怎么不唱云山了？我曾特地征求过云山景区宣传部门意见，要不要拿《云山情》去参赛？他们说报名费太贵，放弃比赛。这次大赛全国著名景区单位都参与了，有的景区为了获奖，还一次拿来三首歌曲，独独就你们云山景区没报名参加。我还想不明白呢！”
“我们不参加，那你也不能代表其它单位去参加呀，还替别人得拿了大奖。媒体宣传都出来了，我们确实没办法跟底下人交代。”钱德贵批评的口吻。
“钱总，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吧。你们到现在还没有给我下任命文件，原则上来说，我还不属于你们云山正式职员，代表哪家参加大赛，我应该有这个权力吧？有些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如果因为这个，就到处告我状，那让人就无法理解了。说我‘吃里扒外’？我吃云山什么了？究竟谁吃谁？”蔚青也有些生气。
钱德贵一听，或许一下子感到有些理亏，赶紧说：“你别太在意，我们做领导的知道怎么压下去。办事处的工作你要认真做好的，常书记和我对你是很重视的。江易满这次去北京，你做好接待工作，回来我们就要开会决定。”
这个电话，让蔚青多少心里不是很舒服。
江易满来京后的工作交代和钱德贵的电话提醒，让蔚青彻底打消了重返艺术舞台的念想。
进一步了解驻京办跑项目的实质后，蔚青和省政府主管建设投资的林子谦处长建立起良好的工作加私交关系。既然是掌控各市申报项目的审批，那就不单单是云山市的常天健重视，江东省内其它十多个地市的领导也不敢小觑林子谦处长，蔚青从这些市政府驻京办主任对他的敬重态度便知晓。在寻找驻京办办公地址的同时，因为林子谦的引荐，她结识了其中舜集市、肖南市、明阳市几个地级市驻京办的主任。这几个驻京办事处，把办公地址都选在离国家计委和国家财政部等机关所在地——三里河地区很近的几条大街，租赁商住两用楼其中的几间房或一层楼面，即可办公接待，又可以住宿，关键是方便“跑部”。而各驻京办主任，肖南市驻京办李主任来自市计委，明阳市驻京办周主任来自市招商局，谢主任是舜集市政府副秘书长亲自过来兼任。
这些主任们在工作之余，会把林子谦请到办事处来，一道打发闲暇时间。
作为后起之秀的蔚青，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林子谦带进来后，很快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而且是唯一的女性，又因为年龄小，单纯，不世故，很自然地被几个在驻京办战斗多年的“老油条”主任们视为小妹妹看待，无论是一起聚餐，还是打牌，都对她百般照顾。反过来，蔚青对他们也是处处尊重，落下好人缘的口碑。他们伴随并见证了蔚青遭遇人生教科书般的桩桩件件后，给予了她莫大的支持和相助，此为后话。
之前说过，常天健来云山市后，希望在他任职期间能一改云山过去交通不便，对外交流闭塞，经济水平落后的形象，而大力发展城市建设，首先就要打通身处山区的云山和发达地区的通道。于是，安南省的芦州市就成了云山市的首选。
修建云芦高速公路，是云山市和交通建设发展史中的一件大事、盛事，对云山市优化运输和路网结构，改善投资环境，提升社会经济综合发展水平，作用十分重要。这是常天健自上任起多次奔波于北京和云山之间的主要目的之一。
身为“驻京办主任”蔚青也肩负起负责联络的重任。
自从一年前被邀请加盟云山“驻京办”，蔚青便停止了一切商演行为，期间参加全国大赛、音乐栏目打榜，都是没有劳酬的，获得的是仅仅个人荣誉。在北京的生活成本不低，何况有孩子需要抚养，即使是以前商演有积蓄，那也是留着以防急需之用，而驻京办主任长期挂名，没有正式任命，自然没有编制、没有工资和经费。
在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的情况下，长时间的自掏腰包和垫付费用，蔚青开始感觉囊中羞涩。燕莎商城，她没敢再踏进过；交通工具也从最早的有车一族改为打车，最后降到坐地铁、公交……好在蔚青原本不是虚荣之人，生活水准的落差并没有影响到她“编外”工作的热忱，但不间断的接待、联络、维护人际交往等等，这些花销成本已经让她无力再承担。
钱没有，工作还要去做，怎么办？无奈的蔚青只好采取“女人”的办法——买单，让男人们冲吧！好在她“好人缘”的口碑，大多装糊涂的时候都能被老大哥们理解，特别是舜集市、肖南市等几个江东省北方地市驻京办的同事们，大家轮流坐庄请客之时，从不让这个小妹妹承担任何费用。蔚青不敢把身处窘境的现状说出来，直至有一天暴露真相。
修建云芦高速公路，工程难，投资大，不是云山市一己之力可以完成从立项、批准可研报告到投资，必须得到省政府的同意和大力支持，作为具体分管的林子谦自然成了蔚青时常要麻烦的重点对象。因为有数面交情，再加上在北京也会和蔚青一道麻烦姜秘书，林子谦逐渐对单纯的她产生了好感；反之，蔚青对林子谦更是好感加信任。
这天上午，为驻京办选址，蔚青去西直门附近看看新开发的楼盘，打电话给林子谦，想听听他的意见，正好林子谦财政部办完事，两人便相约着一起吃午饭。蔚青赶到月坛北街，林子谦已经在一家鲁菜馆大厅坐着等候。
北京六月下旬的天骄阳似火。蔚青一手擦着脸上的汗珠子，一手当扇子朝脖子处扇着风，手忙脚乱一屁股坐到林子谦对面的凳子上，一副狼狈样。林子谦一百年不变那稳笃笃的表情，一双大眼睛满是笑意地问道：“蔚青主任，咋搞成这样？要随时保持淑女风范才是。”
蔚青虽然表面看起来清清淡淡，孤僻又倨傲，不过·一旦和人相熟了，她大咧咧的本性就开始暴露，一把拿起餐桌上的白瓷茶盅，一口喝下去，长长舒了口气，才开口道：“唉，你们当领导的，哪知道我这个小人物的苦。我这可是挤着公交车来的。”林子谦笑着说：“小小的云山市，大大的风景区，在北京能买房子做驻京办，还不给你配个车子？你可是代表云山的脸面呀！”蔚青道：“唉，别提了！我是罐里养王八，越长越抽抽——肉早没了。中午领导得给我补一补。”林子谦一听，禁不住大笑，时间一长，他已经习惯这个漂亮女人经常自黑的语言，倒显出她可爱的一面。
菜是林子谦早点好的，第一道就上了鲁菜的招牌菜——葱爆海参。蔚青一瞧，乐滋滋的说道：“果真是道硬菜。”林子谦赶紧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一推，说：“那就赶紧补吧。今天我自己掏腰包，请你吃。”蔚青正好肚子饿得直叫唤，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开吃。林子谦正笑眯眯地看着，突然问了一句：“你这个驻京办主任干了这么久，每月给你多少工资？”
蔚青正吃得欢，猛然间听得这一问，正戳到自己的疼处，心里咯噔一下，嘴里的一口海参顿时咽不下去了，该怎么回答呢？也不知他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知道。如果是明知故问，自己撒谎肯定不行；如果说没有，那真真是说不出口。纠结间咽下嘴里那口海参，红着脸说：“现在还没给我工资，说正式任命后再发。”
此话一出，倒把林子谦给愣住了，瞪着眼说口就说出一句：“怎么可能？”
蔚青怕他误会自己撒谎，比他更急：“我说的是真的。”
半晌，林子谦才开口道：“我相信你说的。那去年你跑的门票批文给你奖励了吗？”
蔚青低下头，喏喏地说道：“没有。”
林子谦一贯笑意的脸转为探究地表情，问道：“那现在的经费呢？”
“我代垫。回头再报销。”蔚青低着头回答。她顾不上林子谦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了。
沉默了好久，林子谦除了催蔚青多吃菜，自己基本没动筷子。吃得差不多时，蔚青可怜兮兮地问林子谦：“领导，帮我个忙呗。”林子谦开始恢复了往常的表情，慢笃笃地道：“什么事？说吧。”蔚青一咬牙，开口道：“帮我报销一部分打的票，不多，六、七百元行吗？我让北京朋友处理一些，剩下的我留着等云山给我报销。”
林子谦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蔚青一想：完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顿时觉得空气凝滞，脸上一阵涨红，恨不得扇自己两大嘴巴子，后悔冒失张口，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在北京再艰难，她从来没向别人张口提过一个“钱”字。即使是和邓鸿儒相爱数年，她也从没有因为要挣钱开过口，现在竟然为区区几百元打车钱张口求人，真是把脸甩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把打车票交给我吧。你为云山跑项目，就是为我们江东省跑，没有让你个人掏腰包的道理。都给我！还有什么困难，我请舜集市、肖南市的驻京办为你分担一下。”林子谦道。
蔚青赶紧说道：“不用不用。事情不急的时候，我都是坐公交车。但如果赶时间，我必须要打车，家离得又远。”
林子谦道：“你下午就给云山管委会电话，让他们抓紧派人过来看看你看的那些楼盘，尽快确定办公地址。”停顿一下，看了一眼她：“没想到你这么有奉献精神的。”
“唉，您这么说，我可没听出一丁点儿夸我的意思。云山在选址上倒是催过几次，但来看过房子后，不是很满意。我就是流动的云山驻京办。”蔚青情绪转好，又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