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他轻轻敲着办公室的门。敲了多次,始终无人应答。他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分明有人说话。
“也许正在接待客人。”他退后一步,站到走廊对面。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门口来过三两个人,都敲了门,有轻有重,见没反应,就都走了。
他不能走,再有两天材料全部核结束就来不及了。今天必须等到开门,把问题问清楚才能走。
这个问题,校长说,学校来过两趟找小S了,小S一直说他自己没有错。自己太忙,没有时间查档,也不让学校查。材料员对他说,老吴啊,不是我们推。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出面可能比较好。怎咹说呢?小S这个人,我们都很怕。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盯着对面的那扇门,耳边还响着材料员语焉不详的话:“可能又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又有几个人过来敲了门,或轻或重,就是不见人开门。
他看了下手机,四十分钟过去了,他有点失去耐心了,脚步向那扇门移去。他提醒自己,稳住,不冲动。
刚移到门口,举起手,一个小伙子从他面前穿过,冲着门踹了一脚,骂道:“不用敲,妈的,人死了。我来过两三回了,都没见过鬼影子。”边骂边气呼呼地奔向电梯。
他正盯着小伙背影愣神,“嘭“的一声,木门大开,他急忙缩回举在半空的手。
“你他妈的,你骂哪个?着个什么急啊?死下人来了?打个电话你敲十几遍门。”一张国光苹果一样的脸探了出来,两只不大的眼睛闪着一股寒光,再加上可能是怒气影响吧,眼中那几道血丝更加可怕。
他蒙了神,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屋内涌出的浓烈烟味直往鼻孔里钻,他实在吃不消。
“你躲什伲躲?有种你再踢一脚看看。”门内的国光苹果脸近乎咆哮起来。
隔壁办公室一颗脑袋探出来,望了一下,又缩回头,迅速关上门。
“您是小s主任吧?您误会了,不是我踹的门。”他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怎咹不是你?门口除了你,还有个鬼啊?”国光苹果脸依然不依不饶。
“真的不是我。”几个来楼层办事的人聚拢过来。他觉得有点难堪,急忙想挤进国光苹果脸的办公室。
“做什伲东西?哪个能把你随便进来?一地的职称材料,有差错你负得起责呀?”国光苹果脸不容置疑地说,“你们看什伲看?”
“我也是为职称的事来的。”他接过话茬。
“你为职称来的?你算哪个单位的?我不接收个人送来的材料。现在就是材料员来送什么东西我也不收了,除非学校校长亲自打电话来,再打个报告,作个情况说明我才收。”
“我有学校证明。”趁着间隙,他抢过话头。
“你有学校证明什伲用?你又不是个材料员,校长又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不收。”国光苹果脸毫无商量的余地。
“你能把我话说完啊?”他突然来了个高八度。国光苹果脸可能根本没有想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权威居然受到如此高调的挑战,这应该是第一次。
他觉得窝在肚子里多少天的火突然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今年高级职称,学校好容易盼到个名额。学校各项积分下来,他入围了。他很兴奋。各种申报材料准备齐全,考试资料也一页不差地找好。哪晓得,报到局里审核,刷了。说他材料有假,积分不实。
“我想查一下个人档案。我去年学校年度考核评明明就是优,怎么被你们核成合格了?”他尽量平抑着语气说。
“怎咹可能给你查个人档案?你们学校说优就优,那还要我们职称办做伲?”国光苹果脸态度十分强硬。
“学校证明,原始考评材料我全带来了。我就不相信,你小小的个职称评审员真能一手遮天了?走,和我去见局长!给我解释清楚。”他的怒火彻底爆发,一只手甩着材料包,一只手拧着国光苹果脸的衣领。
“急什伲呀,什伲话不好说?呵呵,来,来,进屋里说。”国光苹果脸一边向门内缩着身子,一边低声下气地说。显然,这样的仗势真是第一次见。
“我就站外面,你也不要想缩回去,把事情说清楚了。不然,现在就去找局长。”他反守为攻。
就在双方一个门内一个门外,拉锯式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踹门的小伙子又返身过来。见状,忙举起手机。
“你做什伲?赶快把它删了。门卫呢?保安呢?来,让他把拍的东西删了。”他一扭头,一个病态的中年男子站在身后,正冲着小伙子吼。
保安冲了上来,小伙子举着手机,笑道:“抢吧,我在直播间。”
小事闹大了。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他来的目的,只是想解决自己的问题。别人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只要给我的问题解决了就行。本来就不是个问题。”相熟的人见面总会调侃他,“你如愿以偿了,要感谢新媒体帮了你。”他一笑了之,就该我的份,为什么要人帮,为什么要感谢呢?
说句题外话,现在小S的办公室,已经换成全新防盗门了。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