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 学 聚 会

同学聚会（微小说）

江仁彬

那天晚上，天上飘着一星半点的小雨，有点清冷。

朝日大街明珠酒楼那个叫丹鹤厅的包间里，却是热闹非常。

十多个人分成两桌，一边掼蛋，一边张长李短地叨叨着。

十多人是同学，初中的。召集人自然还是豪客。每次有同学从外地回来，都是豪客做东，这一点，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掼蛋已经三个轮回了，时针已经跨过七点。可胡东林还是头影不露，电话信息什么也没有。豪客不停地看着手机。

“什么情况？”几个同学忍不住了，“豪总，我们不等他，先开始吧！”

“再等等吧！二十多年没有与大家见面了，难得聚聚，多谈谈说说也蛮好的。”一旁看牌的许碧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说。

许碧，这个当时不起眼的丑小鸭，经过岁月的荡涤，如今显得那么风姿绰约。作为主客，她这样说了，其他人也都没再说什么。

“这个胡东林，算个什么东西？摆什么臭架子？”又过了十来分钟，里面那张桌上，一个声音就像挺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开打起来。听声音就知道，又是陈翔，那个炮筒子，豪客的发小。每次同学聚会，他是必到。只是每次稍有不快，他必捣棚。

“是的，之前他见人总是一脸笑，没到人面前，两只手早早就伸过来，握住你的手抖个不停。”话音刚落，立即有同学附和着数落起胡东林来，“可是现在，你看看，做个小副科长后吧，看人基本上不抬眼皮，说话全从鼻子里出声，真是官不大，僚倒不小。”

“屁，什么副科长？还是编外人士呢！癞狗乍得一身毛-----嘚瑟没命。看看，看看，约的六点半，马上要超过一个小时了。不等了，服务员，通知走菜。”不待他人回应，陈翔立马甩下手中的牌，反客为主了。

说实话，许碧对胡东林印象并不深，在同学们的絮叨中，她隐约想起好像是个个头不高，长相有点猥琐的家伙。

正在大家竭力劝说推拉，让许碧坐到桌面主席上的时候，包间门被推开，伴随着一声“胡科长来了”，一个个头不高、半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那人在门口，没有着急进来，而是扭头冲着那个吆喝着开门的人说道：“你先回吧，电话一响，你就过来。”然后低着头，不紧不慢地习惯性地向着主席位置踱去。

见到许碧在主席坐定，胡东林一愣神。谁呀？也特码太不讲政治了，居然鸠占鹊巢，坐了他的主席位。太违反常规了。胡东林脸露愠色。

许碧热情地伸出手，“你好，许碧。”胡东林这才抬起眼，眼珠从镜片下方向上游移了一点。也许是许碧的靓丽使胡东林的脸色稍微温和了一些，他斜觑了许碧一眼，然后伸出两根手指，与许碧的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鼻子里哼了一下，算是回应。

屁股还没有挨到凳子，胡东林就用浓重的鼻音发问：“许同学在哪高就？什么职级？”

同学们发现，自从得到协助科长做好科室工作的任命后，胡东林一上桌子，最喜欢问的就是什么职级？

“高就不敢，和胡科长同行，都是为机关服务，很多业务还要向胡科长学习呢！”许碧谦恭地说。

孔子说，谦虚使人进步，恭维让人舒服。许碧的谦恭让胡东林很是受用，他抬头举杯，一饮而尽，显出前所未有的豪爽。

“说实话，这个岗位不好混。你们看，我今天忙得连胡子都只有空刮了一半。作为同行、同学，而且还是个美女，今天，我就毫无保留地用一个个鲜活的案例为你点拨点拨。”胡东林前所未有的特别兴奋。只是他一开讲，桌上的很多同学就锁紧眉，因为这些话，这些同学都已经耳朵听出老茧来了。无非就是炫耀他在单位多么能干，多么受领导器重，他给单位做了多大的贡献，说得两边嘴角全是泡沫，好像整个单位离开他就立即停摆了一样。说到激动处，他总习惯性地端着个杯子吆喝：“此处可以敬酒。”可每次响应者总是寥寥。

豪客也知道同学们讨厌胡东林，但他的孩子在胡东林老婆班级读书，他拉不下这个脸，也不敢拉这个脸。有同学掏出烟，明知对方不抽，仍大声吆喝：“来一支。”有同学借口不舒服出包间透透气。更有同学眼睛微闭，佯作浅睡状......

“哎，我说，你不看看同学们的表现，许碧同学难得回来一趟，能听她讲讲吗？每次同学聚会，总是就听你一个人逼打卦。”两杯酒下肚的陈翔又开始捣棚了，“你看到没有，现在只要有你参加，来的同学越来越少了。”陈翔，也只有陈翔敢这样说话。陈翔说的是实话，只是现在还坚持来参加聚会的同学，大多是在隶属于胡东林管辖的部门工作的。

“哦，没有什么，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更喜欢听同学们讲讲你们的事情。”许碧轻声细语道。

“你特码陈翔，你之前不过是个杀猪的。”胡东林最怕的是在客人面前被人铲，特别是美女同学面前。酒至半酣的胡东林火腾的一下上来了。“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我毕竟还是一个有身份的公职人员。”

“狗屎，自认为有身份，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忍你多少次了。不是看在同学份上，我早就把你拎一边去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是杀猪的，但我杀这么多年猪，见过的大肠没有一挂比你臭的。”陈翔的酒劲也上来了。

骂起来没好言，打起来没好拳。他们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任谁劝都无济于事。好好的一个同学会，刹那间鸡飞狗跳。

“这样，”许碧站起身，悠悠地说道：“唉，同学聚会搞成这样，都让我不好意思了。今天就散了吧！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各位同学，我这次回来是办随迁手续的，我丈夫调任到本地了。等手续办好，我再回请各位同学，感谢并致歉。”

豪客刚想起身再打圆场，胡东林已经拨通手机，咆哮道：“你特码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过来接我？”然后扔下众人，甩门而去。

一周后，周末晚，朝日大街明珠酒楼，丹鹤厅包间。召集人许碧。

第一个到的胡东林。他站在包厢门口，很谦恭，一有同学到来，就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抓着，一个劲地摇晃：“实在不好意思，上次失态，今天归我请客，打个招呼。”那热情叫人有点无法承受。

席间人们才知道，许碧调到胡东林单位，做了他的顶头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