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姓田,名正德。
其实主任原来与歌手田震同名。年近五十时突然改了名。改名原因有很多版本,流传最多的有两个。
一个是主任,哦准确地说,当时还是个副主任。一次玩车震被人撞见。“震”这个字自此在主任心底有了阴影,故更名。”
另一个版本是,主任在副科岗位上混了一二十年,身边提拔的人是一茬又一茬,唯独他风雨不到安如山。主任找了个大师,看看是不是自己五行有缺。如果命中注定也就认了。大师看后,说他五行不缺,但缺一样东西。主任问缺什么,大师笑笑,很神秘,说天机不可泄露,我给你名字改一下吧!故更名。
因为主任是车震事件后不久更名的,又是更名不久后提拔的,故这两个版本在单位传得最广。
千年老二熬成婆的主任,一夜之间,走路不再含胸,说话也不再那么低眉顺眼。
主任开会,最喜欢教育手下要忠诚。“忠诚最基本的底线是什么?不撒谎,诚实,正派。我这人一辈子,别的优点我不敢吹,绝对不撒谎,绝对忠诚,我还是过得硬的。”主任常常这样说。
只是每次主任说这话的时候,下面总有人在笑,偷偷的。
主任最讨厌这种笑,好像他说了假话似的。有时候忍不住,主任会指着其中某个人问,那个谁,你站起来,笑什么?你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撒谎的?
被指名的要么是站起来辩解说自己没笑,要么是站起来,低下头,一声不吭。
“绝对忠诚,不得撒谎。”这是主任就职后划下的一条“底线”。
主任常挂在嘴上摆的不撒谎的例子,就是拒绝给同学古天忧签字的事。
那天,古天忧拿着个表格,请主任签字盖章。那是张收入证明表。儿子要结婚,古天忧要拿房贷。实打实填写月收入的话,离银行规定要求还差一百多元。
“不行。”主任看完表,态度坚决地说,“一百多元虽然不多,但我这个人从来不撒谎,何况还是向一级组织撒谎。你必须将多填的这一百多元拿掉,实事求是地填上去,我才能签字盖章。”
“可那个……样的话,我……贷款就拿不到了。”古天忧嚅嚅嗫嗫地说。
“那我没有办法,反正我坚决不撒谎。”主任态度依然十分坚决。
任凭古天忧怎么软磨硬泡,主任最终还是没有签字盖章。
主任一讲到这个例子,大家就会联想到祥林嫂,就会一阵阵地感到心酸。不过,心酸不是为主任,而是为古天忧。因为被拒后的古天忧最后拿了高利贷,据说已经被债主逼得疯疯癫癫,班都不能正常上了。不过,主任这是按章办事,大家谁也不能说什么。
还有个例子主任没好意思举,那就是经常与他冲突的一个手下,被他给办了,就是因为“他不忠诚”。不忠诚必须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天,这个手下被办的时候,主任特地组织大家学习相关文件,谈谈各自的感受。他以为通过这次学习,大家都应该知道:“绝对听话,才是忠诚度的深刻内涵。”当时撞破主任车震的古天忧,也是因为事后没有听他的话守口如瓶。拒签证明后,主任与那个车震女一合计,古天忧掉进了车震车的陷阱。
主任没说,有些手下也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还做一些令主任不快的事情。这不,县里要招商引资数据,主任让小邱放心大胆地填。第一个月,黄旗。主任上台表态。主任不悦,叫小邱脑子灵活一点,变通一点。第二个月,还是黄旗,还是登台表态。
“再有一次,我这个主任也黄了。”主任对小邱光火。
“可是,我们确实没有招到啊!”小邱解释。
“上次就让你变通,变通。”主任声音高了八度,“你就不明白我的意思?”
“变通,怎么变通?不就是撒谎么?”小邱还想辩解。
“变通怎么就叫撒谎了?可以变通,但绝不撒谎。比如到友好单位去通融,协商分一些招商项目过来,算在我们头上。再比如,多拟几个意向型招商项目上去…懂吗?再做不好,如果我下台,首先把你撵滚蛋。”主任显得很不耐烦。
不久,“可以变通,但绝不撒谎”成为田主任的“经典语录”,被写进了田正德的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通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