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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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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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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

三娃在一夜之间扬名立万,成了沟桐镇家喻户晓的“大人物”。这源于他在沟桐镇开了两家店铺,一间百货店铺,一间水果蔬菜店铺。

沟桐镇虽然不大,却也有五六千人,能在沟桐镇开店铺的人,经济条件都不差。一般人开一家店都费劲,而三娃同时开了两家店,并且两个铺面同时开张,开张那天,三娃在沟桐镇的一家酒楼摆了几大桌像模像样的酒席,邀请了很多同乡和亲戚朋友前来参加,这足以说明三娃目前的经济实力已经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这六十年以来,三娃家还是第一次举办如此隆重的宴会,这次宴会也向所有人宣告,三娃家自此以后不再是素庄的伤疤,而是素庄的骄傲。寂寞冷清了六十年的土堡终于又一次迎来了它曾经有过的辉煌时刻,不管对于三娃,还是对于这座土堡,这一刻都值得永载史册。

六十年,在整个人类历史长河之中,或许只是弹指一挥的瞬间,但放在凡人短暂的一生里面,却是弥足珍贵的漫长岁月。人生能有几个六十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有一次,对于少数人来说甚至连一次都没有。这六十年的回归对三娃来说是何等的荣耀,相信他一直都在为这一刻而准备着。

让大家惊讶万分的不是有人在沟桐镇同时开了两家店铺,而是开了两家店铺的这个人恰恰是三娃。大家嗟叹之余,也对三娃竖起了大拇指,想不到一个老实巴交的穷人后代、贫苦家庭出身的竖子,如今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大丈夫,已经成为素庄的商人代表。

大家的回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几十年前,素庄一些老年人这才重新说起三娃祖父时期的一些事情,回忆就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涌过来。

三娃祖父是民国初期人,他是当时远近闻名的生意人。三娃祖父当时在素庄开了第一家杂货铺,后来又在城纪县城开了一家很大的百货铺。当素庄其他人都在为缺乏煤油、胡麻油、猪油等点灯油而烦恼的时候,三娃祖父已经用上了蜡烛,不得不说,这在素庄是首创。

一时之间,三娃祖父声名鹊起,成了素庄最富有的农民,也是城纪县城排得上号的商人。在素庄乃至整个沟桐镇,三娃祖父几乎可以代表一个时期,代表一个有特殊印记的年代。

当素庄的老人津津乐道地说起过去那些如烟往事的时候,他们两眼放光,饱含艳羡之情,好像他们又回到了年轻时候一样。那是他们的黄金岁月,也是值得他们珍藏一辈子的美好回忆,那些岁月就像流水一样一去不返,被永远尘封在了心灵深处。

只可惜好景不长,俗话说“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确实不假,三娃祖父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而当时很多人都还在饿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啸聚山林、落草为寇的闲人流民不在少数。以三娃祖父为代表的这一类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攫取生存资源的重点目标,后来三娃祖父被土匪绑票了,家人用家里所有的积蓄才换回三娃祖父一条命。

从此以后家道中落,百货铺也关张大吉,三娃祖父又重新回到了素庄种地,做回一个本本分分的农民。三娃祖父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断送了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他内心深处的抑郁和不甘一直无法抹除,它们如影随形,始终伴随着他,一直到他魂归九泉之下。

三娃在素庄本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人,也是最容易受人怜悯的一个人。三娃家是素庄的低保户,三娃的父母都是残疾人,他们家这几十年以来都是素庄最贫穷最艰难的人家。他母亲是个哑巴,他父亲常年生病卧床不起,一辈子都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三娃兄弟姐妹共五人,大姐比他大近二十岁,二姐三姐也比他大五六岁,家里还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三娃的三个姐姐和小弟说话都有点结巴,生的面黄肌瘦,一看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只有三娃一个人说话字正腔圆,没有任何结巴的现象,他也生的膀阔腰圆,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目光如炬。五个孩子的成长有一小半得益于他们哑巴母亲的照顾,有一大半得益于他们自己顽强不屈的精神品质和上天的眷顾。

三娃家是素庄最贫穷的一户人家,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低保补贴,大姐在三娃只有几岁的时候就出嫁了。剩下他们姊妹四个,加上两个残疾的父母,日子更加艰难。

三娃一家人的命运就像是狂风巨浪里的小舟一样,任凭风浪击打,他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随波逐流,被动地接受一切不公,任意漂浮在这漫无边际的人间海浪上,默默忍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摧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三娃小时候,每当农忙季节,素庄很多人都会叫三娃母亲和两个姐姐去给他们帮忙抢收庄稼。

二十年前,素庄的土地上几乎种的全是小麦,玉米洋芋豆子等五谷杂粮种的很少。每户人家都会种十几亩小麦,玉米洋芋只种两三亩。洋芋在大西北这片辽阔的土地上算是主食,是每家每户每年都必须要大量种植的农作物。洋芋的产量很高,吃不完还可以卖掉。

每年六月,小麦成熟的时候,整个素庄都呈现出一片金黄色,农人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悦的金黄色,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黄色的小麦香。金黄色是小麦最初成熟的底色,再过几天,小麦彻底熟透了会慢慢变成白色,再到后面会变成灰白色。收割小麦的最佳时机就是小麦绽放金黄色麦穗的时候,这个时候就是抢收黄金期。这个时候的麦粒还没有彻底干透,不容易掉下来,若再放置几天,等麦粒完全风干以后很容易从麦穗上掉落在地上,所以大家都要在小麦初熟的时候开始抢收工作。

平时,三娃一家人就像是夏天被搁置在橱柜最深处的破棉衣一样无人问津,好像不存在一样。而到了收割小麦的六月和收割玉米的十月,好像整个素庄的人一下子都想起他们来了。三娃家会变得异常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素庄的人你来我往,天天去三娃家光顾。

他们去三娃家叫三娃母亲以及三娃的两个姐姐给他们帮忙收割小麦和玉米。有时候来人太多需要一个一个排队,有些性急或者比较霸道的人会强行把三娃母亲和姐姐叫走,这不免会引起一些冲突,吵架拌嘴是见怪不怪的事。

三娃母亲和姐姐所得到的报酬就是一顿饱饭,因为三娃和他弟弟年幼不能干活,只能和父亲一样待在家里。三娃母亲每次从雇主家吃完饭回去的时候,都要给家里的男人和两个年幼的儿子带点吃的。她虽然是哑巴不能说话,但满脸堆笑地指着馍馍饼子咿咿呀呀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知道她家里还有人在饿着肚子等着她带吃食回去,大家都会给她拿几块馍馍或饼子。

像这样的生活三娃过了十几年,一直到他长大成人出门打工,才慢慢摆脱了年年给别人家做短工吃百家饭的情形。

三娃大姐是在半哄半骗的情形下嫁到别人家去的,有一次她去泥湾村看戏,在戏场碰到了那个男人。泥湾村和素庄只隔着一座山,所以泥湾村每年唱戏的时候素庄的人都会跑过去看戏。尤其是庄里的年轻男女,最喜欢去那种场合散心凑热闹,三娃大姐和她后来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二。

虽然三娃大姐和那个男人没说过话,但经常会在戏场碰到,加上三娃家正好在泥湾村有亲戚,所以她和他算是旧相识。那个男人给三娃大姐献殷勤,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衣食物品,就把三娃大姐的心俘获了。

他们两个商量好以后,男方才找了媒人来三娃家说媒,三娃父母无法做主,他们就找了三娃的族亲来主持。后来三娃大姐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彩礼也由这些族亲来保管,过了几年这点彩礼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分文不剩了。

女人命苦,三娃大姐的命更苦。她嫁过去以后,每天甚至每个时辰都在经受着公婆的虐待。尤其是她婆婆,简直可以用奴隶制裁来形容,在家里搞独裁、搞一言堂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三娃大姐完全就像被她婆婆豢养的牲口一样。除了让三娃大姐给他们家传宗接代以外,就是让三娃大姐给他们干活,好像这个儿媳妇的使命只有这两样。只有这样,做公公婆婆的他们才能心安理得,才会心满意足。

三娃大姐的婆婆以奴役儿媳妇为乐,她一年四季都在给儿媳妇安排没完没了的工作,恨不得把她劈成两半用,不让她有一刻空闲。他们老两口也不过才四十多岁,正是干活的年龄,他们却把家里所有的活都让三娃大姐一个人干,好像她是永远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男人外出打工,常年不回家,三娃大姐除了忍受身体的奴役和折磨之外,还要忍受精神上的痛苦——独守空闺。当然,此时的三娃大姐还没有心思去“为赋新词强说愁”,摆在她眼前最重要的是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首先要保证自己能活下去,然后才有可能去考虑其他的事情。而好好的活着对她来说却是一种奢侈。

很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三娃大姐都梦见自己被她婆婆使劲在胳膊腿上掐得哇哇大哭,有时候还用剪刀扎她。当然这在现实生活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然而梦里的情形让她更加恐惧,更加痛苦。尤其是当她偷偷的藏一块饼子而被她婆婆搜出来的时候。

冬天,三娃大姐每天凌晨四点就被她婆婆喊起来去干活,冬天本是农闲时节,不用说凌晨,就是大白天,很多人家也不干活,都在家里休息。三娃大姐却要去扫树叶和草甸来烧炕,在她嫁过去之前,这些活都是她婆婆干的,她嫁过去以后自然成了她的专职工作。她的手脚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泥湾村其他人看见都只是默然摇头,然后长叹一声。

有时候泥湾村其他人实在可怜三娃大姐,会偷偷地给她一块饼子或一件旧衣服。不被她婆婆发现还好,若一旦被发现,三娃大姐遭受毒打事小,连那些赠送衣物的好人都要被她婆婆破口大骂三天三夜。渐渐地也就没人敢轻易给可怜而又日渐苍老的年轻媳妇送吃送穿了。

三娃大姐盖的被子也和她公公婆婆的不一样,公公婆婆给她一床又单又薄又破又烂的陈年老棉被,那可能还是她婆婆的婆婆的婆婆手里的东西。吃饭的时候他们也是分开吃,她公公婆婆吃的是白面馒头白面片,她吃的只有玉米高粱饼或者煮洋芋。有时候她吃的太多了,也会遭到公公的白眼和婆婆的咒骂,甚至会招来一顿毒打。又要马儿跑的快,又要马儿吃的少,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便宜事。

几年下来,三娃大姐整个人瘦成了一条烧火棍,脸色又黑又粗,脸上皲裂的口子一道摞一道,眉宇上下的皱纹也渐渐多了起来。她还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妇女,看上去却比五十岁的妇人还要沧桑。营养不良加上睡眠严重不足,她好像一下子由少女过渡到了老年,虽然她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衰老,但身体机能的下降以及大脑反应越来越迟钝,她也能感知一二。

三娃大姐的公公婆婆之所以这样对待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儿子长年在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媳妇,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这个儿子天生懦弱,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这个儿子本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他们收养的继子。三娃大姐的公公是老大,而她男人的亲生父亲其实是老二,只因为老二平时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年轻时候女人就离家出走跑了,从此以后一个人更加昏昏沉沉、指天骂地、无法无天。正好老大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就把他这个侄子收养过来了。顺便霸占了老二家的十几亩地,美其名曰“为侄子打基础,以后必然归还于他”,实则他们据为己有。丝毫没有归还之意。

就这样,老两口把继子不当儿子对待,只当是以后可以为他们养老送终的保障。

相对三娃大姐,三娃二姐的出嫁多少还有点尊严。虽然三娃二姐也是三娃的族亲介绍给了他们的一个亲戚,并且她和她大姐嫁到了同一个村,她们成了邻居。但至少三娃二姐虽没有遭受公婆的虐待。可是三娃二姐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刚嫁过去两年,男人就因为一些事而入狱了。因为公公婆婆年迈,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就这样一个人独立支撑了这个家庭七八年,一直到男人出狱回家。

三娃家的院子是一座四方四正的土堡,这还是六十年前三娃祖父手里打下的基业。土堡墙面厚约两米,高约两丈余,像这样的建筑在素庄仅此一座,是真正的高墙大院。院子里面盖了两排土木结构的房屋,这是三娃祖父当年在城纪县城开了百货铺后盖的。当时素庄只有七八户人家,他们都只是在厚厚的墙艮上挖一口破窑住人。

三娃祖父夯建土堡一方面是为了防匪,一方面是为了防狼,但在当时,这座土堡的建成,最重要的还是提升了三娃祖父在素庄的地位,彰显了三娃祖父殷实的家境。

房子落成以后,三娃祖父又在后院的墙艮上箍了一口窑作磨面坊,当时沟桐镇附近十里八乡的磨面坊还非常罕见。素庄磨面坊的建成,标志着素庄已抢先一步步入现代化自主经营的前沿,三娃祖父也成了大家眼里的时代先锋。前来素庄磨面的人日益增多,三娃祖父一家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舒坦,三娃祖父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多。虽然当时已经取消了地主、富农、中农、贫下中农、贫农等的成分划分,可大家都认为三娃祖父家是妥妥的富农家庭,就连三娃祖父本人也这么以为。

除了这座土堡和磨面坊,三娃祖父还有一样让村里人都垂涎不已的东西,那就是大门前的一棵杏树。每年夏天杏子成熟的时候,村里人路过三娃祖父家门前,看见黄橙橙的大杏子挂满枝头,都会垂涎欲滴、望杏止渴。

在挨饿年代,人们会吃光所有能吃的东西,除了粮食蔬菜,苦苦菜、榆角、榆树皮、蒲公英、蒿草等等都是可以充饥的。粮食严重缺乏,家家都没有足以果腹的粮食,再就是一些土生土长的果子,也是人们充饥的好食材。素庄唯一能吃的水果就是杏子,三娃祖父家门前的这棵杏树是素庄最大的一棵,也是唯为数不多的几棵树之一,树上结的大黄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像一颗颗宝石一样,充满诱惑和希望。

很多小孩子为了偷摘杏子而挨过不少打,有些孩子为了偷摘杏子会从杏树上掉下来。每当杏子快成熟的时候,杏树底下都会有人看守着,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要么是三娃祖父,要么是三娃父亲,村里那些又馋又饿的孩子要想得手非得经过一番巧妙的设计不可。

而今,三娃祖父早已化为泥土,杏树也早已不复存在,这座堡垒却依然屹立不倒,这是三娃祖父留给后代的唯一资产,也是最宝贵的资产。这座堡垒已经为四代人遮风挡雨,也算是劳苦功高,可以功成身退了。三娃祖父、父亲、三娃自己、还有三娃的子女都在这座土堡里面生活过。这座土堡对他们来说,已是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已经融入他们的血液,渗进他们的骨髓。

在这座土堡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雨雪之后,到了第四代的时候,三娃终于推倒了这座土堡,重新盖了一院现代化的砖瓦房。这座土堡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它的使命也完成了,是时候让它休息了。

三娃新盖的一院房在整个素庄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在三娃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验证。三娃十几岁就跟着族里的大人一起外出打工,日积月累,厚积薄发,他终于学会越来越多的生存技艺,也知道怎样才能把日子过得比别人好。

过了几年,到他二十几岁的时候,他自己带回来一个媳妇,成了真正顶门立户过日子的成年人,这已经让素庄的父老乡亲对他刮目相看。这件事更让素庄的人认为三娃是有神灵庇佑的有福之人,不用说三娃这种贫苦家庭,父母还都是特殊人群。就算是家庭条件优渥,父母身体健康的人家,要想讨一房媳妇也是非常困难的。三娃仅凭自己就讨到了媳妇成了家立了业,这在大家眼里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三娃结婚以后,妻子前后一共给他生了五个子女,前面四个都是大胖小子,最小的是个千金。这让三娃对生活更加充满希望,对人生充满希望,对这个家庭充满希望。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三娃媳妇刚开始跟着三娃来到这穷山僻壤的时候,三娃一无所有,她也就一无所有,一起从零开始。三娃的生活就是她的生活,三娃的日子就是她的日子,她陪伴在三娃身边寸步不离,陪着他一起打拼,陪着他一起受苦受累。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娃最终还是熬出了头,三娃媳妇自然也就熬出了头。起初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她傻,现在又有人说她聪明,说她是大智若愚,说她可以未卜先知。不管怎么样,她和三娃终于过上了幸福生活,这就知足了。

又过了几年,三娃凭借自己多年的打拼和积累,终于下定决心盖了一院新房。三娃家此时的经济条件已经不亚于素庄任何一户普通人家。

虽然在经济条件上三娃改变了原有的落后状态,已经可以和素庄其他人家媲美,但在精神层面,素庄很多人还是停留在过去的固有思维当中,他们还对三娃一家一如既往地抱有悲悯、可怜之心。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也彻底推翻了大家对三娃家的看法。

正当三娃家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欣欣向荣的时候,他在外打工的弟弟突然遭遇车祸,当场就死了。听到这个消息,三娃首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只有二十出头的弟弟就这样完结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他的人生还没有真正绚烂过就已经凋谢了。这不仅让三娃难以接受,素庄的所有人都不能接受,幸好这个消息被大家隐瞒了下来,没有让三娃病入膏肓的父亲和他那永远都不能开口说话的哑巴母亲知道。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三娃悲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后来三娃在族里亲人和亲戚朋友的陪伴下去出事地点处理好了弟弟的后事。为此三娃获得了一大笔赔偿金,这些赔偿金的归属权自然是三娃的,三娃宁可不要这笔赔偿金,他更希望弟弟能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们父母亲的身边。但有些事注定无力回天,这笔赔偿金虽然无法换回他弟弟的性命,却明里暗里给三娃带来了很多好处,尽管一直伴随着三娃的可能会是悲痛、伤感、愧疚,但不管怎样,这笔赔偿金能让三娃全家人都过上富裕的生活。

三娃新盖的这一院房子以及他在沟桐镇新开的两家店铺,都有他弟弟的功劳,可以说这些成功有一部分是他弟弟用命换来的。

自从三娃弟弟出事以后,好像很多事都变了。三娃的人缘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亲戚朋友以及同村愿意和三娃交往的人越来越多,去三娃家拜访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对三娃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三娃虽然是年轻人,但在同龄人当中,他的辈分要高一辈,三娃父母算是晚年得子,生三娃的时候他们已经四十多岁了。以前不管是同龄人还是年龄大一辈的人,都叫他三娃子或三娃,现在同龄人都叫他“三爸”了,这样的称呼倒让三娃有点受宠若惊,也有些许局促不安。

在这之前几乎很少有人去三娃家串门子,也不怎么和三娃打交道。以前,三娃家门庭冷落、荒草萋萋,现在的三娃家是门庭若市、熙熙攘攘。东西各有三十年,加起来正好一甲子,时间可以淹没很多人和事,却也能改变很多人和事。有些人可能已经到了挖空心思的地步,此时人的劣根性和奴性才会暴露无遗。

三娃弟弟的去世居然可以引起这一连串事情的改变,这是三娃始料未及的,三娃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真是非常奇怪的生物,三娃的人生经历或许应了那句流传千古的老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然而,“穷”与“富”到底应该如何去定义呢!有些人拥有万贯家财,却整天都郁郁寡欢、不得其乐,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因为这些物质财富而徒增无穷烦恼,这种人在精神层面或许也并不富有。物质财富既是财富,有时候也是累赘,会无形中压垮一个人。

有些人虽然经济基础薄弱,物质条件相对来说平庸一点,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很丰富,内心充满慈悲和安乐,这样的人难道能用“穷”这样肤浅的字眼来形容吗?若单纯以经济条件的好坏来评判穷与富,那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以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从何而来?“金钱是万恶之源”和“金钱如粪土”又是何意?

只可惜在这大千世界、碌碌红尘中,有几人能真正领悟其中的真谛与奥秘,又有几人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和安稳!

三娃是素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意人,他也算是重振了“祖业”,除了三娃祖父,素庄之前没有出过生意人,这几十年以来也没有,三娃的创举彻底填补了这片空白,希望三娃以后的生意越做越好,也希望他的生活能越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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