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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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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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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回忆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故乡的原风景已经渐行渐远,偶尔回去一次都会生出无限感慨。

门前的小巷子是一条倾斜的土路,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水渠,水渠里面有几个孩子在追逐嬉戏,一边玩玻璃球,一边朗声大笑。从门口的上坡一直玩到古井下面的低洼处,再折回来。笑声散落在空旷的田野,泛起阵阵回声,惊醒几只飞鸟。被雨水长期浇灌已经变成黑色的黄土夯实的院墙上,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让单调乏味的院墙一下子有了生命的气息。

小时候,对于家乡,对于故土,没有太多思考和留恋,一心只想远离抬头只见天的农村大山。到后来真的有机会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才开始慢慢去审视、去思索、去怀念这被称作“故乡”的地方。离开的时间越久,记忆深处的碎片也变得愈加清晰。渐渐开始明白,故乡并不只是一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而是儿时的回忆,是母子之情,是天伦之乐,是那些挥之不去的点点滴滴,是那些日久弥新的玩伴的身影,是一切的一切……

门前的五棵杏树,株株有腰口粗,枝繁叶茂,高大雄浑,树身早已高过院墙,向空中快速伸展开。它们不仅是这所院落的见证者,也是我童年的密友。五棵树分三个品种,靠近北面一排房子的那棵是甜核杏,果实圆润剔透,红彤彤,水灵灵。

中间三棵是黏核杏,杏子熟透了会变成金黄色,果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却很甜,果肉和杏核牢牢地黏在一起,吃完杏子,总有一层果肉黏附在核上面。

东南面最边上的一棵是“羊粪蛋”,果子又绿又小,密密麻麻,杏子上面还有针尖大小的黑点,成熟以后也只是一股子钻心的酸味,杏仁倒是腌制咸菜的好配料。因其大小形状都酷似真正的羊粪,所以大家都这么叫它,学名叫什么也就没人在意了。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一起爬到树上去摘杏,打杏,摇杏,掏鸟窝。

杏树底下也成了大人午后乘凉的好去处,坐在那一簇阴凉下面,听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感觉舒适惬意,神清气爽。他们一边在杏树底下说着闲话,一边吃从树上掉下来的杏子。杏树不只提供孩子们玩乐,也是鸟儿筑巢的好地方,尤其是夏天,树叶绿意悠然,密不透风,鸟儿最喜欢在上面垒窝。麻雀的窝一般都不会垒得太高,就在枝干互相交叉的地方,孩子们只要爬上树去就能够得着。

夏天,是麻雀大量繁殖的季节,麻雀蛋和小孩子的大拇指头肚一样大小,麻雀下蛋的数量和时间月份有密切关系,如果是五月份,麻雀会下五个蛋,最后孵出五只小麻雀。如果在六月份,就会下六个蛋,最后孵出六只小鸟儿。

院子里面就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老屋,院子很大,可以作跑马场,房间却很少。以前,母亲经常在院子里给牛套上石磙碾胡麻和豌豆,有时候她自己会用连枷打大豆、小麦之类的粮食。院子东西南三面都是黄土夯实起来的孤零零的墙体,只有北面盖了半排房子,一间厨房,一间偏房,这一面还剩下一间房的空间,这半排房子正对着山梁上的土城堡。尽管房子距离土城堡足有千步之遥,但只要堡墙上面站一个人,在院子里面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房子靠着黄土墙面而建,黄土墙面以上的后背墙是大块的土坯砖垒建而成的,足有五米多高,而前檐墙相对来说低一点,大概只有两米多高。檩子是用刨子把大柳树刨光削平以后改制成的,椽子是白杨木或柳木树干,只有婴儿手腕粗细。有些椽条太细,恐难承受房面的重压,就把两个椽条绑在一起当一个用,我们的厨房房顶就有很多这种二合一的椽条。椽条和檩子上面先铺一层用木头木棍削成的尖细木条,然后在木条上面裹厚厚的一层泥,最后在泥上面盖一层灰瓦,整个房面子就算做好了。如果是厨房里面,要在灶台正上方靠近房顶的地方预留一个正方形或者圆形的通风口排气走烟。这个通风口还要安装一块木板窗,冬天,拉下木板保暖,平时做饭的时候,把木板拉上去,控制木板的机关是一条细长绳子。

房间里面的墙壁是细泥裹起来的,里面夹杂着一些碎柴草,印在墙面上清晰可见,斑斑点点的白色柴草混搭在黄白色的墙面,倒别有趣味,房间里面到处充斥着泥土和柴草的香味。有些人会在墙壁上糊一些旧报纸或者彩色的薄塑料山水画。屋子里面只有两件家具,一件是炕上的赭黄色炕柜,一件是地上的咖啡色地桌,炕柜也就是小衣柜,长两米,高一米,宽七十公分。这两件家具是请蔡河的一个老木匠来家里现做的,木材是分家的时候分的一棵大柳树。这个老木匠是我们庄子上一家大户人家的女婿,已经满头白发,年过花甲,但为人忠厚老实,善良淳朴,说话慢条斯理。干木匠活虽然有点慢,但做工扎实,俗话说慢工出细活,打出的家具质量优良,用几十年都不会开缝,也不会变形。

最初的大门是在偏房这一排的东北角,在院墙上面凿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洞,高约一米二,宽约一米,再安装一块薄木板。小时候大人下地干活,把大门上锁了以后,我经常会从这块木板门下面出出进进,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把木板门从底下的门栓里抬出来,然后自己就可以轻松钻出去了。后来大门改了方向,安到了西南面厨房正对面,不仅变了方向,大小和材质也跟着变了,由薄木板变成了铁皮门,新大门直接把院墙打开一个两米来宽的豁口,这样架子车都可以轻松推进去。

小时候的记忆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有时候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有时候却会想起完整的故事。大家都说人越老越孤单,而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就已经开始触碰孤单。四五岁或六七岁的时候,下午一觉突然醒来,偌大的房间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一种莫名的孤单就会涌上心头。

除了孤单,还有恐惧,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四下寂静无声,静得出奇,静得可怕,就连公鸡打鸣的声音也听不到了。自己就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无依无靠,惊慌失措,又像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直到隐隐约约听见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才会回过神来。这种情况偶尔在梦里也能体会到,但梦里的孤单没有现实中真切,自然也容易淡忘。

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玩,抬头看见被大风吹得噗呲响的杨树,心头会突然一阵颤动,好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似的。顿时“玩”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会怔怔地低头思索,思索些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已经能感觉到时间漫长,岁月无情,还有让人讨厌的微风。原来孤单也是与生俱来的,婴儿刚一出生就会哭,不仅因为出生以后就开始走向死亡,而是即将要面临无穷无尽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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