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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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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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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平小小说五则

申平小小说五则



 

金雕之吻

                                                                 

巴图正和儿子巴特尔正在枕头山下吵架,天上忽然飞来一只金雕,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

巴图就说:“你要干的这事,不但我不会同意,就连天上这只金雕都不会同意。不信你等着瞧。”说完拂袖而去。

巴图本来说的是一句气话,没想到从这天开始,那只金雕真的就把巴特尔给盯上了。只要他的身影在草原上一出现,金雕就会在他的头上啸叫示威,甚至往他的小汽车上扔石头,简直把巴特尔气炸了。

巴特尔知道,这只金雕肯定是去年阿爸放飞的那一只。它当时被铁丝网挂住,是阿爸救了它。帮它养好伤,放飞后它就叼来蛇啊兔啊报恩,后来干脆弄来一只狼丢到他家院里。阿爸只好当着它的面把那些猎物埋了,表示自己不需要。金雕似乎生气了,猛冲下来扇了阿爸一翅膀就飞走了。双方从此恩断义绝,想不到它现在也出来阻拦他的伟大计划了。这半年他经常往枕头山上跑,难道这只金雕早已注意上了他?

原来巴特尔是草原苏木长(镇长),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当然也是为了快出政绩,他决定要在枕头山上开座萤石矿。前期工作已经做了不少,比如勘探、论证、选址、筹资等等,巴特尔为此操碎了心。没想到在草原工作站工作的阿爸闻听此事,立马反对。阿爸说:“你这样干不但会破坏草原生态,还会破坏草原风景。枕头山那可是名山,是成吉思汗当年睡觉的地方。你敢动它,难道想让子孙后代都骂我们吗!”巴特尔解释说“阿爸,事情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在山后面打一条隧道进去,就好比是在骆驼身上扎一个小针眼,采完矿就填上,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阿爸却说:“小针眼!说得多轻巧。那可是掏窟窿呀!假如在你身上掏个窟窿呢?典型的先破坏,后修补!”

但是巴特尔却是个性格执拗的人,他要做的事情,别说是阿爸的责骂和金雕的威胁,就算是10头老牛也拉不回,而且上边也有人支持他。这些天,他上蹿下跳,东跑西窜,萤石矿终于进入了实质性操作阶段。

轰,轰!开山的炮声响了起来。枕头山在动,大地在动。

嗡,嗡!修路的铲车开了过来。草原被开膛破肚,青汁四溅。

蹭,蹭!巴特尔睡梦里看见自己苏木的JDP在快速生长……

很快,草原上出现了一条路,山脚下出现了一片空场,一排房舍。

天却下起雨来,淅淅沥沥,连日不开。那雨下的,天地混沌,万物沉重,江河涨满,日月无光。人人心里都像是压上了一块铅,愁啊!好不容易熬到云开日出,巴特尔镇长立即活了过来,他开始张罗,要在枕头山下举行一场盛大的开工典礼。但是这两天,那只金雕却进一步加紧了对他的攻击。一大早,它就飞到巴特尔家的上空,等他一露头,它就往下俯冲,要么用翅膀扇他,要么作势要抓他,吓得巴特尔连滚带爬,而且砸他车的石块也越来越大了。巴特尔简直气疯了,他大骂:“你再这样,老子派人打死你!”但是他只是嘴上说,他知道金雕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能打的。

巴特尔躲进屋里的时候,金雕就去枕头山的上空飞舞徘徊。这枕头山,就那么孤零零地横亘在草原上。它呈长条状,山顶两头高中间低,从侧面看真像是一个大枕头。相传这枕头是当年成吉思汗睡觉用的,后来不知怎么掉落了,就成了一座山。山的岩壁上,还有古代的岩画。金雕在山上久久盘旋,然后又飞到巴图家,在他头上发出急切的啸叫,引导他往枕头山方向走。巴图跟它去了,却没有发现什么。不过他却有了一种要出事的预感,他赶紧给儿子打电话,但是他却不接;他又去镇政府找他,却见不到他。

这天一大早,枕头山下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由镇长巴特尔亲自导演的枕头山萤石矿开工庆典即将开始,附近的男女老少都跑来看热闹。巴图也忧心忡忡地来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拦事情的进展,只好站在一边,两眼不断往四外看,心中祈求一切平安。

仪式开始了,头戴礼帽的镇长巴特尔走上台刚要发表讲话,却听到一声尖锐的啸叫,一只金雕猛冲下来,抓起他的礼帽飞上天去,登时引起一片哄笑和骚乱。接着那金雕又不断俯冲,在人们的头顶上掠过,似乎要用它的嘴和翅膀,跟台上台下的所有人亲吻。会场大乱,巴特尔气得直跺脚,大喊:“该死的金雕,给我打死它,打死它!”

这时候,忽然又是一声惊呼:“不好了,金雕抓走小孩子啦!”大家一抬头,只见金雕正抓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空中飞行。人们不由分说,纷纷喊叫着去追赶,会场上的人呼啦啦跑走了一大半,还剩下一些人在那里观望。站在一旁的巴图这时忽然发现,主席台后面的山坡,似乎冒出了一股烟尘,接着有地动的声音传来,他立刻大喊:“大家快跑,山体滑坡了!”连喊数声,人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拼命逃窜。才跑出不远,只听见身后轰隆隆一阵巨响,半面山坡滑落下来,泥石流势不可挡,迅速吞没了山脚下刚建成的一切,所幸没伤到一个人……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这时只见金雕又抓着小女孩飞了回来,它把小女孩轻轻放到了地上,然后啸叫一声,冲天而起,直飞上枕头山顶去了。

几乎所有的喉咙,也包括巴特尔的喉咙都开始喊:“金雕,金雕啊!”

 

 

第一次出猎

 

15岁拜老徐头为师,跟着他上山打猎。一直到我20岁的某一天,他才同意我自己上山。这意味着,我已经是一名独立的、合格的猎人啦。

我的心中充满兴奋,笑容老想从嘴角往外跑。我咬住嘴唇擦枪,假装沉着冷静,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一下师傅的脸,生怕他突然变卦。

师傅坐在火盆前,一袋接一袋抽烟,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说:“好了,你可以走了。你跟了我5年,该说的话我都给你说了。最主要记住一条,那就是山规,千万不能任性胡来!”

我点点头,大声说:“师傅放心吧,我都记住了!”我背上枪和干粮袋,昂首挺胸出门去,又听他在背后说:“你今天头一回自己上山,千万不要走远,就去王干沟那里,遛遛咱们下的套子就行了。”我头也没回地说:“好!”转过墙角我就飞跑起来。我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再也不用听师傅唠唠叨叨了。我早就想好了,今天一定要给他一个大惊喜。

那时候,我们这一带的山林还很密集,里面的獐狍野鹿也很多。以前每次跟师傅出猎,我都觉得本可以打到更多的猎物,但是他禁忌太多,老是说这不行那不行的,结果总是小打小闹。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我走进林子,积雪在我脚下呻吟。我端起枪,眼睛就像雷达四处扫描。可是今天真怪,所有的动物似乎都隐身了,我在林间转了一天,连一只兔子都没有打到。眼看太阳压山,我只好朝王干沟走去。

师傅和我前几天在这里下的套子,是专门套狍子的,我记得一共是三组。我看了前两组,什么也没有。但是走到第三组的时候,发现套子被动过了,有一溜拖痕朝沟里走去,看样子还很新鲜。我心里欢呼一声,急忙小心翼翼追踪而去。很快,前面的一棵树下出现了一只袍子的尸体。我壮起胆走过去,发现它的脖子上有咬痕,并被开膛破肚,肝肠五脏已经被吃光,其他地方还没有动。

看地上的爪印,确认这是“狼剩儿”!不过这个“狼剩儿”挺划算,省得我自己动手开膛了。我拿出一个大袋子,把狍子直接装进去,背起来要走,这时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我机警四望,发现不远处的树棵子里有条黑影一闪。于是我举枪朝天开了一枪,警告对方不要轻举妄动。狍子虽然是你咬死的,但却是我们套住的,再说你已经吃了肝肠五脏,还来争啥!给我老实待着去吧。我背起狍子,快步离开,那狼果然没敢追来,只是在后面发出了一阵阵凄惨的嚎叫之声。

一进师傅家的大门,我就忍不住高喊:“师傅,有货了!”进了屋,我一边倒出狍子,一边讲述过程。谁知道师傅本来高兴的一张脸,却渐渐黑下来。

“胡闹!我不是一再让你记住山规吗,怎么就不听呢!”他朝我怒吼,脸都有点扭曲了。

“师傅,你是说要给它留点是吗,可它已经吃过肝肠五脏了啊。”

“见面要分一半!再说这狍子虽然是咱们套住的,但是人家也出了力啊——如果不是它咬死了它,说不定狍子已经跑了。你一点不剩都拿回来,它肯定会来报复的。说不定,它和同伴现在就往过走呢!”

这时候我才想起了刚才后面的狼叫声,突然感到脊背发凉,我问师傅:“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师傅没有说话,他找出刀子,迅速割下狍子的脑袋,还有四条腿,又切下两块肉,然后装进袋子里,递给我说:“赶快,给它们送回去。记住,见了它们不要开枪,放下东西倒退而走。”

我背起袋子,飞奔出门。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四野一片死寂,只有西北风在树梢上尖利地呼啸。又走出一段路,忽见前面出现了七八对绿灯笼。不好,是狼群!师傅果然料事如神,它们还真的聚众前来报复了。

我骤然停脚,借着星光望去,但见那些狼个个身形高大。现在它们也停下来,对我龇牙瞪眼,那些白森森的牙齿和绿莹莹的眼睛里传达出强大的杀气和怨气。我不觉浑身发抖,急忙拿下肩上的袋子,慢慢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我声音颤抖地说:“对不起,是我……犯了山规,我把你们那份送回来了。”

我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并把肩上的枪也送到了胸前。我看见狼群互相看了一下,就有一只慢慢走过去嗅着那些东西,然后它叫了一声,接着狼群就冲上前,有的叼头,有的叼腿,有的叼肉,然后一阵风般不见了。

我也转头就跑,一口气跑到师傅家大门口,才一屁股坐在那里拼命喘气。第一次出猎,我学到了受用一生的东西。

 

大蛇

 

锋利的镰刀贴着地面一下下滑动,一排排青草应声而倒。突然,镰刀扫到了一个肉乎乎的东西,将其拦腰斩断,刀锋上立刻出现了血迹,地上随即出现了两段扭动的蛇身,接着是一声尖叫……

现在看清楚了,割草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手握镰刀,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死蛇,脸上充满恐惧。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马上又有一条蛇朝他冲来。他下意识地挥动镰刀,那蛇立即也变为两段,但是接着又有蛇来……就在少年连续砍断四五条小蛇之后,却听见一阵风响,但见前面的草丛好像自动分开,隐约可见一条大人手腕粗细的大蛇向他冲来。少年惊呼一声,转身就朝山下跑去。

那条大蛇在后面穷追不舍,少年慌不择路,跑进了一座废弃的窑厂。他见地上扣着一口缸,就掀起来钻进去,然后又把缸扣住。他感到大蛇马上就追到了,它绕着大缸旋转,他可以听见它的身体在地上摩擦出来的声音。接着他又感觉大缸被大蛇缠住了,大蛇发力,要把大缸箍碎。少年吓得浑身发抖,在里面哭着说: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呀……

过了许久,不知道是因为箍不动,还是因为少年的哀求起了作用,反正大蛇松开了大缸,快速向山里爬去,所过之处草木皆响。

这天回家,少年向父母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父母吓坏了,当天下午就带着少年,拿着一只活鸡来到少年割草的地方,说了不少好话,然后把那只鸡放下走了。

按理少年不能再来这里割草了,但是他好奇心重,第二天又小心翼翼地来了。他是想看看那只鸡还在不在,果然不见了。

啊,大蛇吃了鸡,就应该原谅我了吧?于是少年还是经常进山来割草,每次来都不空手,肉块和动物下水,能带就带。这一天,他刚来到那片草丛前,忽听草丛里哗啦一声响,一个巨大的蛇头冒了出来,在他眼前左右摇摆,嘶嘶地吐着信子。少年开始还很害怕,随后见它并无恶意,就赶快掏出几个鸡蛋摆在地上。大蛇竟然游动过来,当他的面接连把鸡蛋吞下,对他点了点头,就又回到草丛里去了。

从这一天开始,大蛇和少年就开始经常见面了。他们越来越熟,关系越来越好。到最后,少年竟然可以直接喂食大蛇了。他们还在草地上赛跑,爬到树上去一起睡觉。少年管大蛇叫“老长,”只要他轻轻一喊,大蛇就会飞快前来。

后来少年就进城读书去了。读完中学读大学,读完大学参加工作,接着又下海去当老板;一晃,二十年的时光就过去了。人到中年的他,已经把“老长”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年,他为了一笔生意,回到了久违的故乡。故乡变化很大,房屋变多了,人却变少了。不少土地荒着没人种。他少年时代割草的后山,这时候草木更加繁茂。他站在村里朝后山望去,心里忽然一动:老长,你还在吗?

吃晚饭的时候,村里人告诉他,这些年保护绿水青山,后山的生态越变越好,各种动物都回来了,甚至狼和野猪也回归了。他就问后山现在有没有蛇。村人说:怎么没有,有人见过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蛇,好像不怎么怕人,人说那是蛇精呢!

他就想这“蛇精”很可能就是老长。喝完酒,他回到住处,想想明天一早又要出发,就想借着月色去看看老朋友。他找了一根木棒防身,又拿了一只烧鸡做礼物,乘着酒兴,一个人朝后山走去。月色如银,照得大地如同白昼,他开始凭借记忆往当年割草的地方走。嗯?本来很近的路,怎么好像越走越远了。周围一片陌生,树林里不断传出各种动物的叫声。他停住脚步,高喊:老长,老长!山谷回音,霎时周围一片死寂。

他突然感到害怕,转头往回走,可是陡然间,树林里窜出两只狼挡住去路,四只绿莹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烧鸡。他感觉汗毛倒竖,酒立刻吓醒了。他一时忘了烧鸡可以退敌,却把它和木棒一起举起来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但是两只狼却步步紧逼。

这时候,平地忽然卷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树木摇动。就见树林里嗖地射出一道白光,刹那间冲到两只狼前面。仿佛有巨鞭一挥,两只狼立刻飞弹出去,连滚带爬逃走了。他定睛一看,却见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蛇,正昂首快速向他爬来,头上的两眼宛如两盏灯笼放光。

啊,是老长!他丢了木棒,举着烧鸡冲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冰冷的蛇体。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颤抖着声音说:老长,你还好吗?我们多少年不见了啊!刚才多亏了你啊!

大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蛇头不断摆动,显得也很激动。接着,他就开始手撕烧鸡,一点点喂它。月光之下,一人一蛇,相互依偎,格外温馨。他们在一起待了很久,大蛇又一路把他送到村边,才掉头回去。他站在那里不停说着:老长,你要好好的啊,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可是转眼又是几年过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说回去却一直回不去。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大蛇进城到他家里来了,蛇身把客厅都塞满了。而且大蛇竟然开口说话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呀,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啊!

第二天一早,他抛下公司的所有事务,坚决开车回乡去。车里,放满了各种好吃的东西。

 

 

狼外婆

 

徐二娘精神恍惚地走到河边,哭了一声:孩子他爹,孩子们,我来找你们了!两眼一闭,就要往下跳,不料她的裤腿却突然被什么扯住了。徐二娘扭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狼!

要在平时,天生胆小的她肯定会吓得魂飞魄散,但是现在她却一点不怕了。她索性往地上一躺,对狼说:狼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要是饿,就把我吃了吧。快点来吧!说着就闭起了眼睛。

但是她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狼来咬她。睁眼一看,狼正蹲在那里看她。她坐起来,这才发现这狼瘦骨嶙峋的,但是肚子却鼓得很大,肚皮上的两排奶头已经胀起来了。哦,原来是一只怀孕的母狼,看样子就要生产了。一股母性的柔情立刻在徐二娘的心底里升起,于是她对狼说:你不让我死,又不肯吃我,是想让我帮你吗?那狼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竟然朝她点点头。徐二娘便站起身来说:好吧,那你跟我回家吧。

家已经不像家了。就在三天前,可恨的日本鬼子冲进村来,烧杀掠抢,她的丈夫和三个孩子都被杀害了,屋里的一切也被砸烂了。她因为那天回娘家躲过了一劫,回来一看心都碎了。她埋葬了丈夫和孩子的尸体,才说去死,就遇上了这只狼。

徐二娘带着狼进了院子,让它趴进原来的狗窝里等着,然后进屋去给它弄了点吃的,看着它吃,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肚子也饿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三天没吃东西了。于是她也去给自己弄了点饭吃,然后对母狼说:我想好了,等你生完崽儿,我再死也不迟。省得我欠你的情。

几天以后,母狼生下了六只狼崽,胖嘟嘟的,徐二娘喜欢得不得了。这时候她也见到了村里幸存的一些人,大家在一起议论,都说我们要活下去,给亲人报仇。徐二娘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主意,她已经不想死了。

这天,徐二娘把屋里和院子收拾了一番,开始下地去干活了,回来就精心照顾母狼和它的孩子。母狼休息了几天之后,也开始上山打猎,叼回野兔、野鸡、野猪什么的交给徐二娘,徐二娘就做好了给它们吃。一个人,大小七只狼,就这么生活在了一起。

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六只狼崽都长得挺大了。它们的野性开始显露出来,看见人或动物就龇牙进攻。但是它们却对徐二娘百依百顺,她一声吆喝,无论大小,都会老老实实的。

村里人发觉徐二娘家里养着一窝狼,都很害怕。她出来干活的时候,就劝她说,你一个女人家,可不要冒险呀!狼这东西邪性得很,而且翻脸无情,小心别让它们把你给吃了。徐二娘笑一笑说:要吃早就吃了,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徐二娘就继续养狼,村里人慢慢就叫她“狼外婆。”

徐二娘家住在村子的一头,本是进村的必经之地,可是渐渐地,村人却开始绕行了。有胆大的偶尔从她家门口走一回,总感觉头皮发麻。还有人从高处看到,徐二娘正在院子里和狼群进行着一种奇怪游戏,她手里好像拿着一个铃铛,一摇,狼群便箭一样冲出去,拼命去撕咬什么;再一摇铃,它们又会跑回来。人们觉得徐二娘越来越神秘了。

一年以后,小狼们已长成大狼了,一只只身躯高大,野性十足。它们已经不满足小院里的生活,经常跳出来乱窜,吓得村人连滚带爬。徐二娘只好到山里去搭了个窝棚,搬去那里居住。狼群除了自己去觅食,依然和她生活在一起。山里地方宽阔,徐二娘继续跟狼群做着一些游戏。

有一天,山下突然传来阵阵枪炮声。徐二娘急忙爬上山头,居高临下往下看,但见一群穿着黄色军服的鬼子兵正在向村里进攻,村里有穿灰军装的人正在抵抗,双方打得十分激烈。徐二娘知道,她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了!

徐二娘立刻朝山林里大喊:孩子们,都出来啊,替我去报仇啊!好像只是一瞬间,群狼就从四面八方集中到徐二娘脚下,然后跟着她,旋风般冲向山外。快到的时候,徐二娘看见,有一伙鬼子兵正背对她们,用小钢炮朝村里不断轰击,炸得村里烟尘四起。她立刻从怀里掏出铜铃一摇,说:孩子们,上,给我撕碎他们!立刻,群狼便猛扑过去。十多个鬼子猝不及防,转眼便被狼群统统咬死。又走了几步,徐二娘看见前面有几个当官模样的鬼子正背对她们指挥,她立即摇铃,狼群再次猛扑,一顿狂咬乱撕,他们也立即见了阎王。

进攻的鬼子失去了炮火和指挥,立即大乱。村里的灰军装们立即立刻抓住战机,发起反击,呐喊着冲出来。硝烟中,徐二娘摇动铜铃,指挥狼群配合进攻,迅速消灭了所有的鬼子……

战后,这支叫做“八路军”的部队首长特地到山里来看望徐二娘,给她带来许多慰问品,感谢她和“孩子们”在战斗中发挥的重要作用。首长问她叫什么名字,说要给她记功,徐二娘笑了一笑说:不必了,你就叫我狼外婆吧。

 

 

乌龟与麻雀

                                                                 

我和我的闺蜜易红,都是动物保护主义者。我们不但说在嘴上,还落实在实际行动上。

我的行动是收养了一只小麻雀,她的行动是收养了一只小乌龟。

我养的这只小麻雀,是那天暴雨过后,我在树下发现的。看样子它刚刚出窝,嘴角还是黄色的。很显然它被暴雨打昏了,我急忙把它捡回屋里,用干布给它擦羽毛,又把它捧在手里焐,最后它还真的活过来了。

从此,这只小麻雀就留在了我的家里。我捉虫子给它吃,喂它小米。时间一长,它就离不开我了。有时候我故意带它来到院子里,把它抛上天空,可是它飞了几圈之后,马上就又飞回我的肩上。白天,我去上班,小麻雀就安静地待在家里,等我一回来,它就扑棱棱地飞过来,在我的眼前欢叫,晚上还会陪我看电视,一会落在我的头上,一会又跳到我的腿上……

我拍了许多小麻雀的照片和视频,发到朋友圈里,引起一片喝彩,我的小麻雀,很快成小明星了。我为拥有它而沾沾自喜!

与我的小麻雀有一拼的,是易红的小乌龟。

易红收养小乌龟,其实比我收养小麻雀更早。她的小乌龟过去生活在某小区的水池里。后来水池被填,这只小乌龟就无家可归了。那天易红恰好路过,见它可怜,就把它带回了家。从此,易红就有了同伴,她每天都要拿出一定时间,伺候打理小乌龟:喂它碎肉和青菜,给它洗澡,陪它在屋里遛弯,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阿乌”,每天归来一进门,她就“阿乌、阿乌”地叫,那亲切的程度,仿佛小乌龟就是她的孩子。

易红这人有个特点,就是凡事只做不说。所以她养小乌龟好几年了,我居然都不知道。后来我养了小麻雀,经常发微信显摆,有一天她好像没忍住,也发了一组小乌龟的照片。小乌龟那呆萌的样子,立刻引来一片喝彩声,一下子抢了我小麻雀的风头。

我就打电话给她,说:你这家伙,原来还藏着秘密武器啊!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我去你家,也没见过这小可爱呢。

她说:这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不该把它晒出来。这样,我和它的安宁生活就会被打破了。

我才不管她那么多,第二天就冲到她家去看小乌龟。哦,原来她的小乌龟就养在开满鲜花的阳台上,一个大水盆里还有假山,巴掌大的它就在水中嬉戏;水盆旁还有精致的小窝,有喂食的工具。我掏出手机一阵狂拍,边拍边对乌龟主人进行采访。易红说:阿乌来的时候只有拳头大,这几年它长大不少。除了阳台,屋里各处都有它的隐身之所,但是只要她呼唤它,它就会爬出来,扬着小脑袋看她。晚上看电视,它总是静静地卧在她的脚边。有时烦闷,她就对它诉说衷肠,它总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它真的很通人性呢!

开始,我对阿乌也很喜欢,在我的大力推介下,它也成了网红。我甚至还带着小麻雀去易红家,想拍一组乌龟与麻雀在一起的照片,但是没有成功。那天小乌龟藏在她家沙发底下,怎么叫都不出来。我觉得有点煞风景,从此就不怎么喜欢阿乌了。我心中暗想:易红也真是的,养这么个笨蛋干啥,又死板,又难看!哪里像我的小麻雀,整天叽叽喳喳的,有它起码热闹!

打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少再谈彼此的宠物了。有时候我去她家,偶尔见到阿乌,我也假装过去稀罕一下,夸奖几句,但那乌龟却根本不领情,一见我就躲到沙发底下不再出来。

转眼几年过去了,这日单位派我出差一周。临行前,我给小麻雀放好足够的小米和水,反复告诉它我过几天就会回来。没想到我回来时,却见小麻雀已经死在了窗台上。看那水米,似乎没怎么动过。它一定是以为我不要它了,又急又气,绝食而亡了。我大哭了一场,用一方手帕包裹了它那小小的尸体,就把它埋在了当初捡到它的树下。一连多日,我都闷闷不乐。

但是我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易红。我担心他们会偷着乐的,我才不会给他们幸灾乐祸的机会呢。

这一天,易红却主动打电话给我,说她的阿乌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让我过去看看。我心里想,不用看,肯定也要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几分快意。我去了,装模作样看了半天,就问她说:阿乌到你家有几年了?她回答:啊,已经12年了。我就故作吃惊地说:哎呀,12年了,它已经长大成人了,人家这是要走啊。

看易红似信非信的,我就让她往小纸片上写字,一个写“留”,一个写“放”,放到水盆里让小乌龟去叼。结果一连三次,小乌龟都叼了那个“放”字。我看见易红的眼泪瞬间就流淌了下来。

接下来,我陪着易红,先去征得了环保部门的同意,然后我们开车来到了山里的一座小水库前,她抱着小乌龟不断亲吻,不停流泪,半天都不肯放手。我看得火起,劈手夺过小乌龟就扔进了水里。我听见易红惨叫了一声,就坐到了地上。

后来我觉得自己可能太粗暴了,就过去拥抱安慰她,还让她再喊一下小乌龟,她就用悲切的声音喊起“阿乌”来。

还真神奇,就见水面上划过一道水线,阿乌露着小脑袋游了过来,在水边不断流连。易红拼命就往水边跑,被我死死拉住了。再后来,那个小脑袋就沉入水中,任易红再怎么喊也没有再出来。

以后,我又陪易红到水库那里去过几次,任她怎样呼唤,就是不见阿乌踪影。易红就说:哎呀,我的阿乌它不会是死了吧,不会被其他东西吃掉了吧。

我就笑她,管她叫“祥林嫂”,又把我小麻雀的死讯告诉她,以便她心理平衡。嘴上在劝她,心里却在说:哼,你总算也和我一样了。

大概又过了一年多的样子,有一天,我们带着各自的男友,到那个水库去游玩。易红忽然走到水边轻声呼喊:阿乌,阿乌!

我正要笑她痴傻,忽见水面上又划起了水线,只见两个小脑袋带着一群小脑袋游了过来。前面的一个小脑袋直朝易红点头,易红立刻激动得跳脚大叫:阿乌,是我的阿乌!它结婚了,有孩子啦!

我们一起鼓掌,人人热泪盈眶。不过这时我的心里却有点酸酸的,对易红有点羡慕嫉妒恨。我在想,如果我当时把小麻雀也放飞了,现在它也应该孩子一大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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