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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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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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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中之员(组诗)



闫文华


 

石头

 

举起石头之前,一块砧石确定

中间之物也许是骨棒或者一个果核

举石之人听到了原始声音

听到石头对石头,掏心掏肺的言语

 

敲、砍、剁、割,石头生出利刃

这让祖先,握住了尘世上第一把刀

用来雕风雨,雕彩虹,雕山水

还可以在玄武岩上刻上线条……

 

这硬邦邦的语言使思维展开想象

赋予石头灵性与万物对话

百岔河岩画,那幅《鹿王图》如此说

鹿王健硕,它率领整个鹿群驰骋塞北

 

这硬中的软让石头长出翅膀

使马蹄生风,一位骑士从草原归来……

也许,祖先在刻画一处处场景时

已经有意,构建了千古时空

 

让石头充当那个给后代传话的人

当石头席地而坐时,胸怀放在旷野

当一块石头活成一尊佛时

它比人活得,还要通透、明白


 

树木

 

从苗开始就伸胳膊蹬腿画年轮

山杏树喜阳坡或半阳坡,满枝灵秀

让一万个女孩叫杏花、杏枝、杏儿……

 

杏山后是混交林,针叶树清一色

人群里那些拔高的人为松

而阔叶树最能体会世态炎凉

 

众树成林,同比性格不一的人群

皆让枝条、念头向上向远伸展

其实她们是一支支隐形火炬

燃烧的信念,于心里绿着,舒展着

 

当第一次生命结束,她们

就踩着木锯的节律诞下第二次生命

将余下的能量再以桌子、椅子的形式

传递、传承给他人……

 

 

 

光阴垒起来一大堆,才略知

山为何物,独立之山是大地拳头

连绵群山,它们是大地的脊骨

 

能扛苦难,挑起日子的人

这默不作声的山,才是自己父亲

儿时,躺在他阳坡的臂弯上

那可是,最了不起的人物

 

更多的山来到面前,有了高度

爬上山顶之时,不一定得到什么

但你是八九点钟的太阳

随后,又看见另一座高山之巅

 

当你真正成为一座山

全身汗毛粗糙成小草,胡须的丛林

已有能力拧亮黎明这盏灯……

此山是支点,能撬动四季和整个中年

 

持重,偶尔笑出声……

而身边还有人在喊,害怕黑夜

你什么也没想

头顶暮色,做一把伞或一顶帐篷……



母亲河

 

多少年了,这样选址

背靠大山,一条大河从门前流过

衍生粮草喂养昼夜,浪花隆起、走远

那是盼头,而浪花四溅全是故事

 

炊烟升高之前,先到河边取水

母亲们,在岸上刷洗时挽起衣袖

那美貌同哗哗的水声笑在一起

晚归的牛哞羊咩狗吠给配上插曲……

 

时有水珠着床,躲在胎盘里遨游

当能拽住脐带游出迷宫时

小嘴拔罐式地吸乳,睁开眼怔怔地看

连母亲的眸子里也是河水

 

母亲一声吆喝,吃饭喽……

就会有几个浪头连翻带滚的顽童

母亲训诫、教诲,甚至棒喝

让浪子停在拐弯处,如果母亲微笑

再次落水,那又是蜻蜓点开的涟漪……



水井

 

一口瓷缸盛上水,是早年的水缸

水缸能统领一家人的精气神儿

天放亮时谁担水,那时不知谁辛苦

只记住五六只碗要水喝……

 

而井又是全村人的水缸,究竟几代人

打捞多少光阴,连辘轳也说不清

井沿井壁成同心圆,只听脚步话外音

故事全凭扁担、水桶及担水人打理

 

白天追日头夜晚邀月亮

从圆里找到方且能从水里找到根系

传说那年瘟疫,一名医往井里放中药

井水硬把自己泡成良药汤……

 

后来,再后来每口井都上了年纪

水挑不动时,根也空了

它接年的成色像一根根输水管

就按老井熟悉的路径通向各个门户

而最终,也没能通到母亲那里……


 

山泉

 

记忆里的山泉水

还在“咕噜、咕噜”地冒泡泡

用手捧起来,从一仰头的渗凉中

再于舌尖上慢回甘味……

 

小伙伴们熟悉的叮咚声响个不停

没有一回不掺上欢笑、叫嚷

光,从枝间漏下,亮起手电筒

采蘑、爬树、掏鸟蛋总在比赛中

 

树的每片叶上都站着一束光

鸟鸣落下那刻像在枝上一下下跺脚

叶片,哗、哗、哗地颤动厉害时

那是童趣也加入了鸟叫……

 

你们来喝泉水吗?问话与鸟鸣撞上

山谷里的回声悠远而亲近

马鹿、狍子喝饱泉水带向四方

鸟雀、蜂蝶饮足泉水会带到空中

 

这决定了,长大后的奔跑与飞翔

 

 

 

一棵草纤细,经不住飞起一脚

而它们本元里有速生的能力

尖角朝上,手牵着手,挽着胳膊

于不确定中寻找契机……

 

因而它们没怕过拥挤,不认为

自己矮小,脚蹬脚地试探着生根

利用仅有的自由都能伸开肢体

最终以点带面地赶路……

 

许雨点下落,许阳光做窝

容纳虫体,隐藏遗骸

雹打、风摇、火烧都不算什么

只维护枯荣,这一种平等的关系

 

不难看出它们内部有粮食精神

生出光阴汗毛,长出水土的温润

除了喂养大小嘴巴之外

一生,都在咀嚼泥土的味道

 

 

狗尾草

 

腰杆儿直立或膝曲都呈劳作状

总在荒郊、野外一下一下摇尾巴

根须扎进土里,同光阴私定终身

绒毛绵密呈微绿,褐色花朵

看上去,成不了谁的白马王子或新娘

 

或许为饥饿而生且从远古而来

先祖们握住的,正是它们的尾巴

自从放手心里揉搓出粒子来

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人们的胃囊

一种野草,因人选择叫粟

一粒种子命硬,叫人们安居

它随土地、耕牛、看鞭子行事近万年

在接近寒露时收获人心

石磨上打转,汤汁里开出花朵……

那些寻找遗址、胎记的人

也找到了先祖驯化狗尾草的诺言

除开山石之外,受人之托的狗尾草

就蹲在路旁、田边守候子孙结穗……

 

 

白色火焰

 

多大的湖也装不下盐的经历

多强烈的阳光也煮不透一湖盐霜

一条归与不归的路

还留在古营运的盐道上……

 

湖水幻化盐时也涂白盐工头发

谁儿子,不是盐卤过的肉

谁丈夫,目光不是晒干的散盐

将命运埋入盐里从毛孔渗出咸来

 

西北高原茶卡盐湖里,盐成形成块

明莹青黑色,每一粒都是雪豹

身上的斑点,卧于海拔三千米雪域上

成为祁连山与昆仑山之间的梭子

 

一池结晶,一田白色的火焰

点燃薪火之禾,结出饱满的穗子

同样,孕育灵性的事物奔跑……

 

 

卧于北方的狮子

 

在既定的时间、范围内

霞片飞来,彩羽飘下,落日吐尽殷红

这一地纵向的高粱就成了万束火把

 

一群红脸大汉

捧起金桂穿越而来的笑容及香味

连同星光、风声、兽吼、蛙鸣

泉水、干柴、汗珠统统摁进瓮里

 

这严肃面孔,卧于北方的千头狮子

每个皮囊内都有十万只马蹄踩踏

千万枚原子碎身,离析、翻腾

亿万个细胞成形、酵酿,再次新生……

 

甘愿化作液的一滴热量

牵动体与魄、思与想、审与判

端空杯者过来,得满怀雄狮威武

再从众毛孔中奔突出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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