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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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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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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帮套(2)连载

要饭人找到了位于街道南边的大口井。井沿北边是两块放水桶用的平面石头,一个给牲口饮水的大木头槽子,槽子北头出水孔下边有个稀泥坑子,臭得他直矜鼻子。他刚把两个水桶放到石头台子上,有口黑猪就趴进了泥坑里翻滚起来。这下井边的臭味儿更大了。他轰走了黑猪又来了五六只鸭子。这些鸭子很赖皮,轰远了还回来。

当他挑着水走过那个满脸凶相的男人身边时,发现他还在冷着脸擦枪。

回到董家,要饭人撂下挑子,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流下来的汗水,见董广庆正和马采莲一起给骡子铡草,他要过马采莲手里的铡刀把子,开始配合着切起草来。他问董广庆:

“按铡刀是个力气活儿,你咋让女人干哩?”

“预草是个技术活儿,预不好,长短不齐事小,切着手可就要了命了。”

“是滴哩。你们这儿家家猪圈墙头上都立着圆圈子是做么用的?我看你们家也一样。”

“吓唬野狼的,怕狼进来。”

“管用吗?”

“当然管用了。狼最怕套子了,别看是假的,它们再精明,总归还是畜生。”

马采莲扫了屋地出来倒土,见要饭人铡青草都满头冒虚汗,想到他身子太虚弱了,就去鸡窝里摸来两个鸡蛋放到了锅台边上,预备做中午饭的时候打进菜汤里。

铡完草,要饭人拿起锄头到正屋窗户前面的鸡架里往出勾粪,再一筐一筐把鸡粪挎到院外的粪堆上。他倒完最后一筐粪并没有空着回来,而是采了满满一筐猪食菜,倒进了骡子棚南边的猪圈里,倒完了又去采。这个上午他一直忙得没歇脚。

忙到吃中午饭的时候,董广庆对马采莲说:“这个山东人干活儿挺实诚,叫他到上屋跟咱们一块儿吃吧。”

马采莲说:“我给他单打了两个鸡蛋,和咱们坐一桌他就没脸儿吃了。眼看着就要开镰了,没把子力气咋行。”

马采莲把三个煮熟的土豆和一碗白菜汤,两个荷包蛋一起端到了东厢房里。东厢房南面的山墙上有扇油过纸的窗户,白天屋里还不算太暗,看清东西不成问题。要饭人正低头就着饮骡子的水桶里的水洗手。马采莲放下饭菜说:

“你洗了手还咋饮骡子了?”

“倒了,俺再去担。就是井边太臭了。”他说。

“没办法,将就吃吧。”

“这就挺好的了,俺们那边的土豆可没这边的有香气,这么大的个头。俺的爷爷,还有鸡蛋哩。”

马采莲听了咯咯地笑起来。“将就吃,我说的是井水。”

马采莲推开房门刚迈出一只右腿又停住了。“我说要饭的,你叫啥名啊?也不能老叫你要饭的。”

“俺叫刘全旺。”

“刘全旺!把你留下日子就全旺火起来了?谁给你起的名字,真吉利。”

“肯定是俺爹了,听见狗叫唤,就给俺起名叫旺儿。俺也喜欢这个小名,咋着都比那猫蛋儿狗蛋儿好听点儿。俺家这个辈分儿滴都叫刘全这个,刘全那个。”

“行了,快吃饭吧,别放凉了。”马采莲说完提腿走了。

打那以后,马采莲尽量调着样地给他做些可口的饭食;他的脸色一天天润朗起来了。

开镰的日子到了。马采莲把孩子托给了邻居李奶奶看护,她也跟着下地了。要饭人刘全旺看到董家地里大片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头,他想起了老娘。如果有粮食吃她就不会饿死,只把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撇在了人世间。他借着擦汗的当口撩起衣襟哭了。

“山东棒子,你挺能干呐!别人都割一个大腿,你一个人割俩大腿,还都没落下你。”沙雪梅在自家地里朝着刘全旺大声说道。

割大腿?刘全旺低头看自己的两条长腿。

“割一个大腿就是割一垄谷子的意思,你瞅大腿干啥。”董广庆笑道。“诶呀,庄稼院里的好把式啊,可下撵上你了。”

“你也割一个大腿呐?割地还是老爷们儿厉害。”马采莲面带喜色地问沙雪梅道。

“嗯。没你家有钱,雇不起长工啊。”沙雪梅应道。“你们两口子咋都不吱声了?我不朝你们借,别害怕。”

离沙雪梅不远处的几个女人一边朝这边张望一边窃窃私语。

“他们家可是有尖儿不露啊!”

“就是啊,养骡子的人家也能顾得起长工,虽说是个要饭的,但总得花几个钱吧。”

终于割到了地头,刘全旺扔下镰刀靠着几捆谷子坐下来喘口气。他抬头望望天,天蓝得有点苍茫,云白得有些高远。在这地广人稀的地方,哪里才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地呢?爱吃谷子的山雀门叫的真好听,它们没有固定的家园,却活得这样快活,鸟不懂忧愁,比人活得都有意思。

“山东棒子,想什么呢?想家吗?”沙雪梅刚割到地头就凑到刘全旺的对面坐下了。

“什么棒子棒子的,你能不能不说棒子。”

“棒子是不好听哈,叫你要饭的更不好听……那就叫你盲流子吧。”

盲流,流氓,都是一个意思吧?“你咋骂人哩!”他生气了。

“咯咯咯……”她大笑起来。“你没亲没故的,到处瞎跑,不是盲流子是啥?你说说。”

哦,是这个意思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叫沙雪梅,是有名有姓的。”她自我介绍说。

“俺也不是个野孩子,一样有名有姓。”

“那你叫啥呀?”

“俺就是不告诉你。”他拿起镰刀去割马采莲的那垄谷子。

“这个盲流子,真倔。”沙雪梅也拎刀过来接马采莲。

叫人接到地头,马采莲随手扔下镰刀,一屁股坐下去。“诶呀我的妈呀,累死我了!”

接完了马采莲,刘全旺又去割董广庆的两垄谷子。

被接到地头坐下来歇息的董广庆眼神躲闪着刘全旺,他心里有点惭愧,咋这么没长劲,一样的活儿却撵不上他。董广庆低头随手摘下别在右边裤腰带上的黑色烟口袋。烟口袋里还装着个自制的白色木头烟斗。他左手在口袋外面摸索着往烟袋锅子里装烟叶。

“诶呀,我忘了拿烟袋了。先给我抽两口。”董广庆刚把烟袋拿出来就让沙雪梅抢过去了。“我不都抽完,裹两口就给你。”

董广庆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不着忙,你吧嗒够了我再抽。”

“不是,我说嫂子,你们家雇的这是个啥人呐,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了,反过来问他,他就是不说,你说气人不?”沙雪梅深吸一口烟说。

“咋的,人家不问就自报家门了。”马采莲笑道。

“滚你的。”沙雪梅搡了马采莲一把。

这个老姑娘看样子是喜欢上刘全旺了。要是能成全了他俩也不错,俩人都老大不小的了。沙雪梅有那么个不着调的爹,收秋这么大的活儿都不正经下地,她在家里太受累了。董广庆只顾了想事,沙雪梅拿烟袋嘴儿捅了他一下,他才把烟袋接过来叼进嘴里。

“刘兄弟,你不抽两口?”董广庆让道。

“俺不会,你们来。”刘全旺说话的样子显得有些腼腆起来。

“哎,我说姓刘的,不会抽烟,会不会喝酒啊?”沙雪梅问道。

“也不会。”

“在我们这嘎嗒,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就不是个爷们儿。”

“不是就不是吧。”

“气死我了。你们搁哪儿淘澄来这么个玩意儿。”沙雪梅半真半假地说。“行了,烟也抽了,气也受了,干活儿去喽。”

沙雪梅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土渣子走了。马采莲瞪了董广庆一眼,“别抽了,开干吧。”

忙完收割忙打场,这一秋天刘全旺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卯足了劲地帮衬着董广庆两口子。他吃了不少累,但人也越发健壮起来,一看就叫人感觉他浑身都有股子使不完的雄性力气。干力气活儿,刘全旺不输人,干细做活儿他善于琢磨,也是把好手。他不仅秋收帮了东家大忙,入冬以后他也闲不住。庄稼人惜地,董广庆两口子在地头边角的小地方种了不少黄麻。麻籽能炸油,麻杆皮扒下来能做绳子。麻籽好办,套上骡子拉起石头磙子溜几圈,麻籽就统统落地了。扒麻杆虽然费工费时,但也是东北人的一大乐趣。他们要先把成捆的麻杆泡在水边,把皮沤得松脱一点,再拉回家里。村民扒麻杆大多不占用白天时间,而是吃完晚饭,一家子人凑到煤油灯窝跟前,一边说些民间轶事一边手里忙活着。

这一晚,马采莲哄睡了吃奶的儿子,点亮了煤油灯。刘全旺知道她又要扒麻杆,因为往日不做活计的时候,图省油都是摸黑捂被子睡觉的。他不经支使就把三捆麻杆抱进东边的正屋里,靠到西北角上。马采莲心里暗自赞叹他干活儿有眼力健儿。听到了抱麻杆的声响,董广庆进屋解开一捆分成了三份儿。靠着南炕沿边东西各放一份儿,把分给刘全旺那份儿放到了东面凸出墙壁的烟囱南边。马采莲坐在了离灯窝近的炕沿西边。三个人正默不作声地扒着,外屋门一响,沙雪梅领着两个孩子进来了。个头高一点的是个女孩儿,稍矮的是个男孩子,都是十来岁的样子。

“看见你家亮灯我就领俩孩子来了。他俩都说没听过山东人讲故事,非叫我领他们来不可。”沙雪梅又说,“不能白来,也分给我一份儿。你俩帮我扒,再求着我领你们来的时候好痛快点儿。”她又解开了一捆麻杆,拉出一份儿放到了刘全旺北边。马采莲到外屋给他们拿来个长凳子。

“沙雪梅,你不嫌那儿离灯远啊,多黑呀。”马采莲说完又不自主地笑了一下。

“就你事儿多。我们家扒麻杆都不掌灯。”沙雪梅笑道。两个听不出言外之意的孩子也附和着说不黑。

几个人又都开始扒起来,可就是没人说话,只有扯下麻皮的嘶嘶声和折麻杆的咔咔声。马采莲觉得这样不好,咋能冷淡了客人,就开口说道:

“看我们家这屋子,多小!人都说屋子大了闹鬼。”

“哪有的事?”董广庆说。

“扒你的麻,多嘴多舌的。”马采莲对董广庆看不出眉眼高低心里有气。

“俩孩子都是奔你来的,你咋不吱声啊?就没点儿有意思的事儿说说?”沙雪梅问刘全旺。

“俺还真经历过这么个事儿。”刘全旺也觉得冷场怪没意思的。“俺们那边家家都是大院套,屋子也多。有一年夏天为躲日本人,庄里人都跑散了,跑得自家人都找不到自家人哩。俺趴在麦子地里饿得不行,到了天黑俺就摸进庄里。庄里死静死静滴,只看见了一户人家大门儿没关,屋里亮着灯。俺一点儿一点儿贴过去,原来是俺家亮着灯。俺心里这个高兴啊,准是俺爹和俺娘回来了。俺趴到窗户上又觉着不对,戳出个洞一看,屋里有好多人啊,有围着炕桌打扑克滴,还有好几个在地上站着看热闹滴。都是庄稼人打扮儿,俺想他们肯定是外庄逃难滴,就推门进了东屋。这些人见了俺都不理俺。俺心里生气,这是俺的家,你们仗义个啥?这时候你们猜怎么着?”刘全旺咔嚓一声折断了手里的光杆。

“咋滴了?”沙雪梅问。

“有个人在俺面前一转身,后边拖着个这么长的长毛尾巴。俺心里一惊,再看别人,后头都露着个大尾巴。咋回事儿哩?俺正心里发毛,又听见西屋里有女人说笑。俺穿过堂屋推门儿一看,咦!好些个美女呀,炕里地上少说也有七八个,一个个那个俊呐,俺从来就没见过。往她们身后一瞧,我身上一激灵;他们屁沟后头也耷拉个长毛尾巴。”

“她们和你说话了吗?”坐在沙雪梅旁边的小女孩儿问。

“没价,谁都不搭理俺。俺是心里又喜欢又难过,这是俺的家呀!”

“后来呢?”马采莲问道。

“后来俺就蔫吧地掩上门心酸着走了,家里没有人了,这个家再也不是俺的了,都归了这些狐狸精了。俺哭着到庄外找俺爹俺娘去了。”

“狐狸精都不和人说话呀!还有男狐狸精啊!”沙雪梅惊讶道。

“没有男狐狸精,咋能有女狐狸精?”董广庆说。

沙雪梅在暗中呲呲地笑起来。是啊,女人离了男人哪能生出孩子来?狐狸精也一样啊。“狐狸都够机灵鬼怪的了,狐狸精就更厉害了。我爹说有天傍晚他顺着狐狸的脚印走,一直跟到天黑也没找着那个狐狸。那狐狸诡着呢,跑一会儿就画圈,再跑一会儿又画圈。没经验的猎人能叫它画迷糊喽。”

那个擦枪的人原来是她爹呀,他一脸凶相咋生出个这么水嫩的女儿!刘全旺心里诧异。

“你爹到底没找着它?”马采莲问。

“没找着。天太黑了,我爹就趟着雪壳子往回走,冷不丁地感觉身后有亮,回头一瞧,是两团绿莹莹的火亮。上下来回轱轳轱轳动不说,他走,那两个火亮也跟着走;他站住,那两个火亮就在原地丝丝地叫。”

“八成是遇着鬼火了。”马采莲说。

“不是,我爹说他见过鬼火,不是这样的,也跟人,可都是贴着地皮一跳一跳的。”

“再说那是冬天,冰天雪地里,鬼火也猫冬不出来了。”董广庆说,“再不就是遇着野猫,山狸子啥的了,那玩意儿的两个眼珠子夜里能发光”

沙雪梅接着说,“这要是跟家来多吓人呐!我爹回手就开了一洋炮。那俩火团一下子就不见了。我爹走回去看看打着什么没有,到了跟前儿,啥都没有,雪皮子上除了他自己的脚印儿,全溜平溜平的。我爹就毛了,一溜烟儿地往回跑。他想他跟踪的一定是个狐狸精,他闯了大祸了,哪天就要倒大霉了。”

“你爹现在不还好好的嘛。”马采莲疑惑道。

“是啊,过了好几天了,咋啥事儿都没有呢?可他还是不放心,白天夜里地抱着洋炮坐在门口擦呀擦。东院李奶奶看他奇怪,就问他最近是不是冲着啥了,他就把夜里看见俩火团的事说了。李奶奶笑了,说你看见的两个火球是不是还上下动弹。我爹说是。李奶奶告诉我爹,那叫狐炼丹,有不少老辈人在荒郊野岭里见过,不用怕。”

“狐狸为啥要炼丹呐?”小女孩儿问。

“吃了好成精啊!”

“狐狸炼丹,咋没留下爪子印呢?”小女孩追问道。

“傻孩子,能炼丹的狐狸肯定都成精了,来无影去无踪呗。”沙雪梅说完,一屋子人都笑了。

他们不知不觉,把三捆麻杆都扒光了,屋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白色光杆。马采莲接过每个人递来的麻皮往一起捆扎着。“今晚多亏雪梅领俩孩子来了,麻没少扒,还不觉得累。”

“那我明晚还来。”沙雪梅说。

“就剩这三捆了,没了。”马采莲笑道。

没听见沙雪梅吱声,马采莲又笑道:“有你刘大哥讲狐狸精就行呗。”

“谁说的,我抱的时候还有呢。”刘全旺鬼使神差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惹得董广庆两口子一起笑起来。沙雪梅暗自庆幸煤油灯不够亮,要不然她的脸红得要没地儿搁了。

“沙姑,要回家了,我有点儿害怕,外面好黑。”男孩儿扯着沙雪梅的衣襟不放手,“我闭着眼睛跟你走。”

“小崽子,害怕还要来,瞅你这点儿出息!”沙雪梅呵斥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没说要来,是她说的,你也叫我来。”男孩儿反驳说。

“走走走,快走吧!”沙雪梅拉起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

马采莲在黑暗中憋不住地偷笑。

送走了沙雪梅他们,刘全旺摸黑回了东厢房。钻进了被窝,他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嘛,掲了东家的话事小,反正都是个玩笑,可对沙雪梅就不行了,这不等于告诉人家自己喜欢上她了吗?自己刚落脚儿,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拿什么喜欢她,就是真有那一天,拿什么养活她呀?他心酸地望着漆黑的天棚,在无能为力的绝望里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大地在朦胧中沉睡,仿佛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生灵存在一样。外面没风,冰凉的天空对着地面闪烁着诡谲的星光。东厢房里静的只有刘全旺的一点呼吸声。哗啦哗啦,很轻微的,却又是真切的,北墙上的年画发出了响声也发出了光亮。画里坐在山石上的仙女对着熟睡的刘全旺眨眨眼睛,抬起右手向后理顺一下发髻,然后站起来舞动着红色的裙摆飘然走出画境,无声地落到炕上。她擦着火柴点燃煤油灯,一手端到刘全旺头上,仔细观看他俊秀的脸面。噗嗤一声,但却是轻轻的,她一捂嘴笑了起来。把煤油灯放回灯窝,她开始清扫屋地。她扫得干净却不起灰尘。

熟睡的刘全旺先是感觉眼前发亮,随即又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他一翻身坐起来,见一女人正手里拎着笤帚站在屋地上。“东家,你这是做么?”刘全旺嘴里说着,心里奇怪:她咋突然打扮成这样?好漂亮啊!

“我不是你的东家?我是红衣仙女,我的家在这儿呢。”仙女指着墙上的年画说。

刘全旺转头一看,果真年画里的仙女不见了,只剩下了她坐过的一块石头、溪水、树林和不远处的一个小木头屋子。“俺……俺的爷爷,真是从那儿下来的。”刘全旺又揉揉眼睛,细看那张天天都在他眼里出现的年画,里面的仙女确实不见了。“俺到底醒了还是没醒啊。”他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疼,真的很疼,他确信自己不是在梦里。顿时他慌乱起来,血涌得他头脑发胀,胸膛一起一伏,叫他喘气不均匀。“你下来做么?”

仙女走近一步说:“你别怕,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个狐狸精。看你一个人怪寂寞的,我下来陪陪你。”

“这……”

“这什么这呀,不用怕,傍天亮前我就回画里去了。”

“不是,炕上有跳蚤哩。”

“那是因为你们是凡人,看我的。”红衣仙女一挥红衣袖头。一团红光闪来,晃得刘全旺眼前一片模糊,当他再看清眼前的小屋时,炕席,棚壁哪里都不一样了,像个新布置的婚房。煤油灯也变成了红蜡烛。被子也是崭新的,闻一闻,好香啊!

仙女亲昵和悦地坐到了他身边。

刘全旺睡梦惺忪,又有烛光猩红颜色催使,迷迷糊糊地就和仙女拥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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