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木犁

老家庭院里那棵榆树

在父亲期许的目光里

成长的很结实很粗壮

粗壮到它的韧劲足够

顶得住两头牛的力气扯拉时

被锯倒被蒸煮被烤压

被做成了一架，父亲用心栓着

用背拉着用肩扛着的木犁

黄河岸边沉积了

三千年的红胶泥地犁的动

盐碱水浸泡过

无数次的黑紫泥地犁的动

布满了芦苇的沼泽

能犁出哗哗水声

长满了茅草的沙丘

能犁出啪啪的断裂响

父亲很爱他的犁也疼爱

他的牛，笔直而贫瘠的田垄上

交错着父亲的脚印和牛的蹄印

背后扬起的是爷爷扶犁时

脆响的鞭花和着洪亮的吆喝

麻绳嵌入父亲肩头古铜色的肉里

牛喘着粗气木犁在吃力的爬行

父亲懂得土地，更懂得

土地深处有根也有灵性

这土地被父亲用他的木犁

一遍又一遍的深翻着熟透

熟透的了土地

在农历九月里很香

如农历九月盛开的野菊花一般

木犁的颜色由红变淡

父亲的脚步开始蹒跚

木犁的腰杆起来越单薄

父亲额上的沟壑也已很深

木犁的犁眼已被岁月拉直

父亲的脊梁终弯如犁眼

父亲扛着他心爱的木犁

牵着他心爱的牛，念叨着

他曾无数次翻犁过的

土地的名字，踩趟着

深秋厚厚的落叶和枯草

走进家乡那片平静的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