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家乡（组诗）

掏空的心脏

其实，我一直近近的观看着家乡

如观看一部遮幅式的黑白老电影

从一顶斗笠，一辆板车，一架步犁

到一个个叫不上名字来的孩童

一间间骨质疏松的土坯房，老家

如小脚的奶奶，扶着低矮的土墙

慢慢拐进了山后的影子里

黄河湾

黄河在村庄的边上拐了个弯

我感觉这是为了诞生芦苇，野麦子

诞生一群牛羊，诞生开着

黄花，白花，紫花，蓝花的野菜和

一个手提竹篮挖野菜的我

诞生一段苦难，诞生一片黄沙

这是一次漫长的分娩，母亲

依旧背着一捆从河里捞上来的淤渣

牵着那只骨瘦如柴的奶羊

佝偻的行走在夕阳下

帮犁

土地是多灾多难的土地

有盐碱，有虫灾，有冰雹，有寸草不生

清瘦的日子，日头拖着残腿每天懒散的升起

人吃不饱牛也吃不饱

贫瘠的土地要翻，饥饿的庄稼要播种

一根纤绳几行脚印在吃力的爬行

地里便生长出牛和人，人和地的情分

门板

狂风大作的雨夜

停尸过父亲的那块门板

咣当咣当的作响

象是远行归来的父亲

在扣门

荣耀

父辈把一大块一大块的山石推平

把一大片一大片的洼地填平，种上了

玉米，高粱，红薯，谷子，我们贪长的

身体依然没能吃饱，但万幸没有饿死

等为人父为人母的我们虔诚的跪拜在

父辈的坟前，墓碑的光辉照耀

余生的灰暗

小寺

这座小寺，曾香火缭绕，千百年来

相继成为避难所，学堂，造反司令部

村委会办公室，寺里，佛的金身

被供奉，被涂抹，被砸毁，小寺几经

险些焚毁，佛原谅了战乱，原谅了

无知，原谅了鲁莽，原谅了大不敬

被迷途知返请回了大殿

小寺梵音绕梁，香火又旺

檩条

从老屋上拆下的榆木檩条，如

从乡村肢体上剔下的肋骨

被做成了古色古香的

餐桌，餐椅，餐凳

这些被嫌弃了多年的老胳膊老腿

悬挂着都市乡愁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