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匠（外一首）

陈木匠是十里八乡最好的木匠

他斫的大车轱辘行遍了大江南北

他盘的木犁犁熟了家乡的土地

他无儿无女，却一手拉扯大了门口

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他常对人说，趁着这副老胳膊老腿

还顶用，他要用这树为自己

成一口上好的棺材，只这样

才配得上他作为能工巧匠的声望

稍有闲暇，他就围着树转上几圈

然后，扎扎搂搂，象是伯乐

在相一匹好马，等端详够了

才带着几分得意的满足回屋

树，在他父亲般的疼爱里

长得足够做五口棺材了

直到他的斧锯都生了锈

直到他病倒在炕上，仍时不时

从窗棂里伸出混浊的目光

抚摸那树的挺拔与健壮

那年，一场大雪接走了陈木匠

入土时，他身裹着一领单薄的苇席

是一块破旧的门板把他抬进了坟地

他留下的那棵大树，后人一直在乘凉

树下摇蒲扇的老人说

可惜了，陈木匠那一手的好活

——挂钩

梁头挂钩上那只高高的竹篮，补了

七红八绿十五个补丁，盛装着

亲戚来看望奶奶时

带的好吃的东西

这只竹篮吊足了

一只猫五只耗子

和一个面黄肌瘦七岁馋虫的

胃口，家教森严的猫

从不敢越雷池半步，有猫的存在

耗子只能望篮兴叹，只有

贪吃贪长，吃了

还想再吃的馋虫，胆大妄为

趁奶奶出门时，罗上三个凳子

翘起脚尖够着偷吃，一次接一次得手

难免有一次失手，篮落筐倾

馋虫，被摔得鼻青脸肿

自那以后

奶奶放低了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