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霜
网站用户
我去朋友家做客，被她阳台上种的花草吸引。月季、绣球、山茶、兰草等，我数了数，竟有十余种。若论数量，栀子花最多，足足有五盆。这些栀子花仰面笑着，有的花骨朵躲在叶子间偷笑，淡淡的香味环绕在房间。
“枚，你种了这么多盆，我猜你一定很喜欢栀子花吧？”我俯身细细观察着，对一边浇水的枚问到。“呵呵，其实多年前我是讨厌栀子花的。”枚回答到。
“讨厌？那你还种这么多哦。”我吃惊不已。“嗯，我和栀子花之间有许多故事呢。”枚笑着走过来给栀子花浇水。“我想听听这背后的故事。”枚没有作声，我为自己的唐突表示歉意。枚从客厅端来茶盏，示意我坐下，她说：“坐下喝茶哈，我慢慢给你讲和栀子花的故事。”
“好，你慢慢讲，我细细听。”在阳台间，喝着下午茶，闻着栀子花香，我走进了枚的故事。
以前在乡下生活，我没有见过栀子花，对自然课本上提到的栀子花充满了好奇。尤其是一篇课文上写过栀子花的那种香味，淡淡的，幽幽的，更加勾起我的兴趣。我第一次见到栀子花，是进城读初一的下学期。记得快放暑假的一个周末，我放学了走在回家路上，看到一个老婆婆在卖栀子花，一块钱一把。我蹲在那里小半天，想买又犹豫，最终还是买了一把。一路上走着，闻着栀子花，别提多开心。
我妈妈那个周末要回家，因为她在另一个地方打工，难得回来。我想我把这束花带回去，插在瓶子里，把房间变得香香的，妈妈也会开心的。我在楼下时就听到家里有吵闹声，等我敲门，妈妈带着微红的双眼给我开门，没有说话。我进门后，看到爸爸坐在沙发上，气呼呼的样子。
我找来一个玻璃瓶接了水，把花装进去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就去另一个房间写作业了。不一会，爸妈又吵起来了。我捂着耳朵，心都快碎了。突然，我听到“啪”的一声，啊，不会是瓶子碎了吧。我冲到客厅，果然，瓶子碎了，水洒出来，栀子花躺在玻璃和水的残骸中，一如我破碎的心。
我带着哭腔说：“你们别吵了，我的花......”正在气头上的爸爸忽然一巴掌打过来，狠狠地说：“大人说话，要你多嘴！浪费钱买花做什么！”爸爸的这一巴掌把我打得撕心裂肺的疼，我转身就跑出门。
想到被摔到地上的花，又想到爸爸说我浪费钱买花，我的心里忽然充满了深深的恨意。我恨这束栀子花，都是因为它，爸爸才误会打我。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喜欢栀子花了，看到有人在卖栀子花，我也远远地躲开。栀子花事件没过多久，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着妈妈生活。
说到这里时，枚的眼圈红了，我递给她一张纸，叫她喝口水，歇会。她喝了一口水，顿了顿，又接着说起来。
我上大学后，又发生了一件和栀子花有关的事情，再一次让我恨栀子花。我暗恋的一个男生喜欢上我的室友，那个男生居然让我帮着打听我室友喜欢的东西，什么花啦，兴趣爱好啦。我不想这么做，但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我还是忍着心痛的感觉问了室友。室友说她喜欢栀子花，这个答案到了那个男生那里。
快到期末时，男生忽然找到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些特别的话，心都快跳出来了。谁知道，他居然让我转交一束栀子花和一封情书给室友。天哪，我的心彻底碎了。但我居然答应下来了，出于基本的礼貌，我没有偷看那封情书。或许出于泄愤吧，我悄悄地扯下一朵栀子花，把它捏得粉碎。
室友拒绝了男生的表白。我以为我会感到开心，可是看到男生失落的样子，我的心也痛起来。从那之后，我对男生的喜欢也变少了，我们不再联系。咦，时隔多年，我都快要忘记那个男孩长啥样了。
讲到这里，枚起身进屋拿出一本相册，指给我看。学生时代的枚长得清秀，但是眉眼间有一种淡淡的悲哀，看着令人心疼。再看看眼前的枚，充满了成熟的韵味，淡定从容的气质格外吸引人。
“枚，你变了呢，变得更有幸福的味道了。”我笑着说。“嗯，不少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呢，其实这和我的先生有关。”枚指着她和先生的合影给我看，那是一个五官端正、气质温厚的男人。枚又接着讲起来。
其实我现在之所以喜欢栀子花，是因为先生的原因。我和他在一个公司上班，渐渐有了好感。记得那次夏天遇到暴雨，我们在街角躲雨。后来雨停了，我们一起在街头走着，遇到一位卖栀子花的人，他问都没问我，直接买了一束递给我。
看到这束栀子花，那些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我把花还给他，转身就走了，或许他在原地发呆吧。
接下来好几天，我对他都淡淡的，他也不清楚哪里得罪我了。就这么过了好一阵，他下决心打破僵局，约了我吃饭。那天在饭桌上，我给他讲了栀子花的痛苦经历，他听得很认真，爱怜地看着我。讲到当年爸爸打我一巴掌的真实原因竟是我无意中给妈妈说了爸爸的秘密，加之被重男轻女的观念束缚等，委屈和屈辱让我哭起来。
看我落泪了，他坐过来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说：“真不容易啊，委屈你了......傻瓜，你冤枉栀子花了，栀子花的花语是喜悦啊。在我眼中你就像一朵纯洁的栀子花，一见钟情。相信我，我会让你有一天重新爱上栀子花的。”
就这样，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正式交往。他是一个情绪稳定、共情能力强、懂得照顾人的男孩，就像哥哥一样，他一点点治愈我的伤痛，驱开那些阴霾。他叫我宝贝，教我许多事，我慢慢变得坚韧、阳光，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次听他说栀子花的花语后，我去查了资料，原来栀子花的花语除了喜悦，还有坚强、一生的坚守、永恒的爱与约定。好几次，他对我说：“宝贝，你就是一枝坚强的栀子花，开在盛夏，别人都欣赏你的美艳和芳香，却不知道你经历了严寒而来。感恩上天把你送到我的身边，让我来爱你，呵护你，懂得你。”原来，先生眼中的我是这样的如栀子花的形象，我为他的慈悲与懂得而落泪。
好多时候，我容易陷入焦虑、纠结的状态，先生就安慰我别紧张：“有哥哥在，别怕。”在他的鼓励、陪伴下，我对婚姻的恐惧渐渐变弱，勇敢地接受了他的求婚。我们的婚礼上，捧花就是用的栀子花，寓意着我们坚定地选择彼此，用一生去坚守爱情与婚姻。再后来，我们更加努力工作，看房，买房，装修，搬家。
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就种了许多花草。我主动买了几盆栀子花种起来，我说等栀子花第一次开花时，我们就备孕，生一个可爱的宝宝。果然，一切都实现了，时间真快，如今宝宝都读幼儿园了。
“哦，怪不得你家宝宝的小名就叫栀栀呢。”我说，枚笑着回答：“这是先生取的小名，他喜欢这个名字，就随他吧。或许他觉得自己实现了多年前的诺言，帮我改变了对栀子花的印象。”
听完枚的故事，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原来阳光大方的枚有着这样曲折的故事，她和栀子花相互映照，共同历经寒冬，迎来生命的暖春与盛夏，终于在岁月里绽放出最美的笑颜。
“来，为幸福干杯。”我和枚举起手中的茶杯，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茶水里仿佛飘进丝丝缕缕栀子花的芬芳，变得格外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