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边寻春记

啾啾的鸟鸣把我从梦中唤醒，它们叽叽喳喳地说春天到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起身环顾这逼仄的房间，哪里有春天的影子呢？哦，春天一定喜欢待在敞亮开阔的地方。我知道春天在哪里了，于是迅速梳洗穿戴好，踏上去清水河边寻春的路途。

我以为清水河会让我和春天撞个满怀，然而并非如此。河水并不丰盈，水位明显下降许多，河边露出部分石头和青苔。不远处枯黄的芦苇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附近的草也是焉焉的样子，像是还在梦中。这样慵懒，甚至几分枯瘦的河景里有春天么？我有些沮丧却仍心存希望，沿着河边草地逆流往上游走着。

没走几步，我就被一棵披挂着星星点点蓓蕾的贴梗海棠树吸引。这棵海棠树比人稍高点，枝头间不均匀地爬满了蓓蕾。蓓蕾大小各异，有的紧紧包裹着，如同戴着浅绿围脖的婴孩；有的微微张开小嘴，露出些许黄色的蕊。只零零星星地开了几朵，蜡质花瓣交叠着，芝麻粒般的黄色细蕊清晰可见。就是这样一株微露春意的海棠树，掀开一颗沉寂多时的心。

我将星星点点的花苞与盛开的花朵装进心中，继续往前走着。春天还会以怎样的面貌与我相遇呢？河边斜坡上，几棵柳树垂下繁密的枝条。凑近细看，才发现柳条尖儿上已有米粒般的嫩芽，小巧的样子令人心生爱怜。我想象着贺知章笔下“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树风貌，那是怎样美丽的春景。诗中说“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无奈春风只裁剪得动细柔的柳叶，却裁不动我厚重的心事。

柳条，春风，剪刀，我正沉浸在想象的世界，被几声清亮的鸟叫拉回思绪。天空中不知何时飞来一群小鸟，我想它们应该是麻雀，可仔细观察才发现它们都有着剪刀似的尾巴。啊，原来它们是燕子。我多少年没有看到过燕子了，是过往的春天我不曾抬头看天空，还是燕子故意躲着我？我无暇寻找原因，只想在此刻，尽情地看这群在春天里畅快飞翔的燕子。

燕子身姿轻盈地飞着，有的三两个相互追逐，叽叽喳喳嬉戏打闹；有的独自单飞，一会斜着向上冲入空中，一会俯冲掠过河面。它们的翅膀快速地扇动几下，又滑翔一段，再扇动翅膀飞着。这是多年来我再一次仔细地观察燕子飞翔，数年前当我还是一个乡村孩童，我就痴迷地看燕子飞翔，并渴望成为它们的一员。如今，当我再次凝望这些飞翔的燕子，我的心也跟着上下飞舞起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或许是被燕子的啾啾声感染，又或许是被燕子飞翔时掠过的春风打动，我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这首儿歌，用我的歌声和燕子合奏，合奏一曲春天的颂歌。

我走啊走，燕子仿佛跟在我头顶飞翔，继续叽叽喳喳地唱着，闹着。我的心沸腾着，为听到春天的声音而欢喜不已，不知不觉已经走上了河岸上的人行步道。路的右边，一片隐隐约约的红色吸引着我快步上前，原来这是一小片梅林。这高高低低的梅树身披红妆，给我大大的惊喜。它们没有一片树叶，枝头开满了粉色的叠瓣儿的花朵，如此热烈，如此动人。一些蜜蜂在梅花间飞舞，我在梅树下驻足观赏，感叹这满树春色。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我的脑海里出现关于梅花的诗，此刻的风景确乎如此。在春寒料峭的日子，我身着羽绒服站在这里，梅树却精神十足地绽放出花朵，它不愧是报春使者！梅花真的不怕冷么？没有人回应，我自问自答，它们密集地开着，热闹地聊着，或许就忘了寒冷吧。我抬头，看见梅花密密麻麻地铺满天空，每一朵梅花都冲我笑着，说在春天与你相遇真好呀。我的心飞向枝头，化作一朵梅花，在微风中摇曳。

告别梅林，我再次回到了河边。河对岸一片浅浅的金黄，那是起舞的油菜花。即使隔着十余米宽的清水河，我依稀能闻到油菜花特殊的气味。再看清水河，我觉得它的水量似乎丰盈些了，唱着叮咚的歌。原来清水河一直在唱着春天的歌，只是前面那会我忽略了它的声音。

寻春归来，我心满意足。我知道我寻到了春，它藏在柳条的嫩芽里，开在粉色的梅花丛中，舞在燕子的翅膀间，唱在清水河的歌声里。“清水河边寻春去，红梅一朵伴我归”，我的发间，不知何时夹了一朵梅花。我把它放在书中珍藏，我知道这是春天给我的礼物。我听见春天悄悄在我发间耳语，只要有一颗明媚的心，春意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