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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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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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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埂上的木瓜树

这两年我回到乡下外婆家,喜欢走出吊脚楼,到田埂上、菜地里走走看看。吊脚楼前的田埂边,两株木瓜树引起我的注意。它们离得很近,依偎着站在田埂下的小斜坡,虬枝铁杆,在我的心里站成一种别样的风景。

听外婆说,田埂边的那两株木瓜树是从菜地一角移栽过来的,已经长了十余年了。不知怎的,过去的记忆里关于木瓜树的影子少得可怜。兴许是以前我太贪玩,经过田埂时一鼓作气跑下小河里搬螃蟹去了,也或许这两株木瓜树个头不大,隐在绿意盎然的土坡中,我不曾注意到它们。

前年的夏天,我被田埂边挂着青果的木瓜树吸引了。在草木青葱稻穗饱满的时节,木瓜树身上挂着丰硕的青果。果子并未完全成熟,比拳头要小些,紧紧实实的样子惹人喜欢。比起拥挤密麻的稻穗,枝叶间的木瓜青果显得疏朗大气。我对木瓜最初的印象,源于外婆泡的木瓜酒。泛黄的木瓜片泡在酒里,渐渐沉入坛底,像是喝醉了一动不动。我曾偷偷喝过一小口木瓜酒,涩涩的苦味,并不好喝,夹了一片木瓜,吃进嘴里也是粗粗的口感。外婆说木瓜酒平肝舒筋、和胃化湿,有祛风湿强筋骨的功效。年幼的我茫然地点点头,对这苦涩的木瓜酒和粗糙的木瓜片不感兴趣。

一晃眼,偷喝木瓜酒的女孩长大了,我终于想要真正了解这可爱的木瓜。原来,完整的木瓜是梨子一般的形状,又名铁脚梨。想到曾经对木瓜的误解,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它,便凑近摸了摸,闻了闻,淡淡的果香混合着夏日的草木清香让我陶醉。我在田埂上蹲着,看着满树的木瓜心想,虫儿呀可别咬坏我的木瓜,风雨哟可别吹落我的木瓜,它们成熟后要被外婆摘回去切片泡酒呢。

看着木瓜垂在椭圆的绿叶间,我很想知道木瓜开花是什么样的呢?终于,去年的春天我如愿以偿,走进了木瓜花的世界。受疫情影响,我推迟了回成都的时间,也与乡下的春天不期而遇。在外婆家过完年后,天气渐暖,我依旧徜徉在田埂边、菜地里、小河旁,不想错过一丝丝春色。沿着小路,我经过还没耕种的光秃秃的田,直奔田埂边的木瓜树走去。远看,几乎赤裸着枝干,短刺让不高大的木瓜树显得硬朗、遒劲、孤独。略高的那株应该是哥哥或者姐姐,瘦长的向天空仰着头。矮的那株应该是微胖的弟弟或者妹妹,兴许贪吃了一些,长得壮实一点,依偎在一边。

走近了看,它们身上发出少许绿色的叶子,枝条的短刺根部打着红白晕染的花骨朵,小小的花瓣向内裹着呈球状。花骨朵被几片小绿叶护着,有的包得紧实,似乎还在打瞌睡,有的微微露出顶部小口,像在允吸着春风,造型各异的花骨朵惹人怜爱。原来,木瓜花骨朵是这样娇羞含蓄,宛若少女被春风吹红了脸。比起还穿着棉袄的我,它们更早知道春天的讯息,它们用淡红的脸庞丈量阳光的宽度。再过好几日,我又去看木瓜花,这下可热闹啦。盛开的木瓜花变成一群少女,张开了嘴巴,叽叽喳喳地唱着春天。粉白的花色,清秀的花形让坚硬的木瓜树变得柔软动人起来,还没完全复苏的田埂也因这两树木瓜花变得灵动多了。

我蹲在木瓜树下的土窝,闭着眼睛感受暖暖的阳光,听风吹过竹叶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多么静美的时光,我爱极了这样恬静的乡间春色。我们相互凝视着,有着木瓜树的陪伴,一颗心在城市躁动孤独的心在这个田埂边的土窝安放了下来。宁静的时光里,思绪总是飞得很远。这些年行走的足迹,一次次离乡返乡的经历涌在脑海。看着眼前的木瓜花,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乡村的客人,偶尔造访,不过是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木瓜树却在这里守了十余年,它们比我更熟悉这里的朝晖夕阴与月圆月缺,比我更了解外公耕种稻田的辛劳与汗水,比我更体贴外婆的风湿骨痛和脚步蹒跚。

思绪飘飞,蹲久了腿有些麻,想起身时不料脚底一滑向下梭去。情急中我抓住了木瓜树,左手被木瓜刺划出了一道小口,浸出了血珠。把血珠抹开,一小片淡红像一朵木瓜花开在手心。眼前的木瓜花和手心的木瓜花呼应着,颤动着,似乎在笑呆萌憨傻的我。

  我也笑笑,可爱的木瓜花开吧长吧,长成木瓜果,让外婆摘去泡成一坛木瓜好酒,抚慰她的心灵和病痛。我也想再次品尝外婆泡的木瓜酒,细细品咂我儿时不能理解的滋味。下次回乡下,我想亲自摘一个木瓜带回成都。闻着淡淡的香气,看着青色的形貌,摸着饱满的木瓜,仿佛触摸一段青色的乡思。

田埂边的两株木瓜树,宁静安然,灿烂地绽放在春天,成长于盛夏,又奉献于秋天,与一坛美酒相爱,酝酿出深沉苦涩却余味悠长的滋味。两株木瓜树,是我留在乡下的亲人。我不在乡间时,它们守着这里的土地与阳光。我回归时,它们用清秀的花朵和丰硕的果实让我明白,在平凡的土地上也能生长出诗意盎然。啊,来自木瓜树的诗意,摇曳多情,伴我心系故土,行走远方。(此文收录于作者的散文集《生命的芭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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