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摘桂花酿酒情

午饭后，有些慵懒。我在窗边沙发斜躺着看书。窗外一波又一波的桂花香气涌进来，它们是有手有脚的精灵，将我包围得密密实实的。我陷入了这温柔的迷魂阵，甘心被桂花“欺负”。事实上，我也主动“进攻”过桂花。准确地说，我曾“偷摘”过桂花，但并不是为了赏玩，而是共赴一场桂花酒的约定。

去年九月，我还住在十一苑，一个古旧的院子，周围是繁华街道。十一苑，就像一位静默的老妇人被一群年轻时尚的女子环绕，不嗔不喜，模样安然。去年四月底找房子，邂逅这处院子时，进大门后就看见挺拔的玉兰树，油绿葱郁，还有修得齐整的大约人高的桂花树，虽未开花，但深绿的叶子让人感到生机勃勃。第一眼就爱上了质朴却不乏生趣的院子，我预感会住在这里，果然它伴我度过了一年的时光。

住下来后，我每天出入就会和这些桂花树打照面。我不免想象它们开出金色的花朵，是何等芬芳馥郁。时间在工作的忙碌和生活的琐碎中一点点流逝，渐渐催熟了我，也催开了桂花。不知何时天气微凉起来，一场秋雨，一声喷嚏，桂花香就钻进我的鼻子，不由分说地挑逗我，仿佛在回应我这小半年的等待。那些桂花如细密的星星分布在枝叶中，有的低藏叶间，有的冒出顶端。方正的植株丛，较齐整的顶部，不像其他单棵桂花树挺拔卓然。它们如同一排穿着米黄色裙子的小姑娘，热热闹闹的，叽叽喳喳地，排着队等候上场表演。是呀，它们正要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秋日音乐会呢。那香气，那小巧团簇的花朵，就是它们的代表作。这场秋的桂花音乐会令我神清气爽，下班回来进了院子停下来猛吸几口再上楼。

乡下的外公家里泡着药酒，加了红枣、人参、当归之类的药材，他每顿都要喝上几口。我的爸爸也爱喝点小酒，尤其是自己泡的酒。什么梅子酒、刺梨子酒啦，在黔江是常见的。有个周末，我突然想起来，要不自己泡点养生酒吧，以后外公、爸爸和其他长辈来家里可品尝一下。可是泡什么好呢？一阵阵的香气提醒着我，楼下不就有现成的桂花么？这样想着，我开始找口袋，为桂花酒忙碌着。

真到了桂花树丛前，我开始忐忑。一来是这么可爱的桂花被摘了，有些不忍心。二来这是公共植物，香气共赏，我怎能“偷花”呢？我犹豫了好一会，沿着花坛边沿走了一小会，又不时观察过路的人。哎，他们不能体会一个想要摘桂花泡酒的女孩的纠结之心。想泡桂花酒的冲动战胜了我的理智，下手吧。前后看看，四下无人，我微微发抖的手伸向了桂花。

窸窸窣窣的声音，桂花像在我的手间哭泣，我顾不上“怜花惜玉”了，连续扒了好几丛细密的花簇。我的小口袋底部，躺着桂花细小的身体。似乎有人来了，我赶紧跑上楼。隔了没一会，我再次拿着小口袋下楼，趁没人选了几处花簇紧密的，赶紧摘起来。

回家一收拢到筛子里，也不过细薄的一层，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人嘛不能这么贪心，学会知足。洗净花朵晾干，我又出门买酒罐子和酒。选来选去，我买了一个矮胖的玻璃罐子，加一瓶中等浓度的酒。回家一装，那酒居然只装了玻璃罐子底部一点点，我又气着了，泡个酒不容易啊。我才想起外公泡酒是用的散酒，我用的瓶装酒，成本太高了，不晓得好几瓶才装得满罐子哦。颓丧了一会，我只得去买了一大桶江津老白干，终于把罐子填满。那些细小的桂花浮在清澈的酒里，像游泳，也像挣扎着喊救命，想要出来呢。我有些愧意，用这些酒和玻璃罐子囚禁了原本属于秋天的桂花。

晚上，我百度搜了一下，桂花酒里可以加些大枣、白参、冰糖之类的，更加滋补。第二天，我又忙活起来。最终我的玻璃罐子里，桂花和酒多了伙伴，不再孤零零的了。没过几天，那酒色渐渐地变深，泛出一些红来。金色的桂花吸足了水分，也变得暗沉。这桂花酒应该是泡成了，我为自己的处女作感到欣慰。

给爸爸和外公打视频电话时，我骄傲地抱起玻璃罐子展示桂花酒，邀请他们以后来家里喝酒。外公和爸爸乐呵呵地答应着，一定会来的，还叮嘱我盖子拧好，别跑了酒气。如此想着，这充满亲情味道的桂花酒更让我感到牵挂，不时去看看颜色如何。

只是如今，桂花酒泡了整整一年，爸爸和外公还没有来我成都的出租屋。我起身到墙角看那玻璃罐子，深沉的红。想到日渐老去的外公和爸爸，想起去年偷摘桂花泡酒的前后经历和品尝桂花酒的约定，我的眼泪不禁落下来了，或许有一滴泪落进了罐子里。我又想起雨中飘落的桂花，那是洒在地上的金色的眼泪。

我清亮明媚的女儿心在时光里被打磨了，变得深郁，如这金黄的桂花被泡得深沉。趁桂花尚开着，大胆去摘吧，为我们敬爱的长辈泡一罐桂花酒。趁我们的亲人健在，大方地说出思念与关爱。桂花可以是“偷摘”的，但与亲人的情感互动却要大方明朗呀。桂花酒，泡呀酿呀，把我对亲情的盼望连同思念的清泪也深深地泡了进去。我愿亲人早些来成都品尝桂花酒。哦，桂花酒，这一罐日渐浓郁滋味深沉的桂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