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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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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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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师亦友的小桑树

亦师亦友的小桑树

宋雨霜

我不见那棵树已经三年有余了。它应该枝叶茂盛,翠色欲滴地摇曳在风中吧。它多高了呢,多粗了呢。在秋雨缠绵的今夜,武陵山的雨是否也打在它的叶子上,如当年一般滴答滴答。

它是位于黔江县城北门小区的一棵桑树。我第一次见它时,它不足一人高,不过拇指粗细。它立在贴着蓝碎花格子纸的窗外,看起来像个怯生生的姑娘,和窗内的我对视。窗外传来学校下课的打铃声,我心里微微一颤动,回头对妈妈说,要不就住在这里吧。妈妈说,好的,我们早点搬过来。

2007年的10月14日,我们告别了郊西路的出租屋,搬到了北门,也就是黔中门口的住宿楼。其实选择住在北门这里,一是妈妈上班地方变动,二来涨了房租不得不换地方。第三层意思,有点“孟母三迁”的意味,挨着学校住,总有好处的。我对妈妈说,我没有啥要求,只想在窗下安一张书桌即可。妈妈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她应该懂我的心意,一扇窗和一张书桌于我的意义。那天看房子,看了几处都不满意,不是太贵就是环境嘈杂。我们找到北门这里的单间时,心里似乎有些底了,临近学校总不会太糟吧。加上这个单间有较大的窗户,窗外还有棵脆绿的小树,听我说想住这里,妈妈也就定下来了。

我们的单间位于二楼临学校那面,免去了临街的嘈杂。单间进门左手边是床,床头是衣柜,和衣柜相对的是厨具。临窗立着我的小书柜,窗下是我的书桌。书桌对着窗,窗外站着这棵小小的桑树。收拾好屋子,我静静地坐在窗前,抬头恰好看见桑树的顶部,它也仿佛歪着脑袋打量我。我默念,你好呀,小桑树,我的新朋友。从此,周末回家的我便和这棵桑树作伴了。

我在窗前认真地写作业,写累了就起身扭扭脖子,看看窗外的小桑树,有时微风吹过,它也左右晃动身子,像在安慰我的疲惫。周末收拾书包回学校,我又看看桑树,说一声再见。日子就在这一点点的凝视和告别中流逝了。不知不觉间,桑树的心形的叶子一点点长大,枝干也变得粗些。

2008年的冬天,特别寒冷。特大风雪困住了我们,整个寒假几乎都在家里度过。妈妈做的热气腾腾的汤锅驱赶了部分寒意。我在窗前写作业,照样起身看看窗外的桑树。它一定冻坏了吧,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显得瘦弱,还被霜雪裹着,看着令人心疼。我真想把它请进屋,给它喝口热汤呢。有时实在太冷,我拿着诗词和散文在屋子里读起来,一边读,一边跺脚。估计,窗外的小桑树也能听到我的读书声吧。我希望自己的读书声给它力量,挺过这场暴风雪。就在我期待春天和温暖的心情中,风雪渐渐停了,春天到了。小桑树也抖掉了身上的霜雪,露出细小的绿苞,真好,它挺过来了。

中考毕业后,我选择去了离家近三百公里的重庆主城读书。我多么不舍得我的小桑树呀,我在窗前呆呆地看着,想着。小桑树轻轻地摇曳着,它似乎在说,你去吧,我支持你的梦想,在家我等你回来。听到了小桑树的回答,我感到一股力量升腾起来,是呀,我这棵长自山里的小树要去大城市读书了。

我再不能一周见一次我的小桑树了,带着牵挂我开始了高中学习。 高中的语文课里,有一篇《项脊轩志》,最后一句是“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也。”这句话,以树之生长喻时光匆匆,把思妻之情表达得含蓄,却深情动人,令人泪目。我一下子想到我的小桑树,它也该在时光里长高长茂盛了吧。

寒来暑往中,我渐渐长大了,我的小桑树也越发粗壮了。它的个子已经远远超过我了,当我坐在窗前时,看见它的腰身,越发壮实有力,我为它欢喜着。妈妈在房间里做饭,我兴冲冲地对妈妈说,您看哪,小桑树长得多壮了呀。妈妈笑着说,对呀,你在长,它也在长呢。

青春期,像花季,也是雨季。一向欢快的我,有时也陷入莫名的怅惘,叹息。有时趴在窗前写些莫名其妙的日记,看着窗外的桑树竟掉下泪水。我何时才能真正长大呢,小桑树,何时才能长成大桑树呢?桑树没有回答我,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高考毕业后,我们再次搬家,离开了北门,离开了我的小桑树,去了乌阳桥。对不起,我不能带你离开。小桑树就这样被我留在了窗外,连同我的不舍一道留在了那个窗外。

后来,估计那个单间也被别人租住了吧。有两次,我回北门的单间了,但没人在家,我就不能进到屋子的窗边看我的小桑树,我感到遗憾。上大学的这些年,我回黔江的时间减少了,更别提回北门那个单间。

我的小桑树长得如何了呢?三年前,我陪同学回黔中找回忆,路过窗外的坡道,看到曾经那个单间的窗户。啊,我的小桑树已然很高很壮了。我一眼认出它来,想起成长的点滴,鼻头一酸,眼泪下来了。它枝丫蓬勃地长着,几乎要挨到二楼的窗户了。我仰视着它,敬慕着它的生命力。一别数年,没有我的读书声了,它依旧旺盛地长着。

这三年来,我没能见着它。有时我向妈妈提起,那棵窗前的桑树还好么。妈妈回复我,很好的,别担心,它像你一样长得壮壮的呢,只不过它在长高,你在长胖而已。妈妈的幽默把我逗笑了,我笑完后还是挂念着我的桑树。我想,等我下次回黔江了,一定要去看它,好好地陪它说说话。

我的小桑树,它是我的挚友。在我青少年时期,它伴我度过微妙的青春期,听过我的读书声,给过我绿荫勃勃的希望。即使久未谋面,它该知道我过得还不赖。我也明白,它静默地扎向大地,根往那幽深的暗处扎去,叶子却往光明的高处摇曳。我的小桑树,如今该是我的老师了,它教我如何生存,如何汲取营养,如何变得成熟。这亦师亦有的小桑树啊,令我魂牵梦萦。(此文收录进散文集《生命的芭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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