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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锦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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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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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之鸠

  半个多月前,公司就决定腊月二十八放十天过年假,今天是二十七号,终于等到最后一天,总算盼到头——明天半天我干脆不来了。

   早上十点钟,从车间门口飞进一只灰白无序斑斓杂色尾巴很长、大小很像成年鸽子的鸟,翅膀一收就落在水泥过道上。我认为是野鸡,其他两个人都说是斑鸠。我虽然从没见过野林飞禽是什么样,但两个人观点一致的判断总比一个人要靠谱一些,不如就叫它斑鸠吧!

   我一时童心一起,不顾多方位的摄像头虎视眈眈,双脚马上向斑鸠直线快速靠近。我一百三十斤体重产生的地面震动轰轰烈烈地迫使斑鸠尾巴一晃,又冉冉飞身栖落在天车轨道上。

   刚巧有个员工用天车,一启动,斑鸠惊慌失措地在屋顶下方的玻璃窗上乱飞乱扑,四两吱啾声被千斤机械声稀释溶解,身影则变成麻雀大小的黑块时动时静。斑鸠的绝情逃逸让我非常丧气绝望:想好心放生行善积德的机会,竟比让老板涨工资的机遇还难十倍!

我气急败坏地返回原地,眼睛和心思瞬间再也懒得搭理那只不知好歹的斑鸠:等明天下午全厂放假后,它的生死饥饱听天由命吧!我力所不逮问心无愧!

   直到下班回家六点钟,我己把斑鸠忘得一干二净。出于礼貌,晚上九点钟,我给车间领导说准明天不去了。十一点临睡前,无意中在手机里看到关于斗鸡的短片视频,才想起白天在天车上的斑鸠,心动了一下:斑鸠就算明天还在车间活着,我也没办法现场解救它的困境,更何况领导默许我明天可以不去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我连忙把要洗得棉织品和脏衣裤统统扔进洗衣机,然后上街吃早饭,吃完饭搭车去市图书馆看书。看到中午饿了,把准备买书的钱省下来吃了一顿大餐,吃完后觉得不划算,又跑到其他书社找到那本书,一目十行翻阅。晚上七点钟关门时,还剩几页没看完,没办法只好带着遗憾和疲倦回家。

路过人民广场,天穹之西传来一阵气势宏伟耀眼震耳的光声飞逝——那架不明来去的飞机不徐不慢地飞向目所不及斑斓光声的落脚地,夜空乍明乍暗的细短灰白影子,让我突然想起那只生死不明的斑鸠。

   书上说高空中的飞鸟有时候会与高速飞行的飞机发生破坏性的接触。此景就像曾拒我千里的车间斑鸠此时又与我挥之即去的空无恍思发生擦肩性的接触。

   回家后赶紧阳台晾衣,白瞎了今天一个大好太阳,好在明天的太阳也不错。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看第二遍没看完的书,看到正兴起时,接到大哥的电话,邀我明天回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烧纸。

   第二天要早起,我一看时间不早也不晚,索性关灯闭眼不想杂事。

   腊月二十九早上七点见到大哥,才发现大伯和二姐也在车上。接近九点,我们一行四人赶到老家坟茔时,太阳能把人晒出一身汗了,大伯和二姐没有上去。

   爷爷的坟很好找,火纸卷烟鞭炮白酒细香孝敬一部分后,我和大哥分头去找奶奶的坟。(奶奶是有碑的,她的名字我也知道,年年来上坟,怎么今年就找不到了呢?)我在刺丛荆条里乱窜,看见有碑无碑的坟也顺带插柱细香,嘴里唠叨几句敬言,心里则暗祷老天佑我轻松能找到奶奶的坟。

滑溜到一处凹陷地,惊扰到一只灰白无序斑斓杂色尾巴很长,大小很像成年鸽子的鸟,和车间落地栖身天车的那只惊慌失措乱飞乱扑的斑鸠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坟茔斑鸠翅膀一展轻盈掠空微声微息、极其悠闲从容、毫不碰壁一古作气地消失在墓地的上空,样子正如亡人无心不计一切盘算、了无杂尘俗念得失虚实、不像活人无时不刻惊慌苦累地心系成败荣辱!

   我正发愣,大哥打来电话说是找到奶奶的坟墓了,我想应该在上坡。然后我顺着斑鸠消失的方向往北方右侧去找,果然找到奶奶的坟,大哥正把拜台上的枯草一一拔起。

   我看到奶奶享年七十五岁,想到大伯今年己满七十五岁,是不是避什么忌讳,大伯才不肯抬腿脚至祖坟?那二姐呢?这些问题的真相又岂是不通世事的我所能知道的!就像车间斑鸠和坟茔斑鸠原本是一只还是两只?它们昨天今天来去不明、明天生死不明只凭与我一面之缘,哪能让我擦肩全明?好比大伯二姐和我都是活着一吸一呼相同空气的人,又怎能洞察彼此各有各的斑斓心思与动机?

   就说我——几天看似连续性斑斓的作息生活,实则是间歇性惊慌无序的碰撞阻壁,我外表灰白内心斑斓的结合体不也是众人眼中那个不明来去起落、难测生命长短的天地一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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