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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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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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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送别

对,是这个火车站。

没错,就是这个站台。

二十年前,我和她是在这儿分别的。我清晰地记得她那不舍的眼神,一直目送我到很远很远。还有她那挥舞的小手,直到火车远去,依然停留在空中。

她在哪儿?

我竭力地寻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明亮的站台上,还是在昏喑的角角落落……都没有她的影子,我怅然若失。

那时,我刚大学毕业,在一家木材公司做销售工作。公司在西安成立了一个新办事处,我被分配到西安。所谓的办事处,就是租了一个三居室的房子,客厅是我们办公的场所,三个卧室是供我们休息的地方。她是半年以后调过来的。来那天,我回来的比较晚,一进门,看见一个女孩在客厅坐着,扎着马尾辫,个头不算太高,身材瘦小,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冲我笑了笑,我对她点了点头。经理见我回来了,就召集大家在客厅里开会,顺便介绍介绍她。从经理的介绍中得知,她叫李玲,从总公司那边调过来的,来我们这边做销售工作。经理说李玲刚调过来,对咱们这边的市场不熟悉,希望我们这些同事多帮帮她。那是义不容辞的事,多一个同事,多一个帮手,我们的销售任务也能尽快地完成,何乐而不为呢。在我们的帮助下,李玲对业务熟悉的很快,销售业绩一点点地上来了,让我们刮目相看。

后来,听同事们说,李玲是为了躲避家里的逼婚,才要求调到我们这儿的,另外也是想锻炼一下自已的能力。我问同事她才多大家里就逼婚,同事说二十六七岁吧。这也不大呀,怎么家里这么着急。同事说这个年龄在城市里不算大,在农村就属于大龄的,再大一点就更难找了。哦,是这样。再以后,我看李玲时,就多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李玲的饭菜做得不错,每天下班后,办事处做饭的任务就交给她了,她也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每当吃完饭,我们夸奖她饭菜做的好吃时,她就高兴地像个小姑娘一样,觉得很有成就感。有时,我们逗她,你做饭这么好吃,谁娶了你当媳妇,可就有口福了。这时候,她就会娇羞地低下头,一抹红晕浮上脸颊。

日子欢快地过着。一天晚上,吃完饭,我坐在客厅里看书,她也在那儿。看着,看着,总觉得有双眼晴在盯着我,我抬头一看,和她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她慌忙地低下了头。看我干吗,莫名其妙,我心里直犯嘀咕。

从那以后,李玲有意无意地看我,时间长了,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被自已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呢,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直到有一次,我的想法得到了验证。那天,下班回来,我发现我的被套、床单和枕巾都不见了,我问同事我的这些东西哪去了,同事说李玲拿去给你洗了,你小子艳福不浅呐。说完,大家哄笑起来。我脑袋“嗡”的一下,怎么个情况。我也没让她给我洗呀,怎么随随便便拿别人的东西,也没经过人家的同意,太自我了吧。正要去找她时,李玲拿着洗好的被套、床单、枕巾进来了,见了我,还没容得我开口,就说话了,“这些都洗干净了,刚晾干,我给你铺上。"没容得我拒绝,她手脚麻利地就给铺好了,临走时,又说:"以后这些东西脏了,你拿给我洗就是了。"一一你凭什么给我洗呀,咱们什么关系,你让同事怎么看我……我有很多责问想说,话到嘴边好几次,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毕竟人家给咱做了事,再损人家几句,不道德吧。就这样,李玲没事的时候,不是给我洗这就是洗那,到后来我的衣服鞋子都不敢往铺上放,脏了以后,赶紧的自已洗完。偶尔,李玲也会捎些水果啦点心啦给我,我直说不要,她也不说什么,把东西放到床上就走,弄得我尴尬极了。这可便宜了我那帮同事。这个味道好,比上次那个还好吃。李玲净买些好的东西给你,对你这么好,你得珍惜人家,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片痴心……我叫李玲和这帮同事弄得哭笑不得。有一次,李玲又来送东西,我实在忍不了住了,叫住了她,“李玲,你这样不好吧,咱们什么关系?你这样,别人会说闲话的。”“我不管,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一个男的怕什么。"我无言以对。你爱咋地咋地吧。

不知道从何时起,公司兴起一股创业风,许多同事都辞职不干自已创业了,我也蠢蠢欲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我跟经理说我要辞职自已创业,经理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创业的风险,让我三思而后行。我哪里听得进去,只想快点地离开公司,开创属于自已的事业。经理看我无动于衷,放弃了规劝,让我好自为之。

临走那天晚上,我叫上李玲出去吃了个饭,一来感谢她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二来也算是道个别吧。我们去了一家臊子面馆,要了两碗臊子面,两份凉皮,两个肉夹馍。李玲见我要这么多,说这哪能吃得了呀,太浪费了。我说没事,吃吧,感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虽然表面上我没有表示,不过,我心里记得。李玲听我这么一说,害羞地低下了头。我们很愉快地吃完了这顿饭,我没有跟她提起我要走的事,免得她又要伤感起来。只是我想看她最后一眼,给自已留一个念想。

第二天早晨,我起的很早,简单地把行李收拾了一下,望着昔日一起奋斗的同事们,和他们共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办事处,心里确实有几分不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来到了火车站,我买好了车票,在站台上等着发车。这时,我看见李玲急匆匆地向这边赶来。见她来,我也惊了,我没告诉她呀,她怎么知道的。还没等我开口问她,她先怪起我来了,“你怎么走,也不告诉一声,亏你昨晚还和我吃一顿饭,一点不够朋友。"说完,我看她眼角噙满了泪水。我问她怎么知道我要走。她说今早起来,听同事们说你走了,我赶紧下楼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打车赶了过来,还好,赶上了。正说着,火车来了,她把那包东西递给我,又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硬塞给我,我直说不要,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说什么也不能要。她的执拗劲上来了,不要不行,真拿她没办法。临上车时,我让她保重。她说你也保重,还说以后咱们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我不奢望什么,你能想着我,我就知足了。我该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着头,一丝丝的疼痛在心底蔓延。

真让她一语中的。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打过,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有时我在想,如果当初我和她谈一场恋爱,如果那天在火车站让她和我一起走,如果之后我给她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也好……结局又会是怎样,只是生活没有如果。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许多事情还未发生,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在我的心中,一直记得当年的那个情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慌里慌张地赶到火车站的站台,四下地张望,着急地寻找心中的那个人,望见后,她破涕为笑,笑盈盈地向他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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