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鞋

老王下班后，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往家走。走着，走着，看见路边有许多人，围着一辆小大头车，不知道在那儿买什么。老王很好奇，骑着车拐了过去。

老王下了车，把车支在旁边，向前凑了过去，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哦，原来是卖皮鞋的。这时，卖鞋大喇叭响了起来，“走过的，路过的，都过来看一看啊!正宗的牛皮鞋，商场卖三百到五百，我们卖三十到五十，清仓大甩卖，赔本赚吆喝。全市最低价，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大喇叭不停歇地喊着，引来一拨又一拨的人。其实，说是三十到五十，实际上是三十到五十起步，贵的也有一百二百的，这就是个噱头，好引着大家过来。

老王纳闷，他们这儿怎么卖的这么便宜，不会是假的吧。便宜没好货，正想走，忽然想起，自已的皮鞋都穿了好几年了，磨的不像样了，正想换一双，不行，进去看看，看不好再走也不迟。这样想着，老王顺着人缝钻了进去。进去以后，好不热闹。这些人，有的在挑款式，有的在换鞋号，有的在砍价……把卖鞋的那几个人忙的蒙头转向的。

老王蹲下来，挑了一双拿在手里掂了掂，挺重，用手指在皮鞋面上按了按，也没有褶皱的花纹，把鼻子靠近闻了闻，有股生硬的塑料味……从这几点就可以断定，这双皮鞋是革的，不是牛皮的。这是老王几十年选牛皮鞋的经验，从没失手过。老王又挑了几双，还是一个样，老王失落地摇了摇头。正准备走，卖鞋的老板凑了过来，“怎么，老哥，看了几双没有中意的?”

“你这几双哪是牛皮鞋啊，都是革的。”老王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

“老哥，好眼力，真人面前不说瞎话，这几双确实是革的。三十五十还想买牛皮鞋，不是痴人说梦吗!"老王听老板这么一说，腰板挺了挺，觉得这几句话很受用。

“老哥，我一看你就是识货的行家，和那些老娘们不一样。老哥，我这儿有几双真正的牛皮鞋，你想不想看一看。”老王被老板的话勾起了兴趣。

“看看倒行，可我不一定能买。"老王给自已留了后路。

“你看，老哥，你这说哪儿去了，我还能强买强卖不成。遇见你这样识货的，就算不买，咱们也可以交个朋友不是?”老板的话彻底打消了老王最后一点疑虑。

老王随着老板来到大头车的另一面。老板在盖在车上的帆布底下找出几双包装精美的牛皮鞋，打开包装盒，老板小心翼翼地把牛皮鞋拿了出来，放到老王手中，“老哥，你看看这双怎么样?"老王拿着牛皮鞋，仔细地端量着。从外表看，这双鞋做工精美，一点瑕疵没有，用手指按了按，有褶皱的花纹出来，手指拿开，牛皮鞋又恢复到原样，用鼻子闻了闻，有些许动物皮毛的味道。这双鞋皮子特别的柔软，掂在手里还特别的轻快，款式也是今年最流行的。老王观察一番后，彻底相中了这双鞋。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砍价就不好砍了，这就是老王的精明之处。老板看老王翻来覆去的不松手，心里有数了，“怎么样，老哥，还双鞋你还满意吗?"

“还凑合着吧，比那几双强一点。"老王漫不经心地说道。

“哪止强一点，这双是真正的牛皮鞋，那几双能和这双是一个档次!"

“这个得多少钱?”老王问道。

老板见老王上钩了，喜笑颜开的说:“老哥，跟你说句实话，这双鞋要是在大商场里卖，少说值个三百五百的。今天，我看你这么识货，咱们交个朋友，这样，你给我二百块钱，给我个成本价，回去你给我宣传宣传。不过，不要告诉他们是这个价钱买的。"

老王不吱声，继续翻看那双牛皮鞋，许久嘟囔了一句，“贵了。"

“这还贵啊，老哥，这是牛皮鞋呀，假一我可以赔十。不过，价钱是最低的了。”

“老板，你看能不能再便宜点，合适的话我拿一双。”老王有点动心了。

老板又说了一大堆话，老王一句没听进去，就最后一句听进去了，"老哥，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也确实看好这双鞋了。这样，我再给你便宜二十元，权当这二十元我亏了。”

老王摇了摇头，还没有达到老王的心理价位，"再不能再便宜了?”

“老哥，这真是最低了，我都亏了二十元，你让我再怎么便宜?"

老王看老板说话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起身向外面走去。这也是老王讲价的一招，如果老板这时叫他回去，证明还可以再往下降，如果老板不叫他，证明这个价格确实是最低的了，买不买就看他的决定了。老王慢慢地向外挪着脚步，快到自行车时，老板喊了一声:“老哥，你回来，咱们再商量商量。"老王心想我也没想走啊，就看你小子叫不叫我。老板把老王叫了回去，“这样，老哥，我看你诚心想要，今天我就亏血本卖给你。"

"多少钱?”

“一百五。"老王又摇起了头，比他心里的价位还差那么一点。

“怎么，还不行啊，老哥，你到底多钱能要，行我就给你一双，不行你就走人。"老板有点急了。

“一百!”

“多少?"

"一百!”

“不行，不行，这哪行啊，这还不把我亏死。”

"行啊，你卖给我，我回去给你宣传宣传，多来买你几双鞋就有了。”

“还是算了吧，我卖的越多，亏的越多。”老板不屑一顾。

“我不告诉他们是一百元买的，就说是二百元买的，这样总行了吧。"

老板还是不行，老王在那儿软磨硬泡好一会儿，老板才勉强答应卖给他。

付钱之前，他又检查了一遍鞋子。在脚后跟鞋底和鞋帮结合处，可能是粘鞋时涂的胶多了些，胶溢了出来，挂在了鞋帮上，用手抠还抠不下来。老王让老板换一双，老板找了一会儿，说没有这个号的，这点胶在鞋跟后面，不碍事。老王不行，非得咬住这个再便宜十元钱，这下把老板惹火了，说什么也不卖了，直赶着老王走。老王被弄得也不来台，不卖拉倒，有钱还怕花不出去啊，想着就向外面走去。这时，就听见后面一女的骂骂咧咧的，“买不起，就别买，别在这儿充大个，就你这样的，五十块钱卖给你都嫌贵。”

老王“咯噔"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折了回去，冲着那个女的说:“你说多少?五十块钱?五十块钱，我要了，再有点别的毛病，我也不挑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

那个女的直解释。

老王不依不挠，非得花五十元钱把这双鞋买下来，那个女的一百个嘴也辩不清。老板一看这架势，上去就给了那个女的一巴掌，那个女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手指头印，还骂了一句，“臭老娘们，嘴也没有个把门的。"

“你敢打老娘，老娘我今天和你拼了!"

说完，俩口子扭打在了一起。这时，老王也别嘈嘈把火的买鞋了，赶紧的劝架吧。好一会儿工夫，才把他俩拉开。拉开后，老王说:"你俩再别吵吵了，这双鞋我要了，一百元，一分也不少。"说完，把钱给了老板，拿着鞋走了。

往回走着，路过小区捌弯的地方，看见老李头正在那儿修鞋。老王支起车，拿着牛皮鞋走了过去，“老李头，我刚买了双牛皮鞋，你给我在鞋底打几个脚钉。"

“好嘞!"老李头应承着。

老王把鞋递给老李头，老李头端祥了一阵儿，又用手摸了摸，“不错呀，多钱买的?"

“你猜?”老王笑眯眯地说。

老李头思索了一下，“这双鞋少说得个三百五百的。”

“还是你识货!"老王叫老李头这么一说，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回是拣了个大便宜。

接着，老李头叮叮当当一阵儿敲打，一会儿工夫，鞋钉打好了。老李头把鞋拿给老王，让老王试试怎么样。老王穿上牛皮鞋，这走走，那走走，神气十足，直夸老李头的手艺好。

第二天早晨，老王起的很早，把皮鞋擦的铮亮，穿上后，总觉得皮鞋的档次没显出来，往镜子里一照，原因找出来了，这身工作服和这双牛皮鞋太不搭了，完全把牛皮鞋的风采给埋没了。老王从衣拒里找出结婚时的白色小衬衣和藏青色的西裤，穿上，把十几年都没系的领带，扎上，再往镜子里一看，这哪是老王啊，小王，王哥，王工，王总……随便他们怎么叫吧，老王美滋滋地想着。打扮好后，老王骑上自行车，向单位奔去，两只脚蹬的自行车熠熠生风，有使不完的劲。来到单位，老王把自行车放好，昂首挺胸地向办公楼走去。走到半路，遇到同事小丽，“早啊，小丽。"老王主动打招呼。

“老王……不是，王哥，是你吗?"小丽张大了嘴。

“怎么不是我。”老王嘿嘿直笑，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王哥，你今天太帅了，我都不敢认了，你这派头，和咱们老总有一拼。"

"哪里，叫你笑话了。"老王没停下脚步，径直走向办公楼。小丽在旁边直发愣，看着老王离去的背影，感慨了一句，“人靠衣裳，马靠鞍啊!"

进了办公楼，老王的牛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碰的旮瘩旮瘩的响，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整个楼道都能听见，有些好奇的同事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看看这是谁呀?一看是老王，

“老王，你这是干吗呀?整的这么气派，见客户?"

“走亲戚吧，你家谁又有什么喜事了?"

“你看看老王的牛皮鞋擦得铮亮，俗话说的好，皮鞋擦的亮，爱情有方向，老王去找相好的了。"

……

大家哄堂大笑。老王严肃的说:"可不敢乱说话，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找相好的，就是想找，也没人跟咱呀!”

"你看，你看，被我说中了吧，还是有这个贼心，要不能整的这么帅。"

老王也不反驳，笑着说:"就兴你们小年青的天天臭美，我们这些岁数大的臭美一回就不行了，你看看你们这些反应，太过激了吧。"

……

大家围着老王，你一言我一语开着玩笑。老王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一天的心情都很愉快，工作也特别的顺利。

临下班时，突然，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会儿工夫，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可怎么办?新买的牛皮鞋，不能让它沾上水呀，沾上水就不耐穿了。老王思来想去，对，有了，用塑料袋套上，这样就淋不到了，为了保险起见，老王套了两层塑料袋，确保万无一失。趁着雨停的当空，老王骑上自行车，往家飞奔，刚开始塑料袋还是管用的，自行车溅起的雨水，都被挡在了外面。谁成想，走到半路的时候，天上的大雨又飘了下来，老王浑身上下淋的拉拉的湿，雨水顺着裤角往牛皮鞋里一个劲地灌。老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小车蹬得飞快，就想早点到家。

到家后，老王放下车子，赶紧的解开脚上的塑料袋，看看里面的牛皮鞋到底什么样了?解开一看，牛皮鞋前头的鞋帮和鞋底己经裂开了，张了个大大的口子。老王纳闷了，这是刚买的新鞋呀，就算叫雨淋了，也不至于裂开这么大的口子吧。老王百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把牛皮鞋脱下，一手掰着鞋帮，一手掰着鞋底，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谁知，一用力，鞋帮掉下来一块。不会吧，这还能掰下来，老王无语了。老王拿着掉下来的那块鞋帮仔细地察看，用手指拨了拨断面，只见那断面，一层一层的，足足有八九层。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一层一层的?这时，老王像想到了什么，

“牛一一皮一一纸。"

老王叫出了声，手跟着抖了一下，"牛皮鞋”和掰下来的那块鞋帮一起滑落到地面上。老王怔怔地呆在那儿，许久，才从他的牙缝里恶狠狠地蹦出一句话，“这帮杂种，要是再让我见到，非扒了他们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