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荣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1、
苏州最繁华的地方，当数观前街。这条步行街，云集着数百家富丽堂皇的商店。苏州被誉为人间天堂，观前街，则是名副其实的购物天堂。
林晓兰在美罗时装给爸妈买了几件衣服，特意把购物小票扔进了垃圾筒。她不想让爸妈知道这几件衣服的真实价格，要不然他们不会接受，更不会穿。逛到黄天源，她买了几块糕点，这是爸妈吃不厌的。当然，也不能多买，一是苏州话说的“少吃多滋味”，二是父母年纪大了，糯米食不能多吃，不然会胃胀。
到了观前街东头，林晓兰在陆稿荐熟肉店称了两斤五香酱肉，正要付钱，突然LV包里的钱包不见了！丢钱是小事，那身份证、信用卡万一被人冒用，麻烦就大了。酱肉买不成了，林晓兰先是报了警，在派出所做了笔录，然后拿了户口本立即去公安局补办了临时身份证。一个社会人，没有身份证，就没法证明你是你，很多事情就会被耽误。
早晨，林晓兰一开手机，就收到两条短信。她有个习惯，下班回家之后，就是自由支配的时间，哪怕自己是老板，她也不想24小时被工作牵着鼻子，晚上睡觉更是关机了事。这个手机号码是陌生的，一看短信内容，只见上面是：“你是林小姐吗？昨晚我在垃圾箱旁捡到一个钱包，里面有你的证件和银行卡，没有钱，我照着名片上的电话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就给你发短信了。”另一条短信是：“我可以把捡到的东西还给您，您需要的话，就给我回电话。”
林晓兰猜想，小偷把钱包偷走后，拿走了里面的钱，然后把钱包扔掉了，谢天谢地，有人捡到了，还愿意还回来。补办证件麻烦，周期长，误事，能马上还回来，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林晓兰回拨那个电话，接电话的那头，应该是个年轻男子，声音很有磁性。她跟对方约好，中午在麦当劳见面。
中午，观前街的麦当劳餐厅内，人头攒动，顾客川流不息。林晓兰站在餐厅门口，环顾四周，忽然有点不安。就凭那两条短信，自己就信了？万一对方是骗子呢？转念一想，人家是来还东西的，自己对他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别多想了。
手机响了。林晓兰说：“你好，是张先生吗？”对方说：“是的，我是张军。”林晓兰说：“我在餐厅门口，你在哪儿？”对方说：“你是不是站在门口，穿蓝色裙子？我看到你了。”林晓兰下意识地朝门外张望，对方笑着说：“我在里面。”林晓兰转过身，看到一个小伙子站着冲她微笑。林晓兰的心突地一跳：是他？好一个帅哥！
餐厅内弥漫着烤鸡的香味，空调把室内调节得很凉爽。林晓兰轻盈地走向他：“你好，张先生，让你久等了。”张军做了个请座的动作，笑道：“我等你半天了，你再不来，服务员要把我撵出去了。”林晓兰喜欢他的幽默，一般的男人会说“我也刚到”之类的客套话，而他没有。林晓兰笑道：“讲好十二点，我没迟到吧。”张军递过一个钱包，说：“这是你的吧？你先拿着。”林晓兰接过钱包，笑道：“就这么把东西给我，不怕我冒领吗？”张军笑道：“我看过你的身份证，是你本人。”
说着，张军起身道：“我有点饿了，去买点吃的。”林晓兰连忙起身说：“我来买，这顿该我请你的。”林晓兰身高一米六八，但站在他旁边，矮了一截，估计他有一米八几。张军微微一笑：“我是男的，你给我点面子吧。”
张军去排队买吃的，林晓兰坐在座位上，翻看钱包里的东西，除了三千块钱，别的东西都在。林晓兰舒了一口气，谁说现在世风日下，谁说相貌和心灵成反比？社会上的好心人还是挺多的，自己不就碰到了吗？
两人吃着东西，呷着饮料。张军大快朵颐，吃了汉堡又啃了鸡腿。林晓兰为了保持身材，不敢多吃，只吃了一块鸡翅，喝了几口饮料，就说饱了。张军一边吃一边说：“我是不是吃相很难看？”林晓兰笑道：“很好看，真的，胃口好，身体才棒。”林晓兰喜欢他的直爽和不拘小节，虽然初次见面，却并不感到生疏。张军看到她托盘里还有汉堡和鸡块，问她：“你不吃了吗？”林晓兰点点头。张军把她托盘里剩下的东西装进空纸盒，笑道：“我把这些带回去给我小妹吃，免得浪费了。”林晓兰笑着说：“哦，你还有小妹？你这哥哥挺会照顾人的嘛。”张军淡淡一笑：“相依为命嘛。”
两人走到店外。林晓兰说：“张军，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张军点点头：“我是盐城人。”林晓兰说：“你在哪儿上班，方便告诉我吗？”张军笑道：“想给我写表扬信？我没单位的。”他的手机响了。林晓兰笑道：“你女朋友来催你啦？”张军摇摇头：“我没女朋友。”他看了下号码，“是我小妹来的电话。”林晓兰主动伸出手，说：“非常感谢你把钱包还给我，谢谢！”张军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握着她的手，说：“举手之劳，别这么客气。”
张军目送林晓兰消失在人流中，正要转身，旁边闪出一个人来，笑吟吟地说：“哥，她走了？”张军一愣：“小丽，你怎么来了？”站在张军面前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一米六零的身高，头发染成了棕色，脸蛋红扑扑的。小丽笑道：“她走得没影了，你还在望，是不是有点依依不舍呀？”张军瞪了她一眼：“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田丽扭了扭身体，挺了挺胸脯，不满地说：“你看，我都二十了，还说我是小孩，我哪里小了？”张军摸摸她的头，笑道：“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妹。”
田丽把他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哥，你到手多少？”张军一摊手：“没有。”田丽不信：“怎么会没有？不是说好了，你把东西还给她，跟她要五千块吗？”张军笑笑：“我没跟她要。”田丽气咻咻地说：“哥，为什么？你得说出理由来！”张军摇摇头：“人家把咱当朋友，咱能管人家要钱吗？”田丽气得一跺脚：“哥，你今天怎么啦？本指望你来个美男计，没想到，你倒中了她的美人计！早知这样，还不如我出场了，她不给钱，休想把包拿走！”
张军喝斥道：“你懂什么！她报警了，有可能看过监控视频，万一你被她认出来怎么办？你想进去是不是？”田丽有点愤愤不平：“我好不容易拿走她的包，你却把东西还给她，你安的什么心？”张军缓和了语气，说：“不是拿了她几千块吗？好了，这次算哥欠你的，下次一定补偿你。来，这些鸡块你拿去吃吧。”田丽一甩手：“我不要！你把人家吃剩下的给我，谁稀罕？”张军拗不过她，笑道：“那我请你到得月楼吃饭，算给你赔不是，行吗？”田丽挽起张军的手臂，笑逐颜开：“这还差不多！”
两人来到太监弄。田丽说：“哥，上午我大丰收呢。”张军笑道：“好啊，你越来越能干了。”田丽笑嘻嘻地：“还不是哥哥教导有方。”张军笑道：“做我们这行，要懂得见好就收，不能太贪心。”田丽笑道：“这话我不理解，既然拿了，拿一块也是拿，拿一万也是拿，干吗要心慈手软？”张军说：“这是师傅教我的，适可而止，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两人快要走到得月楼门口，张军笑问：“小丽，上午到手多少？”田丽得意地说：“我点过了，八千！”张军笑道：“你快成富婆了，等会儿我请客，你得买单哦。”田丽抗议道：“哥，你耍赖！说好你请客，哪能让我付钱？”张军顺口问道：“在哪儿得手的？”田丽没说话。张军有点奇怪：“小丽，对哥还保密？”田丽怯怯地说：“哥，我说了，你别生气呀。”张军追问道：“在哪？你快说呀！”
田丽小心翼翼地说：“在苏大附一院的门诊大厅。”张军盯着她，目不转睛地说：“你接着说。”田丽不敢看张军，低声道：“是从一个老太身上拿的。”张军一听这话，非常生气：“在医院里？对老太下手？小丽，我叮嘱你的三不偷原则，你都忘啦？”田丽辩解道：“哥，你小点声嘛，我也不想下手，可大厅里好多同行盯着老太的钱包，与其让他们得手，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然后你就把钱包拿走了，溜之大吉？”张军责问道，“你走了，可你想过那老大娘急成什么样吗？我一再对你讲，老人、病人和残疾人，千万不能对他们下手！因为他们能力有限，他们的钱都是救命钱！你是怎么做的？你跑去医院干啥？啊？”
田丽小声说：“我去医院有事，我那个不正常，想去检查来着，结果在门诊大厅发现有很多同行，他们死盯着那个老太……”张军气愤地说：“我看你没什么不正常，你是脑子不正常！他们怎么没动手？就你能，下得了手？”田丽辩解：“我过去扶她，还帮她排队挂号，没忍住……”张军气得眼里差点喷火：“然后你就顺手牵羊，把她的钱包偷走了？你这是好心吗？她钱都没有了，还挂什么号？我告诉你小丽，马上回去，把钱还给她！”田丽委屈地说：“哥，我还没吃饭，等我吃了再去吧。”张军怒道：“不行！等你吃完饭，医院那边要出人命！走，我陪你一块儿去！”
张军和小丽坐上出租车，迅速来到苏大附一院，下车后，急匆匆往门诊大厅走去。田丽一拉张军的衬衫：“哥，有警车！”果然，门诊大厅前，停着一辆警车。田丽悄悄说：“老太可能报警了，哥，怎么办？”张军说：“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你那个钱包呢，给我，我去还。”田丽面对墙柱，背对着张军，拉了一下裙裤，快速从内袋取出一包东西。张军把钱塞进裤袋，对田丽说：“你在外面等我，别进去了，被人认出你来不好。”田丽说：“好的，哥，你认得那个老太吗？”张军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还错人的。”田丽关切地说：“哥，注意安全。”
张军走进门诊大厅，发现前边有人在围观什么，近前一瞧，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神情哀伤，瘫坐在磁砖地上，旁边几人劝她起来，她死活不肯。两名警察在询问围观者，一个在做记录。围观者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人说：“小偷太猖狂太缺德了！到医院里来的都是看病的，他们也偷，太没人性了！”还有人说：“这个好婆的老公得了胃癌，正在化疗，好婆照顾老公累坏了，老毛病复发了，过来配药，没想到钱被偷了，真可怜！”有人附和道：“这好婆真倒霉！小偷真是可恶，偷生病人的钱，会遭报应的！”
张军心里一阵揪紧，他没想到，小丽居然对这样一个老太下手，真是太残忍了！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贼！可是，面对茫然无助的弱者，也常常伸出援助之手，虽然那些钱本不是自己的，但借花献佛，总比花天酒地有意义。
此时此刻，张军知道，不能直截了当地把钱还给老大娘，要讲究点策略，既能还钱，又能安全脱身。张军转了一圈，看到大厅角落里的自动取款机，过去取了两千元，又到楼外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然后走进公共卫生间。在卫生间的隔断间，张军把刚取的两千块，和那八千块放在一块，用一张报纸紧密包裹起来，塞回口袋。
张军回到大厅，那个老大娘依然坐在地上，神情木然，脸上留着泪痕。张军挤过去，蹲在老大娘跟前，伸出双手去搀扶她，轻声道：“奶奶，我扶您起来，地上凉，坐久了会生病的。”老大娘看了他一眼，双脚稍稍动了下，忽然“哎哟”一声。张军明白了，老大娘坐地上时间长了，双脚麻木，不听使唤了。张军在她的小腿、脚踝和脚背，轻轻敲打，不时按摩几下。
围观者不知张军跟老大娘是何关系，有人说：“好婆，这是你儿子还是孙子？好孝顺啊！有这样的小辈，您老好福气！”老大娘没说话，脸上却是享受的表情。张军给她按摩了七八分钟，估计差不多了，就说：“奶奶，您试下能不能站起来。”张军小心地扶着她慢慢站起来，见她站稳了，就从裤兜掏出纸包，放到她手上，笑着说：“奶奶，您不用难过，身体要紧，这个给您，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没等老大娘反应过来，迅速挤出人群，跑出了门诊大厅。
田丽看到张军出来，迎上来关切地说：“哥，怎么样？”张军一把拽住她手腕，快速往路口方向走，说：“回去再说！”
老大娘满腹狐疑地捧着纸包，有好事者怂恿老人打开纸包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老人缓缓打开，众人一阵惊呼！“啊？这么多钱！”“真看不出来，那小伙子年纪轻轻，心肠这么好，送钱不留名，真是难得的好人！”“大娘，你快数数有多少钱？”老人数了数，低声说：“一万。”她心里清楚，自己丢的八千，就在这包钱里，自己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钱，自己认得，可为什么多出两千呢？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年头，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2、
张军八岁时，奶奶生病去世。他十三岁时，爷爷又去世了。那时候，家里穷，爸爸妈妈感情不好，经常吵架打闹，闹过之后，他们谁也不做饭。张军跟着挨饿，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跑去外婆家喝一点粥。外公在外面打工，可好几年一直没回来，也没有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外婆种一点地养活自己，日夜盼望着丈夫回来。张军对外婆说过，将来一定出去找外公，让外婆放心。
张军十五岁时，父母离婚了，张军跟了妈妈。没过多久，妈妈再婚了，那男人有个儿子，比张军小两岁。继父对张军不好，不给他零花钱，放学后不做家务就不给吃饭。
深秋的一天，张军对妈妈说：“书我不读了，给我一点钱，我要去找外公！”妈妈塞给他一叠零钱，皱巴巴的。妈妈哽咽着说：“军儿，这是妈存的一点点私房钱，你拿去找条活路吧，我也没办法，别怪妈……”瘦弱的张军忍住了眼泪，说：“妈，你知道外公在哪吗？我要去找他！”妈妈说：“听村里人讲，有人在苏州见过你外公，你去苏州找找吧，那儿地方好，你别怕吃苦，饿不死人的……”
张军坐长途汽车来到苏州，在大街小巷寻找外公，三天下来，一无所获。饿了，就在小摊买个馒头充饥；渴了，就在公共卫生间的水龙头喝个够；困了，就在凉亭里或者桥底下过夜。张军想找个工作，长期安顿下来，一边挣钱，一边寻找外公，可初中没毕业的他，身体又瘦弱，到哪都不要他。
十六岁的张军，在这座被人誉为天堂的城市，流浪了半个月，本就瘦弱的他，变得更加单薄。
一天中午，张军走在十全街上，边走边踢一个空饮料瓶。前面出现一个背着蛇皮袋的老头，他望了张军一眼，问道：“这个瓶子你要吗？”张军摇摇头。老头飞快地把瓶子捡起来，麻利地塞进蛇皮袋，又低头前行，寻找下一个饮料瓶。
老头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远处。张军心里一动：既然老人能靠捡垃圾生活，我为什么不能？只要能生存下去，总比饿死街头强。
张军起早摸黑，到处去捡垃圾。一个蛇皮袋背在身上，从后面看，只能看到一双脚在移动。一个塑料瓶一毛钱，废纸板四毛一斤，一天下来，有十几元的收入。他不怕异样的眼光，也不怕生活的艰辛，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什么丢脸的。
那天晚上，张军睡在工人文化宫的屋檐下。半夜，张军朦朦胧胧中，感到有人在自己胸口乱摸，他一下惊醒了！睁眼一看，只见两条人影，飞快地跑向外面。张军下意识地一摸内衣口袋，糟了，钱被偷了！他一跃而起，撒腿追去，口中焦急地叫喊：“抓小偷！我的钱，我的钱啊！”
小偷很狡猾，两个人逃跑的方向是相反的，张军只能去追一个。张军跑得气喘吁吁，没能追上小偷。这些天卖废品攒下的钱都被偷走了，自己身无分文了。张军又气又恨。
路灯高悬，霓虹闪烁，古城的夜色是那么安静，是那么璀璨。张军来到苏州的两个多月里，虽然没有工作，没有饱暖，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这座古城的柔美，不知不觉间，他喜欢上了苏州。然而，苏州接纳他了吗？
张军在人民路上徘徊。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崭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他却陷入了困境，连买个馒头的钱都没有。他不想睡了，也不可能睡着了。他在文庙前的空地上，借着灯光，看着那面“万世师表”的墙，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步履矫健地向这边走来。那男子停留在张军面前，手里扬着一叠钱，问道：“小兄弟，刚才是你的钱被偷了，对吗？”张军看到那叠钱，仿佛看到了失散的老朋友，惊喜地说：“是，是啊，你这是？”
那男人笑了：“我帮你要回来了。”张军有点难以置信，接过钱点了一遍，三百四十六元七角，分文不少！张军感激地说：“谢谢你，叔叔！你把小偷抓住了吗？”那男子说：“抓了一个，要回了钱，就放他走了。”张军不解道：“叔叔，你抓住了他，为什么又放了他？”那男人说：“小偷不是大罪，偷的数额不大，就是送进派出所，也会放出来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放他一条生路，是给他一次机会，要是下次再碰见他，就不会饶他了。”
张军好奇地说：“叔叔，你是怎么发现小偷的？又是怎么抓住他的？”那男人笑道：“我看到你睡得很香，那两个小子在你附近鬼鬼祟祟，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老子最看不惯有人欺负弱者，我看到是谁偷的钱，就追上他，把钱要了回来。”张军又是惊讶又是佩服，说：“叔叔，你真厉害！”那男人说：“小兄弟，你是不是没地方睡？”张军点点头：“我没工作，没钱，只能省一点是一点。”
中年男子说：“我那儿缺一个看家的，要不，你跟我走吧。”张军愣了，虽然眼前的男人不像是坏人，但素昧平生，他就那么好心？张军有点犹豫：“叔叔，我，我想想……”那男人笑道：“你怕什么？你身上又没值钱的东西，我还会骗你不成？你又不是小孩子，就算把你卖了，你不会逃跑？”张军一想也对，自己一穷二白，有什么好怕的？就答应道：“叔叔，我跟你走！”
路上，男子问了张军的姓名和家乡，并且告诉张军，他姓吴，往后可以叫他吴叔。到了吴叔住的南华公寓，吴叔打开了一间自行车库，对张军说：“小军，你把行李放在这儿，往后要是不想跟我了，这些东西还用得上。”
张军跟着吴叔上了三楼，吴叔用钥匙打开房门，开了灯。张军进去一看，二室一厅，还有卫生间和厨房。吴叔招呼道：“小军，我给你放热水了，你洗个澡吧。”张军也不客气，进了卫生间，关上房门，脱掉衣服，躺在了热气腾腾的浴缸里。哦，好舒服！在温暖的浴缸里，张军洗了好久，洗澡水浑浊得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洗完澡，放掉浴缸里的水，浴缸底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污垢，放水冲涮了几次，才把浴缸冲干净。
张军用浴巾擦干身子，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替换的干净衣服。忽听门外吴叔说：“小军，洗好了吗？洗好就出来，今天就穿我的睡衣，明天给你买新衣裳。”张军迟疑道：“吴叔，我光着身子出来吗？”吴叔哈哈笑道：“臭小子，你还害羞呀？咱们都是男子汉，谁稀罕看你的裸体？”
那一晚，是张军几年来睡得最香甜的，比在盐城老家还睡得美。他在睡梦中，依稀感觉吴叔在给他盖被子。那一晚，张军梦见自己长大了，赚了很多的钱，盖了房子，娶了一个漂亮的新娘子，外婆站在旁边眯着眼睛在笑……
自从住进吴叔家，张军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吴叔给他买了好几套新衣服，张军穿到身上，有模有样，还挺帅的。吴叔不在家时，让张军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吴叔给了他六百元钱，说是给他的零花钱。吴叔在家时，有时会上饭馆吃饭，有时会自己下厨，吴叔烧的菜味道特别可口。有一次，吴叔要教张军炒菜，张军说：“烧菜是女人做的活，我学了没用呀。”吴叔说：“男人要学会自力更生，离开了谁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做饭是家务活，不会做饭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让家里缺少人情味。”
吴叔几乎每天都要出门，回来的时间不定，有时张军睡着了，吴叔什么时候回来，他一点都不知道。吴叔说过，如果他一天一夜没回来，也没打电话回来的话，不用担心，这房子的租金已付掉两年，可以住到明年年底。吴叔有点神秘，张军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但张军在这里住得很舒坦，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吴叔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张军并非无所事事，吴叔给他安排了一个奇怪的任务：每天晨跑五千米。其余时间，由张军自由支配，但是不能去赌博，不能玩女人，晚上必须呆在家里。张军不用做别的，吴叔还给他每月六百元。张军说：“吴叔，我住在这儿很满意，我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叫天堂，因为不用干活也能过下去。”吴叔瞪了他一眼，说：“这样的生活你就满意了？没出息！天上不会掉馅饼，你想拥有的一切，包括房子、车子、女人，都要凭你的本事去争取！”
每天坚持晨跑，张军尝到了甜头，他明显感觉自己的体力比以前强多了。半个月后，跑步非但不觉得累，反而成了享受，感觉身心舒畅。五千米、六千米、八千米、一万米，循序渐进，一点也不吃力。
吴叔说：“瘦可以用吃来改变，但强壮需要锻炼才能获得，我让你晨跑，除了增强你体力，还能锻炼你的毅力和耐力。”张军觉得吴叔的话很有道理。张军开玩笑说：“吴叔，你像学校里的老师，说话好有道理。”吴叔沉默了一会，说：“我是当过老师，不过那都过去了。对了，你不要跟人提起我，谁问都不要说。”
临近春节，吴叔带着张军逛遍了苏州城。张军想买什么，想吃什么，想逛什么景点，吴叔都满足他的要求，但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张军注意观察，看看那些小偷是怎么下手的。张军不知道吴叔的用意，但还是照做了。
小年夜，吴叔和张军吃过晚饭，在客厅看电视。吴叔说：“这几天的经历，你有什么想法？”张军说：“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吴叔，苏州哪来那么多小偷？小偷又怎敢那么猖狂？”吴叔呷了一口茶，笑道：“小偷不光苏州有，其它城市也有。现在临近春节，大家领到了工资奖金，小偷知道有油水可捞，就都出动了。小偷分好几种，有的好吃懒做，打小就偷鸡摸狗，有的是一念之差，顺手牵羊，或者一时手头紧张才犯了错。至于说现在的小偷猖狂，那不是因为小偷变厉害了，而是社会上的人很多变懦弱了，明哲保身的多了，见义勇为的少了，导致了小偷的有恃无恐。”
张军点点头：“那些小偷真的很过分，不过，我也佩服他们的手段，动作快，分工明确，当着那么多人下手，一点也不害怕。”吴叔笑道：“胆大心细，眼明手快，这是小偷的基本功，但他们不是每次都能得手，他们除了在路上和车上行窃，还有翻墙和撬门入室，还有的团伙作案。其实，偷东西，最安全的是单枪匹马，如果不被抓，没人告发你。”
张军吃惊地看着吴叔，说：“吴叔，你这么了解小偷，不会是警察卧底吧？”吴叔微微一笑，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吗？今天我就告诉你。我原来在宜兴一家学校做代课老师，爱上了大队书记的女儿，可是，我拿不出他们要的3000块彩礼，东拼西凑，还缺800块，我没办法，去供销社偷了800块，结果被抓了，判了五年。在监狱里，我认识了赵大哥，也就是我的师傅，他教我拳脚功夫，教我开门落锁的本领。你不知道，监狱里有很多能人的，有惯偷，也有公安局的头头，还有曾经管过一个市甚至一个省的大人物，进了监狱就只有一件事，就是劳动改造，包括身体上的，思想上的。”
张军插嘴问道：“那你后来和大队书记的女儿成了吗？”吴叔摇摇头，说：“我从监狱出来，去找过她，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是她爸爸把她嫁给了一个水泥预制板厂的厂长。”张军追问道：“然后呢？你又去当老师了吗？”吴叔苦笑了一下，说：“我一个坐过牢的，怎么可能再去教书育人？就因为我坐过牢，村办厂和乡办厂都不要我，我不想连累爸妈，就一个人来到了苏州。虽然我没有和你一样捡过垃圾，但也尝到过忍饥挨饿的滋味。快要饿晕的时候，我用上了赵大哥教我的空手道。”
张军不明所以，说：“空手道？你跟人摔跤啦？”吴叔说：“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空手道，是空手偷别人东西。”“啊？你是小偷？”张军眼睛瞪得圆圆的，简直不敢相信，和蔼可亲的吴叔，竟然是小偷？虽然张军早有预感，但听到吴叔亲口说了，心理上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吴叔笑道：“小军，你不用紧张，没错，偷东西是我的职业，但我也有我的原则，好比《水浒传》里的绿林好汉，有人说他们是雁过拔毛的强盗，也有人说他们是劫富济贫的豪杰。”张军说：“《水浒传》里108条好汉，大多数是被逼上梁山的，他们不是坏人。”吴叔笑道：“小军，你觉得吴叔是坏人吗？”张军摇摇头，坚定地说：“不，吴叔，你是好人。”
吴叔正色道：“这两年，我已退出江湖，偶尔有看不惯，才出手教训他们一下。”张军有点不明白，说：“教训谁，是小偷吗？”吴叔说：“一些有钱人和外国佬，仗势欺人的话，只要我看见，就让他们吃点苦头。”张军肃然起敬，说：“吴叔，我觉得你根本不是小偷，而是行侠仗义的侠客。”吴叔笑道：“你是金庸的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坏人和绝对的好人，只要是人，都有优点，谁不想做为国为民的大侠呢？人都有缺点，爱钱的会栽在钱上，爱女人的会栽在女人身上，爱权的会栽在权力斗争上，总之，从哪来回哪儿去，这都是定数。等你长大了，就有体会了。”张军说：“吴叔，人有那么复杂吗？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想向你学习，因为你是我的偶像。”
吴叔笑眯眯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每天晨跑？”张军说：“锻炼身体吧？”吴叔笑道：“只答对了一半。三十六计走为上，就是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然被抓住，可能在警察到来之前就被打得半死。”张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吴叔要他坚持晨跑，是让他在紧急情况下溜之大吉！
3、
光阴荏苒，张军来苏州已六年多。他从瘦弱的少年，长成一个英俊的青年。凭着从吴叔那儿学来的本事，他在苏州过得很自在。吴叔很少留在苏州，大多数时间在外面。在张军的心目中，吴叔“如师如父”，他将吴叔视为生命中的恩人，一些做法有意模仿吴叔，比如对偷窃得来的钱的分配，简直是照搬吴叔的套路：一份留作自用，一份寄回老家，一份反馈社会。
一天晚上，张军到吴中商城附近散步。在一条弄堂口，他看到三个男的围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看见张军，大声呼救：“救命！大哥，救救我！”英雄救美，可能是男人的天性，张军紧跑几步，厉声喝道：“你们干什么？把她放开！”那三个男人一愣，有一个嚷道：“这是咱们的私事，你少管闲事！”张军说：“干吗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小丽哭喊道：“他们打我，他们逼我接客，大哥，救我啊！”一个男的抓住女孩的手臂，叫道：“她是我们店里的人，想逃跑，咱能饶了她吗？”张军说：“我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小丽害怕地看着那三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不敢说话。张军说：“你尽管说，别怕。”小丽战战兢兢地说：“他们在网上骗我说，能给我介绍个好工作，包吃包住，每月六千，我就来了，没想到他们叫我到洗头房上班，我不干，逃了出来，他们追上来打我……”张军扫了三个男人一眼，说：“她说的是真的？”其中一个男人说：“别听她胡说！”另一个男的嘿嘿冷笑：“是真的又咋样？她必须跟我们回去！”小丽趁抓她的男人不备，挣脱出来，迅速躲到张军身后，叫道：“你们逼我卖身，我不跟你们回去！”
三个男人把张军和小丽围在中间，一个男人叫道：“小丽，别以为有个男人出面，你就能逃得了，做梦吧你！”另一个男人对张军说：“兄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事跟你无关，你走吧！”张军笑道：“我听出来了，是你们三个男的不对，这事我管定了！你们想怎么着吧？”张军面对三个男人，镇定自若。
三个男人见张军硬要出头，就一齐扑向张军，想一起把张军制服。张军不慌不忙，待他们快到跟前，人影一闪，顺势用脚一勾，只听“扑通”一声，一个男人立刻扑倒在地！另两个男人一吓，挥舞拳脚又朝张军冲来。张军身体一偏，让过一个男人，伸手搭牢另一人的肩膀，顺势一推，下面伸脚一绊，那男的收势不住，“哎哟！”跌了个嘴啃泥！剩下一个见同伴倒地，也不逃跑，又冲张军扑来。张军让过拳头，抬手抓他的手腕，用力一拧，痛得那人直叫：“哎哟！我的手断了！”张军笑道：“没断，还在你身上。”
也就一两分钟，张军举手投足之间，就把三个男人摆平了。张军松了手，被拧了手腕的男人，满头大汗，嘘嘘地揉着疼痛处。倒地的两个爬了起来，面面相觑，不敢再动手，也不敢作声。张军对他们笑道：“是你们马上滚蛋呢，还是再练练？”三个男的知道不是张军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相互递个眼色想溜。张军叫道：“这回饶了你们，下次再瞧见你们欺负人，别怪我不客气！”
小丽看到三个男人走了，拉住张军说：“哥，让我跟你吧。”张军把她的手推开，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网友说什么你都信，一个人跑苏州来打工？”小丽说：“我爸妈几年前车祸死了，当时我刚初中毕业，没人管我了，就在社会上混，可我没钱啊，我想找份工作，刚好有个网友说他在苏州，能帮我找到好工作，我就过来了，哪想到他们叫我干那个，我就逃了出来，他们就来追我，今天幸亏碰见了你，要不……”张军叹了口气，这女孩怪可怜的，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就收留她吧。
张军还住在南华公寓，吴叔原先租的那套房子。吴叔很少回来，张军就住在吴叔的那个房间，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小丽住。刚开始，张军有点不习惯，以前跟吴叔一块儿住，或者自己一个人住，洗澡后都是光着身子出来穿衣服，小丽住进来后，有时他忘记了，光溜溜地出来，小丽坐在客厅，捂着眼睛大叫：“哥，你干吗？我是女的！”张军不好意思地溜回浴室，叫道：“小丽，那你帮我拿条内裤来。”小丽给他送内裤时，故意把门缝开大点，张军窘迫得一手遮挡下身，一手接内裤，惹得小丽格格乱笑。
经过一段时间，张军才适应过来。小丽适应性很强，住进来后，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小丽原本不会做饭烧菜，不会操作洗衣机，不会洗碗和拖地，张军耐心地教她，她很聪明，也很勤快，一学就会，这让张军省心多了。
林晓兰坐在天丽织布厂的办公室里，忙完手头的工作，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翻看张军的短信。普普通通的短信，勾起了她的回忆，在她的脑海，浮现出帅哥张军的模样。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可能是美好的开端，也可能是冷漠的源头。
林晓兰的手机响了，是老同学赵海滨打来的。林晓兰说：“警察同志，有何指示？”赵海滨说：“晓兰，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林晓兰笑道：“不对吧，有困难找警察，怎么警察找我来了？”赵海滨说：“我妈又介绍个女的，晚上叫我去相亲，你说我要去吗？”林晓兰笑道：“这是好事，干嘛不去？咦，你去不去是你的事，干吗问我？”赵海滨说：“跟一个陌生人聊结婚，这事靠谱吗？”林晓兰怂恿道：“一回生两回熟，去吧，就当是积累经验。”
小丽在厨房煮一锅鸡汤，对着客厅叫道：“哥，你知道什么叫童子鸡吗？就是没有性生活的鸡！听说吃这个很补的，哥，你待会儿要多吃点。”张军回道：“我又不是产妇，要那么营养干什么？能吃饱就成。”
张军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居然是林晓兰打来的。林晓兰说：“晚上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天香酒家。”张军挠挠头皮说：“小妹做好晚饭了。”林晓兰说：“还没吃吧？那你来嘛，我想见见你。”听着林晓兰亲切又温情的话，张军有点心动，说：“那好，我马上过来。”
小丽站在厨房门口，问：“哥，你要出门？”张军说：“嗯，上次还她包的那个姑娘，说请我吃饭。”小丽说：“哥，你出去吃饭了，这锅鸡汤怎么办？”张军说：“你先吃吧，剩下的放冰箱里。”小丽说：“哥，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张军怔了下，说：“那怎么行？是你偷的包，万一被她认出来，我们吃不了鸡汤，要吃官司了！”小丽笑嘻嘻地说：“哥，她是不是看上你了？”张军瞪了她一眼，说：“你瞎说什么？就我这样的无业游民，谁瞧得上咱呀？”小丽想说“我瞧得上”，话到嘴边，看到张军已经开门了，就咽了回去。
张军打的前往天香酒家，当他推开酒店的玻璃门，目光扫了眼大厅，看到林晓兰坐在东南角的位置，正向他微笑。张军轻快地走向林晓兰，笑道：“我来了。”林晓兰含笑道：“请坐。”说不清为什么，张军面对林晓兰，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林晓兰点了好多菜，油焖童子鸡、白斩鸡块、松鼠桂鱼、酸菜鱼等苏帮菜。张军喜欢吃鸡和鱼，营养好，不发胖，但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张军说：“你还有朋友来吗？”林晓兰摇摇头：“没有啊，就我们俩。”张军笑道：“这么多菜，把我当骆驼吗？”林晓兰笑着说：“一点心意，没事，吃不了可以兜着走。”张军笑道：“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想起我刚到苏州时，吃了上顿没下顿，真是恍然如梦。”林晓兰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帅哥，还有一段苦难经历，不过，先苦后甜，不无好处。”张军点点头：“我也觉得年轻时吃点苦，会让人更成熟。”林晓兰笑道：“你是在夸自己成熟吗？”
俩人边吃边谈，气氛很是融洽。虽是第二次见面，但彼此就如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林晓兰知道张军的文化水平不高，但她并不在意这个，在张军身上，没有富二代的虚荣与骄横，也没有官二代的浮躁与自大，言谈举止，自然、亲切、真诚，让人舒服。林晓兰甚至有点小庆幸，自己丢了一个钱包，因此认识了张军，这就是人与人的缘分吧。
张军得知林晓兰经营着一家织布厂，很是佩服。林晓兰笑道：“我是有亲戚在商业上和外贸上的关系，才能把厂开起来，有时候一个人的成长，与其生活环境有关。”张军深有同感，说：“是，一个人的成长变化，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张军想到了自己的经历，为什么离开盐城来到苏州，为什么捡破烂艰难谋生，为什么做起“三只手”，不就是因为外界的因素吗？当然，自己也有责任，能力有限，不能正常地上班养活自己。林晓兰说：“苏州是个兼容并蓄的城市，外来人口数量超过了本地人，说明他们在苏州有很好的发展，站稳了脚跟，现在无所谓本地人外地人了，五湖四海皆朋友。”张军点点头：“是啊，苏州发展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好，外地人也越来越多，我是亲眼看到的。”
林晓兰注视着张军，说：“为了便于联系，你能告诉我，住哪儿，在哪工作吗？”张军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笑道：“暂时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林晓兰从包内拿出一条米色的围巾，说：“这是我织的围巾，你系上试试。”张军刚想拒绝，林晓兰已起身站在张军身旁，把围巾放在他的脖子上，又绕了一下，说：“你感觉怎么样？”张军说：“是你厂里织的吗？”林晓兰笑道：“我厂里织的是布，不是羊绒，这是我亲手织的。”张军扭过头，说：“是你织的呀，难怪这么暖和。”两人挨那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雅的香气。她站着，他坐着，她秀挺的胸脯距离他的眼睛，不到十厘米。他脸上一热，心怦怦乱跳。林晓兰怕彼此尴尬，悄悄坐回座位，脸也红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忽听旁边有人叫道：“林晓兰，你怎么在这儿？”林晓兰回过头，略感诧异地说：“海滨，怎么是你？”忽地看到赵海滨身后两个女的，一个是海滨的阿姨，另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没见过。赵海滨说他今晚去相亲，莫非相亲地点选在这家酒店？林晓兰笑着说：“你们也来吃饭？”赵海滨盯着张军看了一会，说：“这位是……”张军正要作答，林晓兰抢先说：“他是我朋友。”
张军看到穿着**的赵海滨，心里格登一下：他是警察，跟林晓兰熟悉，自己可要小心点。林晓兰看到张军脸色有点不自在，便起身说：“我们走吧。”又对赵海滨说：“好好聊，祝你成功！”
苏城的夜色，有一种洗去铅华的静美。两人走在平江路上，古街，古桥，月光，灯光，树影，人影，这一切是那么惬意，又那么梦幻。张军有自知之明，自己和林晓兰能够成为朋友已是万幸了，再不敢有其它想法，所以散步时，刻意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林晓兰不那么想，在她的生活中，很少能遇到像张军那么带着点淳朴又带着点狡黠的小伙子，这种新鲜感，这种亲切感，是她从未有过的，和他走在一起，她没有任何担忧，只觉得这夜色是那么美，那么迷人……
夜深了，路旁有几家客栈和咖啡店还在营业，大多数店家打烊了。张军和林晓兰慢悠悠地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感觉路是那么短，真希望能走得更久远一些。走到一家咖啡馆门口，林晓兰说：“要不要进去坐坐？”张军犹豫着，说：“今天不了，小妹在家等我，回去晚了，她会着急的。”林晓兰笑着说：“你们兄妹关系真好。”张军笑道：“那当然，我是她哥，她是我妹。”
两人来到干将路上，林晓兰伸出手：“那好，时间不早了，咱们各回各家，后会有期。”张军握着她的手，说着“后会有期”，心里一荡。林晓兰的手，柔软又温润，只有小时候妈妈的手，曾经带给他这种感觉。
张军回到家，小丽还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她听到开门声，招呼道：“哥，你终于回来啦。”张军嗯了一声，说：“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小丽说：“你知道回家就好。”张军说：“你快去睡吧，我去洗个澡。”张军径直去了卫生间，在里面洗了十来分钟，正要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没想到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小丽的一张脸。张军赶忙转身，叫道：“小丽，不许偷看！快把门关上！”小丽没听话，笑着说：“哥，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又不会把你咋的。”张军叫道：“小丽，别胡闹，快出去！”
小丽有恃无恐道：“我就不出去，有本事你来撵我呀。”张军哭笑不得，他在洗澡，光着身子，不方便过来把小丽推出门，就说：“小丽，你再不出去我可不管你啦。”小丽倚在门口，说：“哥，你不管我可不行，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张军说：“你说。”小丽半捂着嘴说：“哥，我是不是第一个看过你身体的女人？”张军愣了下，差点笑出声：“不是。”小丽酸溜溜地说：“是约你吃饭的女人？你们开房啦？”张军又好气又好笑，说：“我说的是我妈！小时候，妈妈给我洗过澡，当然见过我身体。”小丽噗哧乐了，一边关门一边说：“那我就放心啦。哥，没想到你挺幽默。”
4、
第二天上午，赵海滨到天丽织布厂找林晓兰。林晓兰说：“电话里就能说，干吗亲自跑一趟？”赵海滨说：“多跑健身。”林晓兰说：“你昨天相亲，成果如何？”赵海滨说：“没戏。”林晓兰说：“为什么？你看不上人家，还是人家瞧不上人民警察？”赵海滨说：“太快了，我接受不了。”林晓兰不理解：“什么太快了？你是说苏州的发展吗？”赵海滨说：“苏州发展快对咱没坏处。我说的是，女方计划在两个月内结婚，这才见面一次，婚姻大事，我不想草率。”林晓兰说：“快不是问题，问题是两人有没有感情，感情有多深。”
赵海滨拿了个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说：“今天咱不说这事。晓兰，昨晚在天香酒家，跟你一块儿的男的是谁？”林晓兰瞪了他一眼：“这是我私事，你问这干吗？”赵海滨说：“我想提醒你，据我观察，他有点可疑，既不像生意人，也不像打工族。”林晓兰有点生气：“海滨，他是我朋友，你虽然是警察，请你不要无端怀疑别人！”
赵海滨说：“我看他时，发现他眼神里有一丝慌张，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见到警察神色慌张的，往往心里有鬼。”林晓兰不悦道：“普通人谁会跟警察打交道？有紧张情绪很正常，依我看，不是人家不对劲，是你有职业病。”赵海滨抱歉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上当受骗……”林晓兰打断道：“你是怀疑我的智商吗？警察先生，谢谢你的提醒！你可以走了。”
下午，林晓兰去逛商场，订了几台空调，说好明天给车间安装。她准备离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喜地叫道：“张军！”张军和小丽刚上楼，他看到林晓兰，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儿？”林晓兰笑道：“我也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小丽凑上来说：“我们来买空调，这鬼天气，热死人了！”林晓兰看了小丽一眼，觉得有点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说：“张军，这位是你常提起的妹妹吧？”小丽挽着张军的胳膊作亲昵状，笑道：“是啊，他是我哥，我是他妹，他是我最亲的人！”张军介绍说：“她叫田丽，是我小妹。”林晓兰愣了下，目光透着狐疑：“张军，田丽，你们兄妹怎么不是一个姓？”没等张军解释，伶牙俐齿的小丽抢着说：“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林晓兰信以为真：“原来是这样。对了，你们住哪儿？我给厂里买了好几台空调，明天给你们装一台吧。”张军说：“谢谢，我们先看看，买不买还没定。”林晓兰看了看表，说：“我今天约了客户签合同，哪天你们有空，我请你们喝茶。”小丽答应得爽快，说：“好啊，我们天天有空，随时都可以。”林晓兰有点疑惑：“你们都不上班？”张军怕小丽说漏嘴，说道：“要上班的，不工作的话，我们怎么活？小丽喜欢开玩笑，你别在意。”林晓兰笑着说：“你们兄妹真有趣，好了，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小丽看着林晓兰离去的背影，不无醋意地说：“这女人真好看，还有钱，哥，难怪你会动心。”张军轻声道：“你少说两句！不怕她认出你？”小丽笑道：“我越是主动跟她打招呼，她越是不会怀疑我，我要是一见她就躲躲闪闪，她反而起疑心。”张军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小丽说：“人家慷慨送空调，你干吗不要？”张军说：“不能让她知道咱们住哪儿。”小丽说：“你们不在谈恋爱吗？你迟早会把她领回家。”张军否认道：“谁说我们在谈恋爱？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小丽的脸上闪过一抹亮色，开心地说：“哥，你们真的没事？”张军说：“我有自知之明，何必幻想呢。”小丽说：“那就好，我还怕你和她好了，就不再管我了呢。”
他们走了几步，小丽低声道：“哥，你看那。”张军看过去，只见十几米外，一个矮胖男人在看冰箱，鼓鼓的钱包在他的裤后袋里露出一截。张军暗叹：“不爱惜钱的人，钱也会离他而去，人总是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小丽轻声说：“哥，要不要行动？”张军制止道：“商场里有摄像头，别轻举妄动。”张军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钻出一个精瘦男子，在那矮胖男人身后晃一下，眨眼之间，那个惹眼的钱包不见了！小丽有点懊悔：“哥，人家得手了，咱错过了机会。”
精瘦男子得手后，若无其事地走向电梯。突然，从两边冲出三名保安，精瘦男子发现情况不对，撒腿就跑，刚跑出几步，就被保安追上，把他摁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然后被带往保安室。小丽暗叫一声：“好险！”张军吓唬她道：“抓住了被打是轻的，要是女贼被抓，衣服会被扒光……”小丽吓得花容失色：“我怕！有那么严重？”张军笑道：“所以要小心行事，轻易不出手，出手吃三月。”
林晓兰走在凉爽的车间里，看着忙碌的员工，心情很轻松。善待员工，是企业的本份，如果员工牢骚满腹，能做好工作吗？听说以前有家啤酒厂，生意兴隆，让工人连续加班，工人吃不消了，怨声载道，有位工人为了发泄不满，竟然抓了条小蛇装进啤酒瓶内灌装出厂，消费者发现了那瓶有问题的啤酒，经媒体报道后，那家酒厂生产的啤酒全部下架，从此一蹶不振，订单全无，一家蒸蒸日上的工厂就此倒闭。
下班前，林晓兰回到办公室。身材魁梧的赵海滨走了进来。林晓兰说：“海滨，我有言在先，你再瞎打听我朋友的事，我可要端茶送客了。”赵海滨笑道：“别担心，我不是来打听你朋友的。”林晓兰说：“哦，莫非是相亲的事，叫我帮你参谋参谋？”赵海滨面色尴尬，说：“不是相亲的事……”林晓兰感觉他今天怪怪的，就问道：“大警察大驾光临，到底是啥事呢？”赵海滨搓搓手，鼓起勇气说：“我想跟你借个人。”林晓兰没听明白：“借人？借谁？”
赵海滨壮着胆子说：“借你。我想请你做我女朋友！”林晓兰愣了，看了看他，说：“你开什么玩笑？”赵海滨直视着她，说：“我不是开玩笑，要说喜欢你，那有年头了，高中那会儿就注意到你，不过你是班花兼副班长，又有陈方明那小子，我的成绩跟他比，差着一大截，所以不敢想……”林晓兰脸有点红了，说：“我跟你是好朋友，你别误会。”赵海滨神色放松下来，说：“请你当女朋友，是我今天早上才想到的，晓兰，你帮我个忙，借我一天，当我一天的女朋友，行不行？”林晓兰如坠云里雾中：“停！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没老吧，怎么越听越糊涂？”
赵海滨说：“我哥们苏醒明天大婚，我想请你扮演我的女朋友，一块儿去参加他的婚礼……”林晓兰说：“打住！你去贺喜，干吗带上我？”赵海滨不好意思地说：“苏醒有个妹妹，对我有意思，可我没那意思。”林晓兰说：“那不简单，回绝人家就是。”赵海滨说：“苏醒的爸爸帮过我，我进派出所是他打的招呼，我不好意思对苏醒的妹妹明说……”林晓兰点点头：“我懂了，你是想让苏醒的妹妹自己退出，行，这个忙我帮。”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林晓兰和赵海滨从香格里拉酒店的婚宴现场出来。在车上，赵海滨喷着酒气说：“晓兰，谢谢你，今天你帮我大忙了，不但帮我解决了问题，还让我在朋友面前出了彩，他们都夸你呢。”林晓兰笑道：“我不在乎他们的夸奖。好了，假的终归是假的，今天的任务我完成了，以后我可不管了。”赵海滨靠在椅背上，双手搓着被酒精烧红的脸颊，叹道：“可惜，一天太短了，这么快就过去了。”林晓兰摇摇头：“你别胡思乱想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张军和小丽的卧室新装了空调，小丽贪凉，温度调得低，感冒了。她头痛、发烧、流鼻涕，张军带她到运河边散步，晒晒太阳。张军说：“感冒不是大病，出身汗就好了，不用上医院。”
时近中午，两人走得饥肠辘辘。张军说：“小丽，我们去吃面吧。”小丽笑道：“好啊，苏州的面好吃的，我喜欢。”两人走进一家面馆，找了空位子坐下。一会儿，服务员端了两碗鸡蛋面上来。张军说：“小丽，不是哥小气，你感冒了，胃口不好，吃清淡点，对你有好处。”小丽笑道：“哥，我知道你体贴我。”
晚上，张军和小丽在看电视。电视里在播《社会传真》，镜头里出现一长排的豪华车队和奢侈的婚宴现场，主持人批评说现在的婚礼太讲排场，既影响了交通，还造成铺张浪费，导致年轻人恐婚，因为结婚都结不起了，我们应该提倡婚事新办、简办，反对大操大办。
张军觉得主持人说得有理，突然，电视里出现的画面让张军大吃一惊！咦，那不是林晓兰吗？电视镜头里在放新郎向宾客敬酒的场面，其中一桌有两个人，竟然是林晓兰和赵海滨，只见他们紧挨着坐在一起，满面春风，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是情侣呀。张军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至少有一种是失落。
小丽和张军朝夕相处，对张军的情绪变化，几乎明察秋毫。小丽知道张军喜欢林晓兰，她也知道张军有点自卑。林晓兰的美貌和才能，不是一般男人配得上的。原来林晓兰早已跟别的男人有来往了，难怪张军会如此失望。
晚上，张军喝了几杯酒，小丽陪他一起喝。她想陪他一起高兴，一起伤心，看到张军难过，她想安慰他。
夜深了，张军心神不定，怎么也睡不着。失眠，对张军来说极为罕见，即便是刚到苏州时那么艰难的日子，他照样能睡得很香，因为高兴也是一天，忧愁也是一天，好好睡一觉，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张军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时浮现林晓兰的音容笑貌，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爱上了林晓兰，但他不能欺骗自己，自己就是想她，难以扼止的想，挥之不去。
后半夜，张军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林晓兰走进房间，娇羞地躺在他身边，温暖的胴体紧贴着他。张军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他一把搂过林晓兰，抱得紧紧的，感觉她的躯体滚烫，他不由自主地用力抱着她，仿佛要和她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忽听耳畔一声大叫：“哎哟！哥，你弄疼我了！”张军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张军又羞又恼：“小丽，怎么是你？你怎么睡在我床上？”小丽搂抱着他，喃喃道：“哥，你心情不好，我想陪陪你。”张军不自在地说：“小丽，你起来，快回你房间去！”小丽只穿着一条内裤，几乎裸露着身体，她的头枕在张军的腹部，低语道：“哥，我不回去，我要陪你……”张军手足无措地说：“别，别这样，我们是兄妹。”小丽抬起脸，深情地说：“哥，我什么都愿意……”张军怕自己控制不住，板着脸说：“回你房去，再不听话，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小丽期期艾艾地从床上起来，委屈地瞪了张军一眼：“哥，我喜欢你，你不能对我好点吗？”
朦胧的床头灯下，张军看到小丽玲珑有致的身体，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脑袋嗡地一下，一股火焰窜上心头，情不自禁地叫道：“小丽……”
听说陈方明要回国了，林晓兰心头已无涟漪。陈方明是林晓兰的初恋，两人高中时就偷偷来往，当时，陈方明是班长，林晓兰是副班长。林晓兰喜欢苏州，考的是苏州大学丝绸工学院，陈方明为了和她在一起，报考了同一所大学。丝绸工学院里女多男少，男生比较吃香。家境和外貌比林晓兰更好的，不乏其人，陈方明没能经受住诱惑，与一位家境显赫的女生确定了恋爱关系，并和那女生一起到澳洲留学。如今，不知怎么的，陈方明竟然独自回国。
中午，林晓兰收到张军发来的短信，点开一看，才知是小丽用张军的手机发来的。小丽在短信上说：“林姐，我是小丽，我们有必要当面聊聊，免得你被蒙在鼓里。”林晓兰回道：“什么蒙在鼓里？小丽，你到底想说什么？”小丽回复说：“我们见一面吧，有些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一家咖啡店，林晓兰见到了小丽。小丽在林晓兰对面坐下，犹豫了一下，说：“林姐，我们今天见面的事，还有等会儿聊天的内容，你千万不能告诉我哥，你能答应我吗？”林晓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你想说就说吧，我不勉强你。”
小丽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那我实话实说了，林姐，你觉得我像是张军的妹妹吗？”林晓兰愣了愣，说：“这是你自己说的，什么同母异父的兄妹。”小丽说：“我姓田，他姓张，我是安徽的，他是盐城的，怎么可能是一家人？”林晓兰说：“哦，这么说，你们不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小丽点点头，说：“实话告诉你，我跟张军非但不是兄妹，我们还同居两年了！”
小丽的话，的确让林晓兰很震惊，但转念一想，感觉小丽的话并不可信，或者说，今天她来说这番话是有目的的。林晓兰笑道：“就算你跟张军不是亲兄妹，我敢断言，张军并不爱你，你别白费心机了。”小丽脸涨得通红，不服气地说：“我给你看样东西。”小丽拿过包，正要掏东西出来，林晓兰笑道：“别拿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小丽诧异道：“你知道？”林晓兰笑道：“是不是想拿条涂了胶水的内裤出来说是张军的，或者拿张B超单说你怀孕了？”
5、
下午一点左右，张军睡醒了，他呆坐在床上，十分后悔和自责！昨夜的疯狂，仿佛做梦一般。虽然小丽带给他生理上的快感，但他的心里一点也不快乐。自己爱她吗？以后怎么办？张军不知道答案。爱情在张军心底，是非常神圣的，那是容不得亵渎的，可自己竟和小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哎！张军狠抓一把头发，真想唾骂自己不是人！
小丽回来了，没来看张军，直接进了她的卧室。张军颇为不安，她生气了吗？张军胡乱套上衣衫，走进小丽的房间。小丽仰躺在床上，鞋子也没脱，胸脯一起一伏的，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张军不知道说什么好，忽听小丽带着哭腔说：“哥，你怎么一点不关心我。”张军一个激灵，说：“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张军平时和小丽打打闹闹，就是穿着裤衩相对，也没什么异样感觉，但今天却不同，张军面对小丽，感到浑身不自在，也有点心虚，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小丽侧过身，嘟囔道：“哥，你走近点嘛，你就那么讨厌我？”张军硬着头皮走过去，刚在床沿坐下，没提防小丽突然张开双臂，把张军拉到她身上。张军慌不迭地想起身，无奈小丽抱得紧紧的。张军束手无策，脸窘得通红：“小丽，别这样。”小丽笑了，说：“哥，你现在这个样子太可爱了。”张军歉疚地说：“对不起，哥不该对你……”小丽摇摇头：“不，我不怪你，是我愿意的，哥，我是属于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张军心里很难受：“哥错了，请你原谅我。”
小丽松开手，张军坐直了身体。小丽说：“哥，你后悔了？”张军低下头，羞愧地说：“哥不该欺负你，你骂我打我都行。”小丽说：“我说过，我不怪你，哥，我只想知道，你喜欢我吗？”张军点点头：“当然喜欢，你是我小妹。”
下午，林晓兰去上海接陈方明，一路上，她有点走神。尽管，在她心目中，张军是个阳光的大男孩，但小丽说的全是瞎话吗？或许，小丽和张军真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真的住在一起，小丽今天来找我，不就是想阻止我跟张军交往，好成全他们，这说明他俩的关系还不够密切，小丽是妒忌了。那张军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说，赵海滨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陈方明走出机场，与林晓兰见了面，他一边把行李放到车上，一边说：“林晓兰，你还是那么光彩照人，真开心能再次见到你。”林晓兰笑道：“咱俩是同学，高中和大学并肩战斗过，你回来我能避而不见吗？”陈方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所以我回来了。”
林晓兰笑道：“你是留洋博士，苏州正在引进高端人才，你是香饽饽。”陈方明笑道：“你别笑话我了，说好听点我是回来报效祖国，说现实点就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回国混口饭吃。”林晓兰说：“你太谦虚了，方明，你回来有何打算？”陈方明说：“我在国外有个科研成果，想投到国内，不过，我资金有限，打算先跟人合作开发。”林晓兰说：“国家对留学生回国创业有扶持政策，依我看，跟人合作还不如你自己干，资金方面，我替你想办法。”
最近，张军很烦，小丽夜里不肯睡她自己房间，非要和张军一块儿睡。有时，张军佯装睡着了，小丽钻进他被窝，对他百般挑逗。张军内心不想和小丽再发生暧昧，但蓬勃的青春低不住小丽的挑逗，一番亲热之后，小丽满足地睡去，张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鄙视自己，既然不爱小丽，为什么经不起她的诱惑，一错再错？更让张军不安的是，有时与小丽睡觉，脑子里却把小丽幻想成林晓兰，真是不应该。
陈方明在林晓兰的帮助下，顺利在国际科技园创办了公司，生产的样品，迅速得到了有关部门的认证。陈方明研制的新型纳米纤维材料，耐高温，耐腐蚀，柔软有弹性，还有杀菌作用，洗涤非常方便，不需要用洗涤剂，只需在清水中浸泡半小时，漂洗一遍就行了，可应用于服饰、化工、航天、医疗、建筑等领域。陈方明准备投桃报李，帮林晓兰的织布厂进行技术更新。
这天，赵海滨和同事小孙，到南华公寓查群租房。在某住户门口，孙民警敲门，里面有个女的问：“谁呀？”赵海滨说：“我们是派出所的，了解下情况。”屋里的是小丽，她隐约听到来人是派出所的，心里有点紧张，好在家里没有偷来的东西，她壮着胆子去开了门。孙民警问：“这房子是你买的还是租的？”小丽说：“租的。”赵海滨说：“你一个人住吗？住多久了？”小丽说：“和我哥一块儿住，好几年了。”孙民警说：“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小丽回卧室拿了身份证，孙民警登记好后还给了小丽。赵海滨说：“你哥的身份证呢？”小丽说：“他出去了，身份证在他身上。”赵海滨随口问：“你哥叫什么名字？”小丽说：“他叫张军。”
“张军？”赵海滨犯起了嘀咕，莫非是林晓兰认识的那个张军？他住这儿？这儿离长途汽车站近，外来人员构成复杂，一定要查清楚他的来龙去脉。赵海滨说：“你叫田丽，他叫张军，他怎么是你哥呢？”小丽说：“我们不是亲兄妹，他对我好，所以我叫他哥哥。”这种情形在外来人员中很普遍，这不就是未婚同居吗？张军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他有同居女友还跟林晓兰走那么近，是何居心？赵海滨说：“哦，那你转告张军，他回来后，叫他带上身份证来南门派出所一趟。”小丽有点紧张，说：“为什么要去派出所？”赵海滨说：“就是登记一下身份信息，请你们配合。”
小丽在认识张军之前，就在社会上混，交过男朋友，但那些男的就是小混混，过一天是一天，当小丽遇到张军，张军的帅气和善良，让她死心踏地爱上了他。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都是失去家庭温暖的孩子，在这里相依为命，建立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
自从张军跟小丽发生男女关系之后，他很自责，也很后悔，他想离开南华公寓，离开小丽，甚至他想金盆洗手，不再做小偷。只有堂堂正正做人，才有资格谈一场天长地久的恋爱，才有自信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目前虽然衣食无忧，但钱来得不光彩，用着也不踏实，偷钱终究是犯法的，不免有点提心吊胆，说不定哪天警察就找上门来了。他想再干几票就收手，他渴望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下午，张军回到租住处，小丽告诉他，有警察来过了，还叫他去趟派出所。张军吓了一跳，说：“他们叫我去派出所？”小丽说：“哥，看你紧张的，他们说，要你去登记下身份情况，我看没别的事。”张军说：“我上午不在家，你怎么不说就你一个人住？省得我去派出所了呀。”小丽说：“在警察跟前，我不敢撒谎。”
张军忐忑不安地来到城南派出所，在门口转悠了几分钟，壮着胆子走进大门。人的恐惧心理，往往都是自我想像，真正遇上了，大胆面对，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赵海滨登记了张军的身份信息，把证件还给张军。张军说：“我可以走了吗？”赵海滨说：“等下。你什么时候来的苏州，现在哪上班？”张军犹豫了一下，说：“必须回答吗？”赵海滨笑道：“实事求是就行。”张军说：“很惭愧，我目前没有工作。”赵海滨说：“没工作，你和你妹妹怎么生存？没工作，你怎么跟苏州美女谈恋爱？”果然是警察，说话不露声色，问的却都在点子上。张军说：“我打零工，没有固定单位。”
赵海滨并没打消对张军的怀疑，说：“你和林晓兰是怎么认识的？”张军反守为攻，说：“你们都那么亲密了，她没告诉你吗？”赵海滨苦笑一下说：“亲密？我倒希望我跟她是亲密关系，可惜不是。”张军诧异道：“上次在电视里还看到你俩亲亲热热的，这么快就分啦？”赵海滨呵呵笑道：“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我跟她就是同学关系，只是机缘巧合，一起参加了那场婚礼。倒是你，我知道林晓兰心心念念惦记的是你，我看你除了长得帅，也没其它特长，她怎么就看上了你。”听赵海滨这么一说，张军心里一阵激动，原来他们不是男女关系，原来自己还有机会。
张军走出派出所大门，长舒了一口气。他刚想离开，赵海滨急匆匆地追上来，叫道：“刚才忘记问你了，你跟田丽是怎么回事？”张军说：“合租关系，时间长了，就兄妹相称。”赵海滨说：“我警告你，你别欺骗林晓兰，在这个问题上，我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夜晚，张军独自出门。小丽在家看日本连续剧《冷暖人间》，那种温馨的家长里短，她特爱看。也许，每个缺失家庭关爱的孩子，格外渴望家庭的温暖，现实生活中没有，就从电视上寻找慰藉。
前几天，张军已踩点好了一处高档小区。踩点的时候，他并没鬼鬼祟祟，而是大大方方进入小区，既不是在白天，也不是在夜里，而是在傍晚。白天和夜里，门卫的警惕性高一些，对陌生人会盘查，而傍晚时分，小区里进出的人多，他跟在别人身后进去，没东张西望，也没人盘问。门卫不可能认识小区里所有的人，就算都认识，也会误认为张军是某位业主的亲友。
晚上，张军顺利进入那片别墅区。他没叫上小丽，选择单独行动，是出于安全考虑，因为吴叔告诫过他，独来独往是最安全的，况且，他不想让小丽知道他入室盗窃。她小打小闹可以，但不能陷入太深，女人的贪欲比男人强，一旦小丽做下“大单”，很可能欲罢不能。他不想犯下大案，平时弄点小钱，警察不大关注，若小偷变成大盗，就上了通缉的黑名单，一辈子都得逃亡了。
张军走到最后一排，看见有座别墅没有透出灯光，周围黑漆漆的。晚上七八点钟，家里没灯光，主人要么吃了晚饭出去了，要么在外面应酬还没回来，或是出去远游了。张军靠近围墙门，门是锁着的。结合室内没有灯光来看，八成没人在家。张军攀着铁栅栏，轻松翻过围墙，进入院内。他站在防盗门前，摁了门铃，里面没人应，可以确定屋里没人。若按门铃后，意外发现屋内有人，也能从容逃走，因为傍晚在家没开灯的，要么是行动不便的老人，要么是醉鬼或懒鬼。
张军进入室内，转身把门关上，直接上了二楼，捅开卧室门，闪了进去。他随身带着一个钥匙挂件，摁一下就能发出微弱的光，足以看清眼前一两米的东西。看这家的室内装饰，便知是有钱人。张军并没乱翻被褥或橱柜，普通人家喜欢把钱藏在草席和枕头底下，或是橱柜的衣服堆里，高明点的藏在家具的夹层里，而有钱人家通常把钱放在抽屉和保险箱里，不会乱放。
这间卧室里所有的抽屉，都没有上锁，这使他省去了撬锁的过程，当然，屋主人事后也不用修锁了。屋里的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抽屉里的东西也很整齐，都是些文件、资料之类，并没有现金，也没找到首饰。在后墙角落，有一个八十公分高的保险箱，这东西虽然不大，但很笨重，显然不方便带走，要搞开也不是容易的事，会弄出很大声响，这是愚蠢的。张军一向不喜欢破坏性的偷窃，尽管他随身带着水果刀，不过，那是用来防身的，或者说紧急时用来吓唬人，便于他逃跑。他没打算用那玩意，如果使用凶器，性质就变了，偷窃就可能升级为抢劫，对人对己，后果都不一样。
难道就这么空手而回？张军有点不甘心。他站在保险箱前，按了下钥匙灯，发现保险箱上放着一叠钱，上面用水晶镇纸压着。他把钱拿到手里，数了数，刚好一千元。拿钱时，他发现钱下面有张纸条，他好奇地拿过纸条，就着微弱的灯光，只见上面写道：“尊敬的不速之客：你好！不管你以何种方式进入我家，上门是客，一千元权当是见面礼，请勿嫌少；保险箱内并无现金和首饰等贵重物品，只有票证和合同，这些对我来说极其重要，对你而言一文不值，还望手下留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祝你一路顺风、一生平安！男主人留。”
张军微微一笑，暗暗佩服这家男主人的睿智。俗话说：“贼不空手。”小偷上门，不可能空手而归，多少要拿点东西，如果拿不了东西，很可能会搞点破坏动作。男主人敞开抽屉，并大方送“见面礼”，明确告知家里没现金，要求别把东西弄坏。小偷拿了一千元见面礼，大多会领情，不再翻箱倒柜，户主也就减少了损失。
公寓房的邻里之间不相往来，别墅的住户之间，更是井水不犯河水，这给行窃者造成了可乘之机。人们的防盗意识，是在深夜，比如关闭门窗等，在傍晚往往疏于防范，在出门前不关窗户。另外，业主彼此之间不熟悉，他们只管自家安全，对别家有无小偷光顾漠不关心，心理阴暗者，对于别人的损失还会幸灾乐祸。
一些老式小区，没有保安，没有楼道电子门，没有监控探头，很容易入室盗窃，张军考虑到住在老小区的大多是平头百姓，有钱的早就搬出去了，即使这些人家有积蓄，也是准备给子女买房或结婚用的，这些人的钱是偷不得的，偷了等于要了他们的命。虽说偷窃本就不道德，但小偷也分三六九等，张军有自己的底线，不能偷底层老百姓的钱，而达官贵人的钱，得来容易，失点财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一般不会报警，这是张军针对他们下手的主要原因。
旁边一座别墅，阳台有两扇窗户开着，晾衣架上挂着衣服。没开灯，没关窗户，没收衣服，这些特征传递出一个信息，就是没人在家。对于张军来说，只要有五六分钟的空档，就够他潇洒走一回了。
张军从围墙进入二楼阳台。他穿的轻便鞋，落地声音很小。张军拨开卧室门，按着钥匙灯在室内察看一番。这户人家没有保险箱，装修不算豪华。他迅速把床头柜、衣橱、写字台的抽屉拉开查找了一遍，没发现钱和首饰。张军没有灰心，心说：住得起高档别墅，必定有相当的经济实力，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他家有没有钱，而是钱藏在什么地方。
果不其然，他在一副挂在墙上的相框内，发现了两本存折，分别存着二十万和三十万元。存折取钱需密码，没哪个小偷傻到拿失主存折去银行取钱，小偷最关心的是现金和首饰。张军又在床头柜底层抽屉下的空档，发现了几本房产证。张军不由暗骂：他奶奶的！人家买一套房子要倾尽一生心血，这户人家竟然有好几套房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张军伸手摸了摸，从底层又掏到一个锦盒，打出一看，盒内是一对玉镯，圆润细腻，晶莹剔透。张军想，这玉镯若是戴在林晓兰手上，肯定很好看，不拿白不拿！张军看到墙角有个花架，上面放着一个精美的花瓶，瓶里插着一束花，他凑近闻了闻，摸了摸，没有香味，是绢花。他把花拨出来，拿起空瓶，感觉份量很沉，里面有货！张军蹲下身，把花瓶倒置，瓶里的东西唏里哗啦掉落在地上，好家伙，一堆珠宝首饰！张军把东西抓起来，放入自己口袋。张军隐隐感觉，这家藏的东西不止这些，再找找！
张军记得吴叔说过，古代的财主为了防盗，常把金银珠宝藏在墙头里和埋在地下。墙壁面积大，来不及检查有没有空墙了，就看看地板下面有没有藏东西。张军趴在写字台下面的地板上，用手仔细抚摸，果然发现有不平的地方，两块长方形的地板和其它地板之间有缝隙。有戏！
张军把随身带的细钢丝一头弯个钩，侧着把钢丝插入缝隙，转动一下钢丝，用力往上提拉。嘿，地板一头掀起来了！张军把掀起的地板放到一边，按灯凑近一看，吓了一跳，里面塞满了一扎扎钱，都是百元大钞！张军把钱掏出来数了数，一共三十六扎，也就是三十六万元。
谁会把这么多现钞藏到地板下？为什么不存银行？为什么不备保险箱？分明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家有钱。除了现钞，加上存折上的，加上珠宝，加上房产，过千万了，这么多资产，若是做生意的正当所得，不会如此藏着掖着，极有可能来路不正，比如贪污受贿，又想掩人耳目，假装清廉，所以秘密藏在家里。
张军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他在屋里找了个背包，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把一叠叠钱装入包内，塞得满满的。张军对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很是鄙视，偷那些人的东西，他不但没罪恶感，反而很有成就感。此刻，张军的心情，不是紧张，而是兴奋，是喜悦。他把地板移归原位，背起沉甸甸的包，离开这家别墅，消失在迷离的夜色里。
陈方明的纳米新产品获得了市场的认可，他在国内申请了专利，合作单位使用他的专利，需要支付专利使用费。他跟林晓兰约定，义务帮她的织布厂进行技术改造。最近，陈方明在天丽织布厂调试设备，忙得不亦乐乎。
林晓兰进入新车间，看到陈方明忙着，上前笑着说：“方明，辛苦你了。”陈方明抬头笑道：“林总慰问来啦？光口头奖励不行呀，我要实惠。”林晓兰笑道：“你是股东，给自己打工，还要发奖金？”陈方明笑道：“现代管理要靠严格的制度，职责到人，赏罚分明，国内的管理大多讲人情，领导说了算，这是极不合理的。建立好的制度，才能吸引人才，留住人才。”林晓兰笑道：“你说的都在理，我要转变也得循序渐进吧。现在的布匹市场波动大，利润空间小，你的这个专利产品，希望能成为我们天丽织布厂新的赢利点。”陈方明笑道：“我回国可不光是帮你赚钱，改造我们织布的传统工艺，争取在国际市场赢得一席之地，这才是我的目标。”林晓兰笑道：“好啊，天丽织布厂愿意成为你的试验田。”
张军意外偷到巨款，他不想让小丽知道，也不想把这么多财物放在租住处，连夜打车去了宜兴。吴叔问明经过，说道：“不义之财，偷得好！”张军把三十六万元和部分珠宝放在吴叔那儿，身上带着一对玉镯和一些珠宝，连夜打的返回苏州。
连着几天，张军密切关注电视上的新闻，似乎没什么动静。那家人还没发现失窃？还是发现了却没报警？张军不得而知。以往出手，张军从不关心社会新闻，这回不同，这次金额较大，一旦被查获，恐怕要坐好几年牢，他不能不关切。好在十几天过去，风平浪静。张军想，大约那户人家不敢声张，怕别人知道他家的底细。张军胆大起来，拿出几件首饰送给小丽。小丽不关心首饰的来源，只要是张军送的，她都欢喜。
小丽缠着张军带她出去玩，说她来苏州好几年了，苏州的各处景点，还没好好游玩呢。张军其实也没怎么玩过，就和小丽一起去了网狮园、拙政园、寒山寺、虎丘、灵岩山等好多景点，还去了周庄、同里、甪直等水乡古镇。玩遍了苏州，小丽还不满足，他们又去了杭州。在西湖苏堤，小丽开心地说：“许仙和白娘子，就是在这儿相识相爱的，哥，你现在就是许仙，我就是白娘子。”张军笑道：“别别，我从小怕蛇，你要是白娘子，我不被你吓死了？”小丽笑着说：“哥，我哪舍得吓你？我会像白娘子爱许仙那样爱你一万年！”走到断桥那儿，小丽看着张军说：“哥，要是哪天你不要我了，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张军有点害怕，不可否认，他和小丽的兄妹之情已经变味了，现在有了这层关系，很难再摆脱她了。这不是张军的本意，他想扭转过来。
张军去了几个售楼处看房子，没相中合适的。不是房子不好，而是钱不够。现在百万已经不够格叫“富翁”了，一百平米的房子就得两百多万元，连房子都买不起的怎么能叫有钱呢？这天，张军相中了一套小型公寓房，只有四十多平房，小是小了点，但对单身汉来说够住了。
张军走出售楼处十几米，面前突然闪出小丽的身影。小丽张臂一拦，笑容满面地说：“哥，怪不得你整天在外面，原来在张罗买房，那也不用瞒着我呀！”张军有点诧异，说：“你在跟踪我？”小丽上前挽住张军的胳膊，说：“我是好奇嘛，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好像把我忘了，我想知道你在干吗。”张军瞪着她说：“现在知道了？”小丽满面春风地说：“哥，你想得真周到，租房子住，不是长久之计，要是有自己的房子，那才是我们的家，好期待有我们自己的小家！”张军哭笑不得，又不能否认，只得含糊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小丽撒娇道：“哥，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张军笑道：“又有收获了？”小丽娇羞一笑：“现在保密，回家再说。”
回到家，小丽把门一关，拉起张军的手，甜蜜地说：“哥，我有了。”张军没明白，说：“有什么？”小丽嗔道：“哥，你好笨！我怀孕了。”张军惊得一哆嗦：“你怀孕了？这是啥时候的事？”小丽笑着说：“这个月的月经没来，我去妇产科检查了，医生说我怀孕了。”张军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一时让他呆若木鸡。
小丽轻轻揉着肚子，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哥，你开心吗？”张军木木地说：“太突然了，我没一点思想准备。”小丽喜形于色地说：“哥，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想把孩子生下来。”张军镇定了情绪，摇摇头说：“我们现在生孩子早了点，我没房没车，没一份正当职业，靠偷偷摸摸混日子，不是办法。”小丽说：“我不管，你就是要饭，我也要跟着你！”张军说：“小丽，我们暂时不能要孩子，等以后再说，好吗？”小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听你的，等我们有了房子，结了婚，再生宝宝。”张军哄她道：“好妹妹，明天我就陪你去医院。”小丽抚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宝宝，对不起，你来早了，别怪妈妈绝情。”
第二天上午，在一家民营医院的手术室内，小丽做了无痛人流手术。一个新生命就这么没了，小丽有点怅然若失。张军扶着虚弱的小丽，打的回到住处。小丽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张军给她盖上被子，说：“你休息一会，我去超市买点营养品。”小丽伸手拉住了他，轻声说：“哥，我不要营养品，就要你陪陪我。”张军面有愧色，说：“小丽，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小丽挤出一丝笑容，说：“哥，不怪你，这几年是我连累了你，我没什么报答你，我……”张军把她搂在怀里，低语道：“对不起，是哥不好，要打要骂随你。”小丽破涕一笑：“哥，你的想法好奇怪，我怎么可能打你骂你？”
晚上，张军煮了一锅鸡汤，盛了一碗，用汤匙小心地喂到小丽的嘴里。小丽自己能动手，但乐得这般享受。张军说：“你多吃点，身体恢复得快点。”小丽笑着把碗推开，说：“我不吃了，我要减肥。”张军笑道：“瞎胡闹，你减什么肥？胖嘟嘟的才可爱嘛。”小丽撅起嘴说：“那你怎么喜欢林晓兰？她比我苗条，比我好看，是不是？”张军点了下她的鼻头，笑道：“你吃什么醋？你哥是外地人，又是穷光蛋，跟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两人说着话，张军的手机响了。小丽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林晓兰找你。”张军一看，果然是林晓兰打来的。林晓兰在电话里说：“我最近忙，工厂在更新设备，我没联系你，你怎么也不联系我？”张军看了看小丽，说：“我最近有事……”林晓兰说：“你今晚有空吗？今天是我生日，我想请你吃饭，能赏光吗？”张军有点为难，他捂住手机，对小丽说：“小丽，我能出去一下吗？”小丽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说：“哥，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吴宫大酒店的包厢内，灯光柔和，布置温馨。林晓兰笑着说：“张军，你能来，我很高兴。”张军拿出锦盒递给晓兰，说：“一点小意思，请笑纳。”林晓兰打开锦盒，把玉镯拿到手里仔细打量，不禁狐疑地看了眼张军，说：“这是羊脂白玉的，你怎么会有这对玉镯？”张军撒了个谎，说：“一位朋友送的，我是男的，留着没用，你收下吧。”林晓兰笑了笑，说：“你知道这副玉镯值多少钱吗？”张军摇摇头：“它值多少钱并不重要，我只知道，它代表了我的一点心意。”林晓兰把玉镯放回锦盒，说：“你朋友做什么的？”张军胡谄道：“他是古董商。”林晓兰哦了一声，说：“古董商，难怪有这么好的玉镯。你呢，在哪里高就？”张军说：“我在一家五金公司。”
张军说自己在五金公司，是有原因的，行内人都知道，小偷别名“钳工”，跟五金是沾边的，他这么说，有点隐晦透露**的意图，只不过林晓兰并不知情。服务员陆续上菜，林晓兰给自己和张军各斟了半杯红酒。张军拿起酒杯说：“晓兰，祝你生日快乐！”林晓兰和他碰了杯，笑道：“谢谢，有你陪我过生日，真好。”这种像血液一样颜色的红酒，酸中带甜，很好上口。不知道是因为酒好，还是因为陪伴的人好，今晚张军心情愉悦，喝了不少红酒。林晓兰说：“我反对男人吸烟，不反对男人喝酒，适量饮酒是有益健康的。”
世俗在乎的物质、学历、城乡的差距，并没影响他们坦诚的交流，聊起现实的种种，两人还有诸多共鸣，对于苏州的发展、人情的变化，他们都感慨不已。张军说起他初来苏州时捡过垃圾，睡过桥洞，林晓兰一点也没瞧不起他，反而对他增加了好感。苦难不是财富，经历过苦难而不悲观，依然保持乐观进取的心态，人就能从苦难中汲取养分，迎接否极泰来。
林晓兰已有三分醉意，她手托下巴悠悠地说：“张军，不管有没有事，你都可以约我，我们一块儿吃吃饭，喝喝茶，聊聊天，不是很好吗？”张军点点头，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怕打扰你……”林晓兰看着张军，说：“我的警察朋友告诉我，你和小丽不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你为什么骗我呢？”张军吓了一跳，赵海滨知道他和小丽的**，再瞒下去会引起她更大的怀疑，于是坦白道：“我和小丽是没亲属关系，几年前她孤身一人来苏州，遇到点麻烦，我帮了她，她没地方去，就暂住在我那儿，一住就是几年，和我算是情同兄妹吧。”林晓兰对张军了解甚少，只是凭直觉，认为张军不是一个坏小子，而是一块璞玉。
两人走出吴宫大酒店，凉爽的晚风，吹拂在他们红通通的脸上。林晓兰吹气如兰，张军心旌摇荡。他对她本不敢有非份之想，但交往几次后，他开始给鼓劲了，对于美丽的姑娘，美好的爱情，为什么不鼓起勇气追求呢？人生短暂，人海茫茫，错过了，或许再也遇不到心仪的人了。张军暗下决心，在林晓兰没有明确拒绝之前，他要勇敢去追求幸福，至于和小丽，那本是个错误，不能一错再错，是时候离开她了。
7、
张军在一个新的楼盘，买了套六十平米的房子，付了一半，另一半贷款，以后每月要还贷。虽然，行窃能轻而易举搞到钱，但他不想那样了，那是违法的。如果继续当小偷，就绝无可能赢得林晓兰的感情，他想告别过去，不想让小丽知道他住在哪儿，也不想再过那种苟且偷安的日子，他准备找一份正当工作，开始新的生活。
离开小丽需要一个过渡，心理上的和生活上的。小丽流产后，在家养身体的这段时间，爱上了手机游戏，没日没夜地玩。小丽不再缠着张军一块儿出门，张军求之不得。张军为了摆脱小丽，另外买了张手机卡。小丽发现后，对张军说：“哥，我知道你喜欢林晓兰，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甩了我，我会把咱俩的事统通告诉她，还会让她知道你的庐山真面目，看她还喜不喜欢你。”张军听得汗毛直竖，说：“小丽，你威胁我？”小丽撇了下嘴说：“哥，我怎么可能威胁你？我是让你清醒清醒，你跟林晓兰是不可能的，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你明白吗？”张军告诫小丽：“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跟林晓兰提起我的过去，要不然，别怪我翻脸！”
这天下午，张军从新居坐车回南华公寓，正值下班时间，公交车上人很挤。新市桥站，上来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个瘦长，一个矮胖。张军一瞅之下，怀疑他们是小偷，就暗中观察。车刚过人民桥站，张军瞅见那个瘦长的手里拿着刀片，把手伸进身旁一位青年的西服下摆的口袋。男人穿西装，通常把钱放在内侧上方的口袋，瘦个子通过下面的口袋，用刀片划破西服内衬，上面口袋里的钱，就会滑落到小偷手中。
那青年男子毫无觉察，不知他的钱已落到身旁瘦高个的手中。张军不等那瘦高个功成身退，把手在人群中用力一分，大喊道：“抓小偷！”话音刚落，人已挤到瘦高个的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叫道：“你偷的钱！”人群一阵骚动，那个青年这才发现自己丢了钱。瘦高个以为张军是反扒便衣，随手把钱一扔，叫道：“我没偷！我不是小偷！”小偷扔钱不承认偷，就像男人拉起裤子不承认嫖娼一样，那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尽管张军从事偷盗好多年，但他坚守“三不偷”原则，更何况他已打定主意弃旧从新，此时看到同行出手，他就忍不住出来制止。
张军用劲抓住那瘦高个不松手，瘦高个作贼心虚，没敢怎么反抗，只是想挣脱张军的手。车厢里人多，张军不好施展手脚，他已感到有人在袭击自己的后背，想必是小偷的同伙。张军硬是不松手，瘦高个开始求饶：“大哥，我没偷，那不是我偷的，你放我走吧。”旁边有人起哄：“人家没偷，你抓他干吗？现在钱拿回来了，放了他吧。”也有乘客说：“不能放，把他送派出所！”大多数乘客保持了沉默。大家都不站出来，哪天偷到了你，你指望谁站出来帮你呢？
失主捡回自己的钱后，在下一个站点径直下车了，连声“谢谢”都没对张军说。张军冲着司机说：“麻烦师傅把车开到南门派出所，由警察来处理。”小偷从张军的话里，嗅出张军不是便衣警察，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开始用力反抗，无奈张军抓得紧，怎么也挣脱不了。小偷的同伙暗中对张军踢了好几脚，张军忍着痛，还是没松手。有的乘客说：“这年头，小偷太猖狂，是该送派出所治治！”有的乘客表示不满：“我们刚下班，急着回家，去派出所耽误时间，反正钱没偷走，把他放了得了。”
张军本不想和曾经的同行过不去，毕竟五十步笑一百步，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让张军看不惯的是，同行的职业道德太差，坐公交车的大多是小市民，挣点钱不容易，偷他们的钱实在不人道。张军原先不想接近警察，哪个小偷愿意跟警察打交道呢？自从和赵海滨接触以后，张军感觉警察也是平常人，是一群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人，社会秩序的稳定，离不开他们的维护。
有的司机胆小怕事，担心小偷报复，往往中途会放小偷走，这个司机很有正义感，开车驶向城南派出所。后车门旁有两个男的，说他们内急，拍打着车门要下车，司机只得在派出所前一站，开了车门。好些乘客下了车，车厢里清了不少。那两个叫嚷着下车方便的男人并没下车，突然向张军冲过来，分别抓住张军的胳膊，往车下拖。张军没有防备，一下子被他们拖下了车，那个被张军拽着的瘦高个，也一起下了车。张军一到车下，三个小偷就向张军围攻，拳打脚踢，张军灵活地躲闪着，终因寡不敌众，身上挨了好几下。有一拳打中张军的嘴，把他的嘴唇打出了血。车上有乘客拨打了110，但没人下车帮忙张军。三个小偷见占不到便宜，从腰间掏出**，冲着张军乱刺，张军的胳膊被刺了一刀，鲜血顿时染红了衣服。
两辆警车呼啸而至，车上下来五六个民警，领头的正是赵海滨。小偷见状分散奔逃，张军紧盯一个追上去，不到三十米，就把小偷扑倒在地。警察很快就把另外两个小偷抓获，押上了警车。张军把擒获的小偷交给赵海滨，赵海滨拍拍他的肩膀，说：“张军，好样的！”张军笑了笑：“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转身走了。
不知是谁把这儿发生的情况报料给了电视台，一辆采访车迅速来到现场，记者拿着话筒采访围观的群众，有人指着张军的背影说：“喏，刚和小偷搏斗的人就是他。”记者的摄像机拍到了张军匆匆离去的背影。
小丽开门看到张军嘴角和衣服上的血迹，惊叫道：“哥，你受伤啦？发生什么事了？”张军忍着痛说：“跟人打架了。”小丽把张军的衣服脱下来，心疼地说：“哥，你得罪谁了？你功夫那么好，谁能把你伤成这样？”张军伸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说：“几个小毛贼在公交车上行窃，我教训了他们，他们手里有刀，不小心被他们划伤了，好在他们都被抓了，现在都在派出所呢。”小丽笑道：“哥，你怎么打起同行来了？真像人家说的那样，同行是冤家？”张军笑了笑，说：“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小丽说：“哥，我陪你去医院吧，你流了不少血。”张军往沙发上一靠，说：“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房里有云南白药，你帮我包扎一下。”小丽小心给张军包扎，低声问：“疼吗？”张军没回答，却轻轻哼起了《水手》的歌：“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小丽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低语道：“哥，下回别逞能了，要是你有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张军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吃过晚饭后，小丽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大叫起来：“哥，你上电视了！”张军不相信，说：“我又不是明星，啥时候上过电视，你别瞎说了。”小丽说：“刚才《社会传真》里播放了，男乘客勇斗小偷，虽然电视上只有你的背影，但我认得出来，那个背影就是你！那记者说，这是一个平凡的背影，也是一个高大的背影，哥，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张军笑道：“记者夸大其词，怎么能说我高大呢？他不了解情况。”
张军躺在床上休息，有点无聊，就给林晓兰发短信。你来我往，一下发了十几条。张军没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林晓兰，却把自己买了房子想和小丽分开住的事说了。林晓兰赞成他的决定，说他应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还说应该让小丽学会独立，她老是依赖你，对她的成长是不利的。张军还说想换份工作，林晓兰在短信中开玩笑说：“那来当我的保镖吧。”短信中不见面，可以避免尴尬，张军大明地回道：“是临时工吗？我要做保护你一辈子的保镖。”
小丽听到张军的手机频繁发出收发短信的声音，心里很不爽。她知道张军在跟林晓兰联络，心说：好啊，你受伤了，我照顾你，服侍你，平时还陪你睡觉，为你打过胎，你却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心里老想着别的女人，对我太不公平了！哥，别怪我自私，你是属于我的！你欺骗了林晓兰，我倒要看看，她若知道你的**，还会跟你来往吗？
这天上午，小丽给林晓兰打了电话，说：“林姐，我是张军的妹妹小丽，我有事跟你说。”林晓兰说：“什么事？你说吧。”小丽说：“电话里不方便，我想和你见面谈，你听了会大吃一惊的！”林晓兰笑道：“又想编你们兄妹的故事？小丽，那很无聊，你说了我也不会信的。”小丽说：“林姐，我知道你对我哥感兴趣，不过，他是怎么欺骗你的，你肯定想不到，要不要听到真话，随便你。”林晓兰吃不透小丽的语气，说：“那改天吧。”小丽说：“谜底早晚要揭开，你不想早点知道真相吗？我只耽误你几分钟，说完我就走。”
迪奥咖啡馆的包厢内，林晓兰淡定地坐在小丽对面，含笑说道：“小丽，张军在你眼里，是怎样一个人？”小丽喝了口卡布基诺，说：“公道说，他不是坏人，也算不上好人，不熟悉他的人，根本猜不到他干嘛的。”林晓兰淡淡道：“他不在五金公司上班吗？”小丽吃地一笑：“五金公司？林姐，我哥说什么你都信？”林晓兰说：“哦？那他在哪工作？”小丽摇摇头：“他没工作。”林晓兰一愣：“没工作？那你们靠什么生活？”
小丽沉默了一会，说：“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不过我保证，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林晓兰看着她说：“你约我见面，不就想告诉我所谓的真相吗？”小丽坐直身子，说：“那我实话实说了，我和张军是小偷，你丢的钱包，就是我偷的，然后他把钱包还给了你。”林晓兰笑了：“小丽，你编这样的故事有意思吗？你口口声声叫他哥，这样中伤他，有良心吗？”小丽嘿嘿笑道：“我早料到你不信，可惜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陪他睡觉，为他堕胎，你别那么看我，我没骗你，真的！你也知道，我和张军不是兄妹，我们上床不算乱伦，我和他才是天生一对！林姐，这有我的病历卡，上面有我流产的记录……”
“别说了！”林晓兰打断了小丽的话。她非常震惊，尽管小丽的话不可全信，尽管小丽流掉的孩子未必是张军的，但看小丽今天的神情，不像是撒谎，至少有一半是真话，那么，张军真的是无业游民，甚至是小偷？他平时的表现都是伪装？林晓兰无法容忍欺骗，自己差点爱上他，没想到他竟然是个骗子！
小丽出去买菜一直没回来，手机也关机，张军预感她去找林晓兰了，他知道小丽不是省油的灯，情急之下会做出格的事。他拨通林晓兰的手机，要么无人接听，要么被掐了。张军放心不下，怕小丽和林晓兰吵起来，连忙打的去天丽织布厂，正要下车，看到林晓兰跟陈方明有说有笑地厂区出来。张军叫司机往回开，他放弃了去找林晓兰的念头。
张军回到租住处，看到小丽在家，他盯着小丽，板着脸说：“你跑去对林晓兰说什么啦？你告诉了她，我是小偷，是不是？”小丽嘟囔道：“你不是吗？”张军一拍桌子：“我的事要你多嘴？要说我会自己对她说，你从中作梗想干吗？”小丽并不害怕，镇定地说：“哥，我想干吗你不清楚吗？我对你咋样你感觉不到吗？是，我是从中作梗，可你不想想，你是什么人？林晓兰她是什么人？你们有可能在一起吗？哥，你醒醒吧，别做梦了！我的人我的心都属于你，只有我才是真心实意爱你的，你明白吗？”
张军去国际科技园找陈方明，把自己是小偷的身份，自己和小丽的事，直截了当地说了。陈方明听了张军的身世故事，目瞪口呆，他难以想象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竟然是小偷，而林晓兰喜欢的人竟然就是他！张军说：“我欺骗了林晓兰，是我不对，她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见我，请你转达我的歉意！同时，我真诚地祝福你们！”陈方明叹息一声，说：“你误会我们了，我和她只是同学和朋友，没有别的。唉，难怪这几天她心情不好。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真有心改过自新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张军说：“不可能了，我也不想了。”陈方明说：“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把握现在，开创美好的将来。当然，林晓兰要重新接纳你，需要一个过程，你要有耐心。”
张军并不恨小丽，小丽也是可怜人，当小偷终究是不光彩的，真相只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小丽把真相告诉林晓兰，表面看是制造麻烦，实际也是好事，逼着他换一种活法。
新房已经装修好了，离开小丽，各自另谋出路，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再变成穷光蛋，哪怕没人爱自己，只要能堂堂正正做人，他愿意重头再来。
晚上，小丽烧好了饭菜，一直没见张军回来，打他的手机，语音提示关机了。小丽想，也许张军的手机没电了，再等等吧。可是，一直到夜里十点多，张军还是没回来，手机依然是关机状态。
夜深人静，小丽站在路头，有点茫然无措。如果这个城市没有张军，那自己还会留下来吗？可是，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张军是有事未归，还是不辞而别，小丽心里没底。她叫了辆出租车，叫司机在城里兜圈子，说要找人。司机以为遇到了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不愿载客，小丽掏出一叠百元钞票，嚷道：“我有钱，你拒载的话，小心我投诉你！”司机载着她到处寻找，哪有张军的身影？
张军对小丽有点放心不下，第二天，他给小丽发了条短信：“小丽，原谅哥！哥走了，你多多保重！”发完短信，他就把号码卡取出，丢到了窗外。小丽接到张军的短信，喜极而泣，又是拨打电话又是发短信，什么回应都没有。小丽气不过，冲进张军的卧室，把东西乱砸一气，然后，她扑倒在他的床上，抱着枕头，号啕大哭。
8、
张军想找份正当工作，他拿着初中毕业证书，到处求职，到处碰壁。张军理解，现在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人家凭什么招一个初中毕业的？他想着自己年轻力壮，打算去建筑工地打零工。不料，如今房地产不景气，开工的工地不多，加上现在都是机械化操作了，施工队有自带的工人，不对外招零工。
一个晚上，张军在石路商业街闲逛，忽听背后有人叫道：“张军！”张军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赵海滨大步流星向自己走来。张军心里“格登”一下：莫非他来抓我？我是跑还是束手就擒？
赵海滨来到张军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叫道：“张军，看你还往哪儿跑？”张军心神不定地说：“民警大哥，你来抓我？”赵海滨呵呵笑道：“没错，是抓你！不过，不是抓人，是抓人才！”张军疑惑不解：“什么意思？”赵海滨笑道：“张军，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我找得你好苦！走，咱们找个地方细谈！”
张军的心还没落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赵海滨笑道：“别担心，是好事！”张军不明所以，说：“我有啥好事？”赵海滨笑道：“最近，市局组织了雷霆行动，目的是狠狠打击危害群众的盗抢活动，除了我们警察队伍组织专门力量，还要面向社会招募反扒队员，保障全市人民的出行安全。上次，你勇抓小偷负了伤，事迹上了电视台，领导很欣赏你，希望你加入我们的反扒队，你可不要拒绝哦。”张军松了口气，笑道：“赵哥，我能参加你们的队伍？你没骗我吧？”赵海滨笑道：“那还有假？明天你来派出所登记一下，往后咱们就是兄弟了。”张军笑道：“太好了，当警察是我从小的梦想。”赵海滨纠正道：“还不是警察，相当于辅警吧，上班也是穿便衣的。”张军点点头：“我懂，为了抓小偷，不能暴露身份。”
小丽在苏城找了好几天，没有张军的消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张军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好人，她不愿失去他，她要把他找回来。张军不是小丽第一个男人，却是她第一个爱的男人，以前跟人发生关系，不过是图点生活费，只有张军，她感觉到了依恋。张军会去哪儿呢？盐城是他的老家，有可能他回老家了，毕竟好多年没回去了。也可能去了宜兴，宜兴是他师傅吴叔的家乡，说不定他去投奔吴叔了。小丽收拾行装，准备去一趟盐城和宜兴。
张军和赵海滨搭档，穿着便衣出入于各路公交车和闹市区，不少小偷被抓了现行。警方还顺藤摸瓜，破获了几个盗窃团伙。张军对于小偷的识别能力，让赵海滨十分佩服。小偷的眼神、举止，作为曾经的同行，张军了如指掌。打击盗抢要讲究证据，凭怀疑是不能抓捕的，若小偷没下手，便衣也不能动手，只有等小偷伸出贼手，张军和赵海滨才能勇猛地冲上去，将其抓个正着，使其无法抵赖。有时碰到狗急跳墙的，张军毫无惧色，勇敢跟小偷搏斗，总能将小偷制服。短短十几天，赵海滨和张军所在的反扒小组，就抓获了三十几个小偷，破获了四个盗窃团伙，收缴了十几万元的财物。
几天后，在一辆公交车上，张军机智地抓获了一个网上通缉犯。那个家伙是杀人犯，两年前，被人追讨赌资，他把债权人捅死了，随后逃到新疆、青海、内蒙古、陕西等地，还整了容，自以为没事了，没想在苏州的公交车上，落网了。张军从他游离的眼神，开始以为他是流窜作犯的惯犯，就和赵海滨一起上前盘查。那人一会儿说是安徽人，一会说是山东人，回答问题躲躲闪闪，漏洞百出，出示的身份证经查证是假的。两人将其带到派出所，经过审讯，使其暴露了原形。市公安局授予赵海滨和张军“反扒先进队员”的荣誉称号，还分别奖励两千元。张军拿着装有两千元的信封，热泪盈眶。
苏城的电视台、报纸和网络，纷纷报道张军和赵海滨的反扒战绩，人们对张军的突出表现，赞誉有加。这让张军很不适应。以前他是小偷，习惯于躲在暗处，现在变成了新闻人物，他还怎么抓小偷？新闻媒体帮了倒忙，那些小偷更是对张军又怕又恨。
林晓兰看到了有关张军的报道，很是困惑。张军以前是小偷，不但小丽说过，张军自己对陈方明也承认过，可现在看他的表现，跟以前判若两人，难道说，小偷和反扒英雄，都是张军本人？这是表明张军的演技好，还是说明他真的脱胎换骨了？
张军并没忘乎所以，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从一个偷东西的，变身为抓偷东西的，这个跨度有点大。他感激赵海滨，是赵海滨的帮带，让他真正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朋友是一生的财富，财富不是一生的朋友，如果能遇到一两个真心的朋友，前行路上就不会孤单，还能收获更多的喜悦。
张军很忐忑，该不该把自己当过小偷的经历说出来？如果深埋心底，那算不算是欺骗？一旦公之示众，很可能他会失去这份工作，甚至可能去住牢，他太爱反扒队员这个身份了，决定再瞒一瞒，到合适的时机再向公众坦白。
在林晓兰的办公室里，陈方明说：“人是复杂的组合体，关于张军，你都知道了，有什么打算？”林晓兰说：“我痛恨虚伪的男人。”陈方明摇摇头：“张军刻意在你面前隐瞒，恰恰因为在乎你的感受，在乎你们的关系。”林晓兰不置可否，说：“从你的角度说，我跟他有可能吗？”陈方明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注重门当户对的人，张军的成长环境跟你我不一样，他在苏州做小偷有他的迫不得已，我看他本性不坏，我听了他说的‘三不偷’，很受触动，尽管他的行为不可取，但他是个有良心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林晓兰还是有点耿耿于怀，说：“可是他私生活混乱。”陈方明笑道：“就像成龙说过的那样，那是每个男人都有可能犯的错。张军已经走出来了，你怎么办，由你自己决定了。”
一天下午，五点半的光景，张军和赵海滨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赵海滨拍拍张军的肩，说：“兄弟，晚上我要去相亲，是个中学数学老师，见过一面的，感觉还不错。今晚队里就你一人出勤，要注意安全。”张军笑道：“赵哥，你放心去相亲，等你的好消息。”
张军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人不多，张军一手拉着吊环，一边观察着车厢里的情况。车到苏福路，上来两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染着黄头发，贼眉鼠眼的，很可疑。张军盯着他们，他们似乎发现张军在注意他们。车到了桂花公园，有几个人上车，一位六十多岁的老阿姨，慢吞吞地准备上车，张军发现老阿姨身后有一只贼手，悄悄伸进她口袋，掏出一个小布包，撒腿就跑，而老阿姨毫无察觉。张军大叫道：“门口的阿姨，你包被偷了！”老阿姨伸手一摸口袋，哭叫道：“哎呀！我的退休金不见了！谁偷的啊？”
张军迅速下车，向那两个小偷逃跑的方向追去。追到竹辉桥上，眼见要追上了，两个小偷把布包一扔，继续向前逃跑。张军把布包捡起来，考虑到失窃的阿姨年纪大了，一定很着急，就放弃了追赶，返回到站台边，把布包还给那位阿姨，叮嘱道：“阿姨，你把包收好了，乘车时最好把包放在胸前。”老阿姨一迭声地答应着：“好，好，我记住了。”旁边有人认出了张军，叫道：“他不就是电视里宣传的反扒英雄张军吗？”旁边有人说：“对对，就是他！真是个好小伙啊。”听到众人的夸奖，张军心里热乎乎的。
一辆公交车停靠在站点，车门打开，突然从车上冲下七八个人，一下子把张军围了起来！张军一看来势汹汹，其中两个家伙就是刚才偷包逃跑的，顿时明白了，是小偷叫了同伙过来实施报复。
张军并不害怕，他站定身子，握紧拳头，等着他们先动手。围观的群众四处散开，怕被误伤，他们更替张军捏一把汗。几个歹徒仗着人多，前面四个，后面四个，一轰而上！张军像泥鳅一般灵活，腾挪间让过前面几个的攻势，顺手揪住身边一个歹徒，一拉一推，瞬间把他转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自己却闪出了被围攻的圈子。那几个冲上来的家伙，收势不住，把同伙狠揍了几记，那个被打的已痛得弯下腰去。张军站在一边微笑，围观群众有人笑出声来。
小偷们恼羞成怒，其中一人叫道：“快用刀！把他的手剁了！”只见他们纷纷从身上抽出一尺多长的砍刀，向张军挥舞过来！张军一看形势危险，大叫道：“快帮我报警！”话音刚落，眼见前面的刀劈下来，张军侧身一让，一把砍刀擦身闪过，张军刚想转身，只觉手臂一麻，一把刀砍在了肩胛处。张军忍住痛，伸手抓住一人的肩膀，将其用力甩了出去！
一人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还拿着刀，眨眼之间，张军身上挨了几刀，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使他脚步踉跄。张军情知今天遇到了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弄不好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但不能连累无辜群众。张军大叫道：“大家快散开！快打110！”一个家伙一刀砍在张军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瞬间模糊了张军的眼睛。张军忍着剧痛，狠命一脚，将一个家伙踹倒在地！又有几刀疯狂地砍在张军的身上，张军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晃晃中，“扑通”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万分危急之际，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十几名警察冲下来，围捕歹徒。那伙歹徒丢下刀，撒腿就逃。有几名警察来救张军，看到满身鲜血的张军，赶紧把他抱上车，送往最近的医院。还有的警察去追逃跑的歹徒，几分钟后，几名歹徒被抓获，押上了警车，漏网的歹徒，警方正在搜索。
赵海滨正在茶楼相亲，突然接到领导的电话，闻知张军身受重伤，正在医院抢救，惊得差点跳起来：“张军受伤了？好，我马上过去！”赵海滨很是自责，都怪自己，相什么亲，害张军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赵海滨不知道张军没和小丽住在一起，他给小丽打电话，无人接听。他又打给林晓兰，林晓兰一听张军负了重伤，急忙赶往医院。
林晓兰心潮难平，自己错怪了张军，也小看了他，他已不是过去的张军。她责怪自己不够宽容，哪怕张军有过不光彩的过去，她看重的，难道不是他的未来吗？何必纠结于过去呢？张军还没苏醒，还在抢救当中，等他醒来后，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林晓兰下定决心，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经过一夜的紧张抢救，张军终于脱离了危险。医生说他身上一共中了十八刀，伤及肋骨、肌肉和血管，幸好没有伤及内脏。当张军被推出手术室，等候在外面的人一阵欢呼。小丽扑到手术床边，一边摸着张军的脸，一边哭诉道：“哥，我爱你！哥，你醒醒！”张军疲惫地张开眼睛，当他看到赵海滨、小丽、林晓兰、吴叔以及众多素不相识的群众，都在关心着他安危，心里一阵激动，两颗泪珠从他眼角悄悄滑落。
张军的身上缠满了绷带，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还是受到严重伤害。他的肋骨被砍断了三根，肩胛骨也碎裂了，尽管骨头都接上了，恐怕以后不能干重活了。他的手和腿也严重受伤，就算以后能康复，灵敏度肯定不如以前了。他的额头被砍了一刀，医生说，可能会留下一道伤疤。看着伤痕累累的张军，小丽难过得转过身去。林晓兰紧紧握着他的手，一直陪他进到病房。
随后几天，张军的病房里挤满了人，有前来采访的媒体，有亲切慰问的地方领导，还有一些自发来看望张军的热心市民。病房里堆满了大家送的鲜花和水果。张军把水果分送给了其他病号，总比吃不了烂掉好。几天后，病房里逐渐安静下来。林晓兰、小丽和赵海滨，分工照顾张军。白天小丽留在病房照顾张军。林晓兰在中午和晚上给张军送来甲鱼汤和鸽子汤。晚上赵海滨过来给张军擦洗身体。吴叔在张军苏醒之后就回宜兴去了。
半个月后，主治医生在查病房时说，张军的伤口愈合情况较好，体能恢复也不错，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出院，接下来就是回家调养了。大家听了都很开心。张军笑道：“他们砍了我十八刀，那是个吉利数字，我就知道会平安无事的。”小丽说：“哥，你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晓兰说：“那么危险，你还有心说笑，以后可得注意安全。”
那天傍晚，小丽出去洗头，她在医院陪护张军，好几天没洗头了，感觉很不舒服。张军忽然感到内急，要上厕所。病房里只有林晓兰在，张军有点为难，不好意思开口，可实在等不及了，一张脸憋得通红。林晓兰发现他神色的异样，轻声问道：“你要上厕所？没关系的，我陪你去。”“你？”张军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顾不上难为情了。林晓兰扶着张军，张军慢吞吞地移动脚步，两人一起进入卫生间。
小丽回到病房，一看病床上是空的，张军和林晓兰都不见了。她感觉奇怪，他们去了哪里，会不会医生叫去化验了？小丽问了护士，都说没看到。小丽回到病房，看到卫生间的门关闭着，就按着门把一推，正好看见张军和林晓兰手拉着手，一副亲密的样子。
小丽心里醋海翻腾：好啊，趁我走开，你们竟然躲到卫生间里亲热，真是太过份了！张军啊张军，枉我对你一片痴情，在病房里这么照顾你，你竟然这么无情无义，眼里只有她林晓兰，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好，既然你们无情，别怪我无义！
当小丽在咖啡馆里，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诉赵海滨关于吴叔、张军的身份及他们做下的案子，把赵海滨惊呆了！赵海滨简直不敢相信，英勇的反扒队员和亲密的战友张军同志，竟然是一个惯偷！如果小丽说的都是事实，那张军隐藏得太深了，他不但蒙骗了队友，蒙骗了晓兰，还蒙骗了许许多多信任他的市民！
法不容情，明知他是小偷，没有不抓的道理，何况，吴叔和张军作案的数额，至少有几十万，够判刑了！案情重大，赵海滨不敢怠慢，急忙向领导汇报。
小丽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但她不后悔。张军虽然变心了，这回一起去坐牢，自己和张军“同是天涯沦落人”，就没林晓兰什么事了，等张军出狱后，自己又能和他在一起，而林晓兰，她会等张军那么久吗？不可能……小丽想到这儿，脸上露出了笑容。
（全文完。约4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