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是古树,它就落在树枝上,一动不动,仿佛在梳理紊乱的思绪。羽毛一般,甚至有些杂色,体型略显臃肿。
因为闲得有些无聊,于是开始端详这只不知名的鸟。
鸟时而眯眼,时而抖动羽毛,时而焦急地四下里观望。我不可能打电话、发微信给它,就算我可以,它也不可以。有些事,有些话就是这样,你越想弄个究竟,反倒越是没有答案。
是不是经过长途跋涉,是不是连日来烦事不断,有些心灰意冷?总之,做了九十九种假设,为鸟做行为解读。
我的思绪当然地被这只鸟缠住。说实在,看到这只鸟,就好像完完全全看到了一个长满羽毛的自己,只不过缺少翅膀。这当口,那只鸟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像是马上就要摔下来,但终究还是挺住了。
古树树龄至少在300年以上。沧桑的面容有些不忍看。因为是在自家的窗前,不可能绕开,所以必须面对。要说我所住的房屋,可能也不年轻了,是曾祖父留下来的。
鸟似乎想起了什么,朝着自选方向吹了一口气,表情稍稍舒展了一些,脚趾轻轻向上抬起。从鸟的精神状态来看,它绝对不是一只平庸的鸟。能在数百年古树的最高枝头留驻,在发现有一双是非的眼不停打量自己,却没有半点不自然,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古树的传说也是不少。不过我会经常联想,曾祖父在我这个年龄,在今天这样一个明媚的日子,当古树上飞来一只鸟的时候,他老人家又会做些什么?树干已经完全没有了气色,而且有多处不见了树皮。树枝还算茂盛,但我知道,这种茂盛也可能是回光返照。如果把鸟的身世与树的故事对接起来,这其中必然令人唏嘘。
其实在看那只鸟儿的时候,我的内心一开始是格外平静的。毕竟鸟是鸟,我是我,没有必要硬要往一起扯。就算心心相惜,在我,不过是林妹妹的多愁善感使然。但问题是我发现那只鸟根本没有离开古树的打算。与鸟此刻的状态非常相近,我也不可能离开古树,这倒不是因为古树在我家窗前。
此刻树的周围颇有些喧哗,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人在对这只不知名的鸟评头论足。
就在这时候,我惊奇发现,那只鸟展开翅膀,左右、上下抖动了几下。有些着急,我怕它直飞云天。
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鸟完全没有要飞得意思。刚才的动作,我的理解是它在时刻提醒自己,鸟的耻辱是完全忘记飞翔。
我对这只鸟的兴趣不在于鸟的前生今世。如果反过来道理也一样,作为无拘无束的鸟,它可能也不会对我的悲悲戚戚有多少兴趣。假设我们彼此能够对话,相信它只关心一件事:曾经飞过哪些地方。也就在这一刻,树作为神奇的纽带,将我与鸟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我也会窃喜,在这个早晨,毕竟没有哈欠连连,给自己一千个理由,没完没了睡懒觉,这才与这只鸟不期而遇。说句实话,古树并不缺少鸟的光临,问题是,鸟与鸟不同,正像人与人有着天壤之别。既然与这只鸟有奇缘,我们彼此谋面,是不是非要用一大堆客套话表达并不是主要的。
有风吹过来,古树老枝颤颤抖抖,鸟并没有随风起舞。它仍然在那条高枝上若有所思,然后鸟张开嘴上下磕碰一会,又开始下半场的闭目养神。
出了房门,戴上眼镜,选了比较适中的位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端详这只鸟。
这只鸟对我的举止想必了然于心,只是装作不以为然。或者说,也可能在内心里想,由他去吧,只要同我保持安全距离。
我顺便坐在了树下一把有些生锈的铁制椅子上。可能有不少人坐过这把椅子,也一定会像我一样琢磨过树上秉性不一的鸟。此刻,眼前仿佛有鸟群飞过,我想起了顽童时代,曾做过无数伤害鸟的事情,比如掏鸟窝,比如用弹弓击打树上的鸟。那时可能是调皮,也可能是嫉妒的宣泄:为什么鸟能飞,我却不能?
有些扯远了,抬头,准备再探个究竟,说不准,鸟在积蓄足够力量之后会展示更奇特的姿势。
很遗憾,枝头空空如也。也许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只鸟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