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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甲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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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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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双湖河

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在新疆伊宁县,双湖河这个地方很不起眼。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这个名字。一来这地儿没几户人家,二来远离交通要道,特别偏僻。自从这里来了一些内地的支边人员,情况就不同了。在这群人当中,就包括我爸和我妈。

我爸大半辈子为水所困,在来到一处几乎遍地是水的地方,眼睛发光,腿脚自然就有点迈不动了。难得独断一次,一点也没征求我妈的意见,就决定留下来不走了。起初我妈是一万个不乐意,为此还与我爸冷战了大半个月。后来,确实感到不缺水洗洗涮涮倒也很方便,就不再坚持。一起来的几个叔叔、婶婶也特别喜欢这个地方,大家开始谋划长久呆在这里。

一天晚上,大家伙聚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有人提议是不是给住的地方起个名字,不然往老家写信也不好落地址。七嘴八舌,起啥名儿的都有,好半天统一不了意见。这中间有个姓张的广东人,肚子里有点墨水,慢悠悠说道,各位,咱们住的地界水多,前后又有两个湖,干脆就叫双湖河怎么样?

从那以后,双湖河这个名字一点一点传了出去,再后来得到官方的认可,双湖河的名字这才正式确定。在后续我写的许多文字当中,会经常出现伊宁县双湖河这个地方。

因为初来乍到,我爸和我妈有些不习惯。我爸是山东人,我妈是辽宁人,中间隔了一个渤海湾。不适应的主要原因还是气候。那些年,双湖河冬天冷得要命,夏天又热得心慌意乱。这还不是主要的,双湖河因为水多、草多,自然蚊子多,夏天的晚上,几乎要拼了命与讨厌的蚊子干仗。

同来的几家,也好不到那里去。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谈论最多的话题不说你也会猜得到,那就是该死的蚊子,还有就是商量对付蚊子的办法。

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出生在伊宁县双湖河。

我的降生,也没有给老爸、老妈带来多少喜悦。原因是,我已经有四个哥哥了,爸妈确确实实想要一个丫头。特别是我妈,见邻居家的小囡囡,眼睛都不眨一下,满脸都是羡慕的神色。在家中我是老小,出生后也没有感到受冷落、算挺可以的。

双湖河的身世,简明扼要,没有多少绕弯的地方。简单讲,她就是一片处女地,两个不大不小的湖,几千亩的沼泽地,还有芦苇塘四处可见,遍地水草,水草当中自然有各色各样的鸟、虫、鱼和兽之类。余下的就是那片大的有些出奇的榆树林。

不知道是我碰到了双湖河还是双湖河遇到了我。

从开始牙牙学语,就与双湖河有了某种特别的亲近感,在我摇摇晃晃学会走路之后,几乎天天在双湖河的水里、土里、泥里、打滚、嬉闹、玩耍,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显示出我对双湖河的依恋,或者说,不这样做,双湖河也会觉得过意不去,冥冥之中,仿佛我就是为双湖河而来。没有名字的时候,我不急着出生,在她有了响当当的名字之后,我便呱呱落地。

双湖河不过是广袤大地上的一个点,或者就连一个点也算不上。可她并不在意。在等待了千年万年之后,终于见到了我,我也有幸见到了双湖河。双湖河就像一位风韵十足的少妇,以养眼的身段招引着人们,以富足的乳房喂养包括我在内的一群人。

我的前半生几乎没有离开过双湖河,经常想,双湖河为什么单单喜欢走进我的梦中,为什么独独喜欢与我结伴而行,又为什么偏偏在我所有的文字当中闪闪发光?我觉得双湖河就是家中的一位特别成员,除了不说话外,家中的所有事情她都会参与。

在双湖河水里、泥里打滚,在双湖河的怀里、肩头、背上撒欢儿,双湖河不气不恼,这一点,双湖河比母亲好像还要温暖一点。我妈特爱讲卫生,尤其见不得脏兮兮的样子。每天我像小泥人一样回家的时候,就是扫帚伺候的时候。人说动物记吃不记打,我呢,干脆是屁股蛋被揍成八瓣,一出门就把一切全给忘了,又欢天喜地钻进水塘玩得昏天黑地。

双湖河的味道给了我永不磨灭的记忆。有时候在想,双湖河的味道究竟是怎么来的呢?即使现在已进入暮年,还会身不由己咀嚼她难以忘怀的味道。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在外面疯了一天,老妈喊着乳名催回家吃饭,这时候,双湖河的味道、老妈的味道、老妈做的饭菜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那种感觉现在打死我也无法用文字写出来,那时经常会有活着真好,活上一千年该有多好的念头。

有时我会天真地想,我会不会是双湖河乳房上的一颗痣,或者是双湖河身上的一颗胎记?要么就是她的一颗门牙、一缕头发、一滴眼泪。

在整个一个夏天,大人们忙着开荒,种地,忙着往黑黝黝土里撒上各式各样的种子。我就和小伙伴们大呼小叫、鸡飞狗跳地玩耍,每天保留节目肯定是去河里洗澡。从上小学前开始我就敢下水。当然,我的这个举动让老爸老妈着实提心吊胆了好一阵。说句实话,一次也没有被水呛着,肯定是吹牛。有好几次,就差点被水冲走。老妈把我从水里捞上来,一顿暴揍,直打得我呲牙咧嘴,但我自始至终不出声,也不掉眼泪。老爸当然心疼家里的这个小男人,就忙着劝架,我妈的脾气了不得,不劝还好一点,有人说话,那简直就是给汽油点火。有一次又是因为不听话去河里洗澡,一直打得我没有了气息才算罢手。在炕上老老实实躺了三天,厚着脸皮品尝完了老妈煮的一小盆算是慰问我的鸡蛋。刚一出门,就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吼着喊着叫着跟铁蛋、狗蛋、牛牛还有毛毛几个伙伴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我这样说,没有半点责怪双湖河的意思。相反,感觉到挨老妈的揍越多,反而与双湖河更近了不少。双湖河的水淹不死我、双湖河的泥巴呛不死我、双湖河的蚊子咬不死我。这些带有传奇色彩的经历,加上许许多多与双湖河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事,终于将我与双湖河的目光聚在了一起。在双湖河的呵护下,我居然连滚带爬地成长起来。在这个过程当中,有好些事,就连老爸老妈都没讲,但双湖河完完全全看到了,让我感到够义气的是,双湖河看到了,常常会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或者干脆保持足够的绅士风度,为我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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