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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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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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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宾诗选

                                                                                           ◎世宾

冬湖

因为孤高

这个湖,把自己抬升到了山顶

 

雪花噗噗而下

比雪花更加沉默

是埋在雪下的山坡、草木

喘不过气的树林里

偶尔会啪的一声

发出叹息

 

雪窝里的锦鸡

闭目养神,生存的艰难

加深了它

超凡脱俗的信念

 

湖中的冰,坚硬

晶莹剔透就像某人的孤独

冰层底下的湖水

沉默无声,是它

孕育了鱼群、水草

下一个春天

 


在太古仓创意

旧码头和旧货仓

改成了中餐馆、西餐厅

创意园的东风忽而

转变为西风

 

人们在临江露台

吃着牡蛎、酸菜鱼

或冷饮;早已养成的

饮食习惯,为了紧跟

时代的步伐,不免

有时就乱了方寸

 

一张脸

在眼前曾是多么亲爱的

她的颦蹙、气息

还在记忆中萦绕

转眼间,便消隐

在货仓后面的巷道里

 

回想起来:巷道里

消失的,多是美好的事物

这是否归功于巷道的人流量?

 

二楼底下的珠江水

日夜流淌,从不会

因为有人的伤心而变缓

 

一艘快艇从远处驰过

在楼下泛起的涟漪

像某人此时摇荡的心旌

 


生活

再凶猛的狮子也只拥有草原一角

一只萤火虫,仅需要一点光

 

有人痛苦于失去的

有人在失去中获得

 

生活或许就是馈赠

但包含在更多的付出中

 

睡觉前,她在电子称上尖叫

仿佛在大声责怪黄昏餐桌的放纵

 

正因为爱惜自己

才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生活有如一列列车

爱情、生育、背叛,还来不及

 

清点,便消失在云深不知处

有人与自己相遇,有人却不

 

 

构成

一朵花,无人时

也兀自盛开

 

麻雀在电线上叽叽喳喳

推开窗,却发现空无一物

 

内心的忧郁,日子会因此

暗下来,却也阻止不了

爱恋者在深夜里发出笑声

 

一个人,轻如鸿毛

在这莽莽的群山间

却是群山最重要的一部分

 

 

明亮

这明亮

不可以是镜子的反光

这和照在犯人脸上的灯光

一样过于霸道

 

这明亮在于经树叶

反复打磨,落在

满地枯叶的林间日影

不远处涓涓细流

从青褐色苔痕的石上流过

仿佛少女们无心无肺的笑声

或者中年树下喝茶,风雨已过

更在意茶的产地、色泽、香气

 

明亮的天空

应该足够湛蓝

必须经得起反复擦拭

如果有一小块灰霾,都不能

称为明亮

 

但它,也可以是暗红果皮的反光

滴着露珠的树叶,一声

林深不知处的鸟鸣

 

在呼和吸之间,必须畅通无阻

因为一点阻隔都是阴影

从胸膛发出的呼喊

应该直冲云霄

这都算是明亮的一部分

 

 

记忆

你出现在长坡上

一辆凤凰牌单车,奋力向上

单车和你素色的连衣裙

构成了众多观者中的一个人

一生放不下的春天

 

你在朦胧的朝阳里

慢慢推进,逐渐

成为一帧剪影

 

所有的记忆都应该在雾中

雾粒有如已经老去的时间

或者莫迪里安尼画中的彩点

模糊,但已经被定格

在两个颗粒之间

可能隔着爱、背叛

和淅淅沥沥的风雨

曾经无关紧要的细节

忽然间,清晰起来

像你甩动的马尾,到现在

还在撩拨着我的心弦

 

 

大地

大地不欺人。速朽的

和那令人焦虑的,都一视同仁

没有比它更包容的故乡

 

花朵和肉体任其开放而后凋谢

爱恨绵绵,总有枯竭的一刻

而大地,从不嘲弄

 

是它盛装着一切——

消逝的,和未到来的

山野、城市、爱人和仇敌

偶尔闪现的念头

 

你的存在,它盛放过

你的消逝,它也不会错过

无论你如何远离,都无法

僭越它的疆土,无论

你以什么方式拒绝

都被它包容

爱情、战火、坟墓

只是它身上小小的隆起

又会很快平复

安静时,流水和微风

会行使肯定的权力;如果它发怒

海啸和山崩就是否定的语言

 

它的意志才是唯一的真理

如若用文字描写它的心情

实质是我们的小心眼

在不自量力的揣摩

 

大地没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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