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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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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
◎王溱
包红桃粿的女人
背上的婴儿已熟睡
她此刻更像是
竹篾筐上那些红桃粿的母亲
胖的,瘦的,有瑕疵的
每一个,她都能
准确叫出乳名
粿印是木的,裂开
一道细细的痕
那是粿印的宿命
熬过千刀万剐,很快
又被岁月所嫌弃
包红桃粿的女人
娴熟在新红的粿皮上
按压,让粿皮顺从地接受
命运早就安排好的图腾
红的,喜庆的,传统的
成为普遍意义上的
一个合格的
粿。光宗耀祖
把它从粿印里分娩出来
不是易事
她必须狠狠地拍打
直到粿印上的裂痕愈来愈大
直到手心长出厚厚的茧
她从不对粿印有恻隐之心
正如从来没有人对一个
包红桃粿的母亲
怜香惜玉
烧泥炉的女人
她依稀记得,炭的前世是木
今天的炭要高级些
前世是——
从人嘴里吐出的乌榄核
尊贵得只能用铜筷来夹
烟的确少些
这让她无法再解释眼角的泪
水咕噜咕噜,浮夸地
顶开壶盖。这是一种掩饰
显然它也无法解释
冒不尽的白烟
她对着泥炉双手合十
把泥炉当成一尊可以倾吐的菩萨
绣龙凤的女人
她在绣绷上俯着身的姿态
像极了端着碗在田头
吃饭的男人
虔诚,心无旁骛
针一口一口把线喂给
绣布上的龙凤
看着它们渐渐,羽翼丰满
像她的孩子们一样
即将飞向远方
如果手指可以削尖的话
她才不指望那
细细的针,细细的线
偶尔她会把针尖
伸进头发里,轻轻磨一磨
那里面藏着她
从来不说的,一个脆弱的
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