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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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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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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所城寻香记

                                                                                      ◎东方莎莎

写下这个标题,一个声音问我:大鹏所城,一个古军营,一个过去的军事要塞,一个曾经的海防前哨,有香可寻吗?

我答:有,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二三十年间我来过深圳大鹏所城很多次了,曾为主编广东省旅游文化传播委员会和广东省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的《岭南百景文学经典》一书来过;曾为写作广东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晨读晚诵·趣美岭南系列:至好景——岭南胜景》一书来过。而更多次的到访,是出于我个人对这座古城的热爱。

我曾写过如下的文字:

 

我喜欢边塞诗,常常流连于古战场、古关隘或古城墙。我不热衷于战争,只是希望从这些残存的古迹中体会远古勇士们的所思所想。比如他们笑傲沙场却无时不在牵挂故乡的情怀,比如他们热爱生命却甘洒热血的精神。

天生喜欢刀光剑影的人不多,生来就亲睐鼓角争鸣的人很少,对血染的疆场情有独钟的人寥寥无几,对烽火连天的日子欢喜若狂的人更是历历可数。

可地球上自从有了人类,战争就从没停止过。身为一个士兵,在战斗中全力以赴,是责任,是担当。所以,我总是一边为勇士们的气魄所感动,又一边为那些年轻生命的消失而伤感。

既然穿上盔甲,就得穿出威风来;既然握住盾牌,就要握出雄健来;既然挥舞刀剑,就要舞出气势来,既然拉开弓箭,就该射出伟力来。

我常常觉得自己的前世是一位驰骋沙场的勇士,不然为什么当我抚摸那些古城墙时,会感到心痛,心痛之后又豪气顿生呢?

 

我漫步大鹏所城时,也有这样的心境。

其实大鹏所城里还有一个吸引我的地方,就是那一排排半圆房顶的粮仓。虽然如今它们已经改成博物馆和其他用途,但我手摸粮仓斑驳的墙壁,微闭眼睛,深深地吸气呼气,若有若无的稻谷香便能钻进我的鼻孔,这种香味曾经真实存在过,也许至今还飘散在周遭,甚至入地三尺,扎下了根。

这粮仓,不管是以白云的视角俯瞰它,还是以小草的目光仰视它;不管是在晴日里打量,还是在雨雾中欣赏;不管是夏日以莲荷做前景,还是冬季以梅竹做背景,它都是那么让人爽心悦目、踏实安神。它们的曲线如同健康心率的波动,是那么优美而流畅。它们也如海潮扑岸,一浪接着一浪,唱着生命的赞歌。这里是大鹏古城的中心,是将士们的信心,是古城军民的定海神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永远为大。

关于大鹏粮仓,我读到这样一些史料:

 

大鹏仓在大鹏所城中,与永盈仓同设,万历十四年(西元一五八六年)建仓厫一座。

大鹏所屯仓在县丞署东,康熙八年(西元一六六九年)原建二间,雍正十年(西元一七三二年)增建六间,续建三间,归县丞管辖。

清嘉庆舒懋官《新安县志》卷七建置略废署;及同书卷二十政经四仓贮条。

大鹏粮仓始建于康熙年间,续建于雍正年间。是古代军队的粮仓,大鹏所城作为军事要塞,一直以来设有屯放军粮的粮仓,并设有专员管理。现粮仓为上世纪五十年代重建。内常设有龙岗区大鹏古城博物馆展览——《古代兵器展》《建筑艺术展》《大鹏民俗婚嫁展》等等……

 

我之所以走到哪都关注粮仓,热爱粮仓,其实也和我的家族有关。上个世纪初,我外公家族是在四川的合川县经营粮仓生意的,家族建有不小的粮仓,除了自己的米铺药铺使用,还供外人租借。当然,普通百姓家没有什么余粮可存,但较为殷实的人家,自己没有粮仓的,还是会来租借存放粮食和其他食品干货。北方地区过去很多家庭挖有地窖存放过冬的食物,而南方地区是没有挖地窖习俗的。当然北方地区除了地窖,也建粮仓。

合川是嘉陵江、涪江、渠江三江汇流处,历来是渝西北、川东北的重要交通枢纽,还是重庆通往四川、陕西、甘肃等地的交通要道。合川军民当年与蒙古大军苦战36年,以弱胜强,因此这里被誉为东方麦加城,上帝折鞭处。合川作为经济走廊和物资集散地,不少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会经过这里。他们也经常来租借我外公家族的粮仓一用。

我外公其实不喜欢经商,他很想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去法国留学,学成回来到大学做一名老师。但他是家里的老大,必须子承父业。他下面还有六个弟弟妹妹,与他的岁数相隔较大。所以他牺牲了个人的兴趣,为了照顾家人,专心经营起粮仓米铺等生意。

我妈妈是外公外婆最小的孩子,外公快七十岁才得来的女娃,虽然已经有儿有女,但对我妈妈他仍然爱如珍宝。妈妈还记得外公经常抱着她去粮仓巡视,并拿起那些干货耐心十足地教我妈妈认识:谷子剥去外壳就是大米,小麦去皮磨粉就是灰面(川渝人把面粉说成灰面)……

妈妈常和我讲起她最自责的一件童年往事,大概是她五六岁一次吃晚饭时,有小伙伴来约她玩,她玩心重,碗里的一口饭没有刨干净就想开溜。面对一贯宠爱她的外公,她对这口饭也没当回事,用筷子直接扒拉到地上,原意是让鸡们来啄,不曾想这个动作激怒了外公,视粮食为命根子的他少有地举起了手要扇我妈妈巴掌。这个动作也吓呆了我妈妈,因为从来还没见过外公发这么大的脾气。当时家里的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了,一家人都如同被人点了穴。但外公那一巴掌快落下的时候却转了方向,扇在了自己脸上。

娃娃,我没教育好你,怪我,明天我自罚停食一天。

我妈妈从小聪明伶俐,对她喜欢的人,嘴巴甜得能哄下树上的鸟儿来,她赶紧给我外公跪下认错。第二天又和外婆一起陪外公停食。从此以后,我妈妈和家里人再不剩饭粒在碗里了。在她有了自己的小家之后,也把这种习惯带给了我们。

我们川渝俗话说:幺房出老辈子。所以我的辈分很大,很小的时候,就有比我大的孩子叫我姑奶奶,哈哈,是真的姑奶奶哟。

经营粮仓,那是水火都要防的,所以家里还养着一队专门救火防水灾防盗的人马。我有个老表姐,只比我妈妈小几岁,她的爸爸就是我外公的四弟,是专门主管防火的。

老表姐只要一提起我外公,就直夸他各种好,脾气好,心眼好,面相慈善,对长辈晚辈、兄弟姐妹、左邻右舍、下人伙计都是关照有加。这也增添了我对外公的好感,对他从事的营生的好感。不管走到哪里还是读什么书,只要看到粮仓,我都会投去格外关注的目光。

比如春节时,我在内蒙古乌兰察布农村积雪的荒原上,发现几座废弃至少60年以上的粮仓,当地土话:粮圪旦。黄土坯造的,有的半圆形,有的窝头型,风吹雨打雪侵,还完好无损,在我眼里它们颇具未来感、科幻感。于是赶紧拍照留存,自然也不忘发微信朋友圈与亲友们分享。

我尤其喜欢大鹏所城雨后泥土里散发的清香,这些香气的形成,我原以为是因雨水洗去了周遭的尘土,小虫子们在土里涌动,土被拱松了,发芽的种子和清草们的气味便破土而出。不过我的土壤学家朋友解释得更为科学,他说在土壤里有一种叫做土臭素的特殊物质,含有土腥味,而一些真核藻类和放线菌是土臭素的主要来源,挥发时会释放强烈气味。潮湿天气有助于提升放线菌的活性并形成更多的土臭素,因此,雨后更容易感受到泥土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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