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拿走这道光（组诗）

◎杨汤琛

请拿走这道光

请拿走这道光，这个允诺

让暮色里的人安睡，疲惫的蝙蝠

需要安静的洞穴，绝对的睡眠

你不能雕琢一滴水

不能禁锢最软弱的风

也不能用一个命令吞并所有的迟疑

而我

只剩下这点不可控制的困怠

珍贵如从不背叛我的影子

纯粹的月色下，午夜之风里

以星光、低语与鼠曲草为友

请拿走这道光，这绝对的赐予

它除了昭示更多的黑暗

我什么都看不见

（读曼德尔斯塔姆《请从我手里拿走一点儿蜜》有感而仿作）

我偏爱幽暗处写就的诗

我偏爱幽暗和幽暗里

静静生长的人，诗歌就是这样

聚光灯让它发晕，羞愧

逃遁的身影总徘徊

在光与暗的锋利边缘，越界者

颠沛造次，从不固定

为任何观念的臣民。它还弃绝

例行装饰，比如茶余饭后的小点心

跟在行动后面气喘吁吁的咏叹调，也不喜欢

大嗓门，自我膨胀的音浪

不自觉覆盖意义的

小岛，要放低

声音的视线，只朝向海平面

机敏的心灵耳廓

你那么爱惜自己

你那么爱惜自己

象河水只流淌自身

我在黎明守候

一个稍息的停顿

一次完整的注视

夜色沉沉

水流声更加响亮

酒的开始与结束

开始，果实遁入黑暗修炼

道场寂静，余生如斯

腐烂是厌倦，是剥离

秋季的剩余物与春天的许诺

尘世辗转的心。

进化轻松而透明，

已非我相，众生相

只有迹近于无的体液

月光凛冽。

新生命已诞生

新的教诲即将展开

一种果实时代无法想象过的命运正在降临

凡啜饮者必将怀揣火焰，

凡处子必意乱情迷。

更沉重更炽热，仿佛

果实一生的提纯就是为了召回

舍掉的肉身